“麗言哪,太夫人年紀大了,難免說話有不周到之處,還望你多多包涵哪!”徐氏歎了口氣,竟然親自替蘇麗言推了椅子要她坐下來。


    這也算是一個難得能屈能伸的人,以往蘇麗言與她不過是麵子情兒,徐氏偽裝得再好,眼睛裏的冷意卻從未散過,這會兒竟然能彎下身子,替蘇麗言做這樣拉椅子的事情。雖然知道她是有求於自己,蘇麗言仍舊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伸手不打笑臉人,徐氏既然與她演戲,蘇麗言自然也是樂得配合,順勢坐下身來,一邊拿帕子抹著眼淚珠兒:“還是大夫人體恤兒媳,兒媳也實在是沒法子了,要是有辦法,自然也願意拿銀子出來的,畢竟給誰花不是花?”她這一哭,王氏心裏倒是一動,要是早知道這丫頭的錢如此好哄,她當初怎麽也不得罪她了,蘇麗言說得也對,這錢給誰花都是一樣的花,早知如此,太夫人的壽辰就不該如此大辦了,若是裝進了自己口袋,今日也不用如此狼狽,還得看徐氏臉色了。


    王氏心裏一邊暗自懊惱著,一邊臉上卻是硬擠出笑容來:“麗言哪,如今二嬸也是沒辦法了,才來求你的,你看咱們元家,如今已經是這樣了,多餘的錢都在太夫那兒,我們二房……”她話未說完,就捂著嘴哭了起來,元鳳止等人也低垂著頭,一副內疚模樣,唯有大老爺,聽到咱們元家幾個字時,眼裏閃過一絲陰霾,但卻抿了抿嘴唇。沒有哼聲,可是心裏卻是覺得蘇麗言該拿錢出來幫助元家的。


    “二嬸,不是侄媳不願意幫助親人。”蘇麗言歎了一口氣,從自己腰間處掏了幾張當票出來。遞到眾人麵前來,上頭用朱砂幾了死當等幾個紅豔的大字,王氏當下有些傻了眼。下意識的將單子接過來看了看,蘇麗言卻是歎息道:“如果能幫,麗言自然是願意的,不過太夫人當初過生辰,逼得侄媳沒了法子,才變賣了嫁妝湊夠數,您也是操辦過一回的。想必比侄孫媳清楚,侄媳出嫁之時,母親雖然給了些私房,但家裏畢竟還有兩個嫡親兄弟,侄媳一個外嫁的女兒。就算是母親再喜歡,也不會看重侄媳更甚於兄長的。”


    蘇麗言這話,大家登時倒是信了。徐氏自已也是有女兒的,雖說疼元湘凝,但與兒子相比起來,元湘凝還是要差了一截,因此接過王氏手中那張當票,當下臉色就鐵青,原本她還對於蘇麗言沒錢這件事兒疑神疑鬼。也像餘氏一般懷疑她是藏了私,但這會兒證據都確鑿了,登時沒什麽好爭辯的了,徐氏心裏像是堵著一塊鉛塊般,看著蘇麗言拿出來的這些紙張,餘氏這幾年怕是將蘇麗言自個兒的私房也揮霍了足足有二十萬兩左右。隻是幾年的生辰啊,她竟然將人都快掏空了,簡直是個吸血的老妖婆,她這正宗的婆婆反倒沒占過什麽便宜,當初隻吃了蘇麗言貼銀子買的補藥,餘氏就十分反對,像是花用了她的銀子一般,如今徐氏才算真正明白過來,原本餘氏是將蘇麗言的銀子,當她自已私有的財產了。


    這樣一想,大家頓時都有一種欲吐血的衝動,王氏自個兒也是做母親的,也知道要是元家當初鼎盛時,就算是自己親閨女出嫁,自己的私房也不過是給這麽多了,更別提如今,蘇家在盛城雖然有名,但畢竟是小戶,又哪有可能再多給銀子到哪兒去?再者蘇麗言被製壓著,這幾年都沒回過兩趟門兒,就算是她有心想回娘家撈外水兒,也找不到機會啊!眾人一想明白,登時麵現絕望之色,就連一直滿臉不以為然之色的元鳳舉也當下變了臉色,下意識的驚呼道:


    “沒錢?”他原本以為餘氏所說的沒錢之話隻是推托,畢竟元家如今過的日子跟以前差不多,甚至更是奢華幾分,誰能料到這隻是一個空殼子而已?他又想著蘇麗言出自富裕之家,嫁進來時帶了成箱的珠寶字畫,價值連城,這麽快,竟然都沒了,如今竟然自己拿不出銀子來還債,當下登時慌了神:“沒錢,人家可不會放過我的,母親,您得給兒子想想辦法!”他最近混跡煙花柳地,可是見多了那些沒錢人卻學人家找姑娘喝花酒的下場,打折手腳都是輕的,他一個名門公子哥兒,要是真落到那樣的田地,不止是羞煞人,關鍵是他還吃不住那些羞辱與後果的。


    徐氏心如刀絞,看已經許久不與自己這般說話的兒子突然露出茫然之色,心內頓時一片柔軟,臉色下意識的軟和下來,哄道:“大郎別慌,咱們總會想法子的。”


    她說完,擰了擰手中帕子,雖說是這樣安慰元鳳舉的,但元家的情況自己都是清楚的,一無錢財二無橫產,拿什麽來填這十來萬兩的窟窿?與自己有關的親戚,早在新皇登位那年就掃得差不多了,如今個個都一窮二白,也不知道是死了沒有,又能靠得到哪個?說來說去,手裏唯一有點錢又算熟悉的,除了蘇家人,也就隻得黃家人了。一想到黃家人,徐氏眼睛不由一亮,連忙回頭就看了王氏一眼,驚喜道:“二叔,您家惜姐兒如今嫁了黃家為婦,那黃家家境頗為殷實,不如,先找他周轉一些,如何?”


    王氏翻了個白眼兒,哭泣道:“大嫂你別提黃家了!”剛剛得知自己兩個兒子與丈夫惹的事兒時,她頭一個想到能幫忙的就是黃家,可惜元湘惜自嫁進黃家之後,一直沒有回過門,她為了與黃家拉上關係,派人去黃家打聽過消息,據說元湘惜在黃家根本不得黃老爺寵,如今那黃老爺納了兩個良妾,死死壓在她頭上,元湘惜在黃家根本沒有地位,如今跟個活死人差不多。她不受寵,連帶著王氏派去的人也沒吃到好果子,那黃家明著說隻是買了元家一個女兒享受,倒是將王氏氣得不輕。如今徐氏提起黃家,王氏新仇舊恨一下子湧了上來,叉著妥指了徐氏道:


    “要不是當初大嫂您舍不得凝姐兒。如今又怎麽會開罪黃家?那黃家根本是個潑皮無賴,惜姐兒被熬得隻剩了一口氣,與元家不成仇就是好的,還妄想他幫忙,若是當初凝姐兒嫁過去,這事兒自然是不成問題!”一說到這個問題,王氏就滿心都是火氣。當初她為了這事兒,兩麵不討好,吃了多少苦頭,結果便宜沒占到,反倒賠了一個庶女不說。好處名聲還被大房得去了,至今王氏想起來還嘔。


    一說到這個問題,屋裏兩房頓時有要掐架的趨勢,蘇麗言坐在一旁,看徐氏與王氏你一言我的語的,興許是丈夫孩子欠債的原因,這二人越說火氣越濃,到後來時,連大老爺兄弟也參合了進去。頓時屋子裏吵得不可開交,蘇麗言也不勸架,坐了一會兒,故意放低了聲音說了兩句,卻沒人理睬,她這才做出無可奈何的模樣。提著裙擺退出屋子。屋內等人吵得正是興頭上,也沒有誰搭理她走了還是沒走,因此蘇麗言帶著連瑤等人出了院落時,還能聽到屋子裏震天的咒罵聲,這哪裏還像是個書香門第,蘇麗言搖了搖頭,往回看了一眼,接著才滿臉冷色轉身離開。


    “三少夫人,她們實在太過欺負人了些,您……”連瑤這會兒想起還心裏憤憤不平,雖說她也是元家家生子,本該幫著餘氏等人的,但餘氏做得實在太過份了,連瑤同為元家人,都覺得抬不起頭來,看蘇麗言還帶著笑意的嘴角,明明極美的容貌,可惜眼睛裏的清冷卻讓她下意識的後背發寒,剩餘的話再也沒有說出口,蘇麗言對她的打抱不平,隻是似笑非笑:“如今還沒怎麽樣呢,你就急上了!”她的聲音柔柔軟軟的,帶著少女的綿軟與嬌嫩,可惜話語裏的冷意卻是讓連瑤聽出她帶了警告之意,連忙點了下頭,低垂了眼皮,不再多話了。


    不到下午時分,府裏就請了大夫過來,來的不是以往那位年紀大的老大夫,反倒是個看起來約摸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太夫人病了,這是蘇麗言早已經料中的事情,隻是沒料到徐氏會讓她病得這麽徹底,據說腦袋有些不清楚了,連瑤端了飯後茶點過來時,就在她身邊輕聲道:“……如今府裏欠各大樓裏銀子之事,已經在盛城傳遍了,之前診脈的老大夫嫌丟人,不願意過來,所以這才重新找了疾醫.”難怪今日過來的隻是一個年輕大夫,蘇麗言點了點頭,端了水輕輕抿了口,那指尖處一股淡紫色的透明水流不停的往杯中緩緩滲去,連瑤不敢以下犯上看她,隻能低垂著頭,自然是沒發現這樣的異狀。


    元家如今名聲是夠壞了,想到今日早餘氏的作派,連瑤如今已是完全站在蘇麗言一邊,自然是萬事都替她考慮,這會兒想到元家人的厚臉皮,也頗覺不恥,這會兒更是有些替她擔憂:“三少夫人,您藏在床底下那些箱子……”她是知道蘇麗言底細的,就因為她已經確定了要跟著蘇麗言一塊兒出去,因此這些事情蘇麗言也沒瞞著她,連瑤心裏感激,不由更是替她著想了些,今日見識過餘氏不要臉的程度,連瑤也怕這幾個箱子到時候保不住:“奴婢琢磨著,怕大夫人等人派人過來發現了,到時直接取用了去。”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讓夫君先搬去外頭藏好了。”蘇麗言一說到這話,麵不改色,她賭定連瑤不敢去問元鳳卿,而元鳳卿也隻會當自己藏好了,她準備將這些箱子裏放到空間中去,在蘇麗言心裏,任何一個地方也是比不上空間中的隱秘性的,那裏隻得她一人而去,就算是徐氏等人將她院子拆散,也絕對發現不了更多,小箱子裏藏的是一些珠寶首飾以及珍貴的明珠美玉,還有一支元鳳卿送來的人參。雖說對於蘇麗言現在來講,這支世人眼裏珍貴異常的人參,她是隨手能抓出一大把來,但她也不願意便宜了元家眾人,這是元鳳卿頭一回送她的東西,不論怎麽著。雖說兩人之間沒有感情隻有夫妻之義,但好歹也是她來到古代這輩子,名正言順那個男人送她的,蘇麗言就是不吃。也得收好了,自己就算擁有了不了感情,至少也得留個想念。元家人如此無恥,便宜了徐氏等人,倒不是吞進自己肚裏。


    連瑤聽她這麽說,果然是信了,雖然不知道元鳳卿何時將這些箱子神不知鬼不覺的運了出去,但她想到自己越來越不了解的元家三郎,也就釋懷了。別說連瑤沒這個身份敢去追問,就算是她有這個身份,麵對元鳳卿的冷臉,也是說不出話來的,因此點了點頭。就不再多問了。


    半日過後,徐氏又派人過來叫她去了一回,虛寒問暖的說了不少話,還問她屋裏差些什麽,直接添置就是,蘇麗言嫁過來都好幾年了,如今才來說這樣的話,不由令蘇麗言啼笑皆非,當下就拒絕了。徐氏也無法,隻說讓她顧忌身子,先不用來請安了,又拉著她的手說了許久,才放了蘇麗言離開。


    回到屋裏還沒歇著,連瑤端著茶杯進來時。臉色就有些難看:“三少夫人,大少夫人同大娘子過來與您說話了。”她說到這兒,嘴角抽了抽,將手裏的托盤放到蘇麗言身邊的小幾上頭,將裏頭的清水倒了出來,放在她手邊,蘇麗言眉頭皺了皺,還沒說話,外頭就響起一陣哭嚎聲:“麗言,你救救我夫君,看在敏姐兒年幼的份兒上吧!”說得像是元鳳舉已經死了一樣,蘇麗言也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才無奈的看了連瑤一眼,郭氏鬧得這般大動靜,自然是不好拒之門外,隻得將這二人請了進來。


    郭氏拉著元淇敏一進來,突然就跪倒在蘇麗言麵前,元淇敏淒淒哀哀的模樣,哭得梨花帶雨似的,這小姑娘也有十二三歲了,倒也漸漸出落得越發美麗,元家人長相俱都不差,郭氏如今年紀大了,可從五官看來,當年顏色應該也不差才是,元鳳舉更不用說,雖說此人性情不好,但端看容貌,倒也是長得極俊的,元淇敏雖然比不得元鳳卿容貌出色,但也算不錯了,至少與已經出嫁的元湘蓮來說,不相上下,甚至氣質間,更有異曲同功之妙,元湘蓮是高傲裏帶著冷的,而她則是一慣會裝柔弱乖巧,這會兒跪在蘇麗言麵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倒是展露出幾分少女的風情來。


    “還求三嬸兒看在侄女兒的臉麵上,救侄女兒父親與祖父一回吧。”元淇敏聲音柔柔弱弱的,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巧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穿著一身柳綠色的衣裙,帶著少女的清新惹人憐,這麽一哭著哀求,倒是令屋裏好幾個侍候的下人眼裏跟著軟了下來,看著蘇麗言,也帶了哀求之意。


    蘇麗言眉頭微微攏了攏,隨即又舒展開來,隻是看一旁連瑤淡漠的臉色,心裏滿意,不過嘴上卻是配合元淇敏的模樣,也露出慌亂之色來,連忙親自要上前扶她:“大嫂,您怎麽了?敏姐兒這是如何了?快先起來再說!”她聲音清清軟軟的,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味道,郭氏看她這模樣,想到之前元鳳舉看她的幾眼,心裏暗恨,臉上神色也冷了下來,抹了把眼裏的幾滴淚水,這沒等蘇麗言來扶,自個兒就起了身,一邊拉了女兒,坐在了椅子上頭,才揉了揉膝蓋:“麗言哪,你看咱們也認識這麽多年了,我的為人你也清楚得很。”


    “那不知大嫂為人如何?”蘇麗言聽她這麽一說,似笑非笑,看了郭氏一眼,這才故作不知開口問,郭氏臉皮再厚,這會兒也忍不住隱隱發燙,連忙又舍了這個話題道:“如今元家有難,看在敏姐兒的份上,還請你幫我夫君把才是。”


    “大嫂也知道,妾身手上銀錢並不多的。”蘇麗言直接就開門見山,她跟郭氏關係又不是極好,這婦人平日沒少對她落井下石,這會兒卻能厚著臉皮上前湊近乎,也算是一項本事。郭氏像是早就料到她會這麽說般,當下胸有成竹的笑,一邊衝蘇麗言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過來。蘇麗言對她的動作視而不見,當作是沒看見一般,心裏卻是不滿,郭氏如今有求於自己,態度還如此輕浮,當是招哪個丫頭片子呢,還想自己湊過去。她心裏冷笑著,手邊卻端了茶杯過來,手指微動間,空間溪水就跟著滴進了杯子裏頭。


    郭氏見她不吃自己這一套,有些不甘心,還沒開口說話,就聞到一股香味兒,回頭與女兒對視了一眼,卻見她也是滿臉歡疑惑的模樣,想到蘇麗言這兒的好東西,她不由有些饞了,舔了舔嘴唇,道:“你這杯裏是什麽東西,聞著怎麽如此香?剛剛哭了一陣,正好口幹得厲害……”郭氏說完,伸手就過來,蘇麗言下意識的手一躲,讓她撈了個空,卻對她這樣的動作有些不滿,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斥道:“大嫂還請自重一些,不過是些清水罷了,要喝再拿杯子倒就是,何必做出這樣有**份的事情來?”


    她這樣毫不客氣的話,令郭氏臉上有些掛不住:“不過就是些水而已,也如此小器!”(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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