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進了旁邊大殿,淨風大師和鍾昭遠已在彼等候多時,鍾昭遠麵上傷痕愈合大半,精神健旺,料已無恙。[.超多好看小說]一行人彼此略作寒暄,便一同離開此地。


    走過一段緊貼崖壁、曲折而上的狹窄棧道,眼前霍然開朗,竟是到了峰頂,狂風帶著急雨橫掃而來,陳希夷等人雖都是功力深厚、不畏寒暑的內家高手,卻還是感到了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


    阿萊變戲法般從包袱中抽出一把油布傘,撐開舉在頭頂,對旁邊的劉皓南叫道:“小師兄,到這裏來避雨吧,你我的內功修為可比不得前輩們,小心染上了風寒!”


    劉皓南聞言一怔,他還不能適應這種突如其來的細致關懷,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繼續前行。


    阿萊卻從背後追趕上來,將油布傘舉到了他的頭頂,嗔道:“小師兄,別逞能啦!咱們一起走吧!”說著一把攬過劉皓南的肩膀,又笑著道,“你該有十四歲了吧,和我弟弟一樣高呢!”


    劉皓南的身高隻到阿萊的肩頸,被她這麽一攬,大半個身子都靠在了阿萊的身上,她的衣角裙衫在風中飛舞,帶著雨滴的鹹濕清涼,輕柔地撫弄著劉皓南的頭臉頸項,他頓覺全身發癢,麵紅耳赤,不自覺地想要掙脫阿萊的手掌,可是那種溫暖卻又讓他莫名留戀,不忍拒絕。


    阿萊早將劉皓南的忸怩神態看在眼中,撲哧一笑道:“小師兄,別害羞,咱們日後還要多親近呢……子淩和你年紀差不多,他定然很喜歡和你做朋友!”言下之意是把劉皓南當成了自己的弟弟一般。


    再往前走,便到了金龍峽峽口,隱約可見宋軍服色的士兵零零星星地伏在草中,躲在石後,他們雖然全身濕透,牙關打顫,卻都一動不動,嚴陣以待最後的決戰。


    前麵不遠處,一名宋將靠在大石上,正從衣角撕下一條布片,胡亂裹住了大腿上正在流血的傷口。他身經數戰,多處負傷,黑色甲衣已經殘缺不全,斑斑血跡暈染著破舊的戰袍,卻是楊家家將楊靖。


    楊靖見陳希夷等人到來,顧不上處理傷口,急忙站起迎接,恭恭敬敬地道:“各位前輩昨夜可曾安睡?”


    陳希夷點了點頭,問道:“為何不見三將軍?”


    楊靖沉默片刻,黯然道:“楊靖不敢欺瞞各位前輩,三將軍他……昨夜帶了三百勇士奔襲金沙灘,去抄遼軍的後路了!”


    樂清平聞言大驚,急道:“什麽?僅憑三百人去偷襲遼軍,這何異於狼入虎口?”


    楊靖麵色慘然,低聲道:“三將軍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他說老將軍被擒,楊家軍全軍覆沒,自己惟有以身報國,多殺遼人,才對得起那些戰死的弟兄……”頓了頓,又大聲道,“這裏剩下的楊家軍雖不足五百,但隻要還有一兵一卒,遼人便休想輕易闖過!”


    眾人已知楊家軍個個報定必死之心,要與遼軍血戰到底,而自己縱有再高的武功,也隻能多殺幾個遼人罷了,根本無法挽回這場戰爭的最終結局。他們相顧唏噓,一時悲憤無言。


    此時一名負責瞭望的士兵飛奔來報:“報將軍,一名黑衣人正往峽口奔來,身份不明!”


    眾人極目眺望,果見一條黑影歪歪斜斜地向峽口飛掠而來,速度雖快,身法卻有些踉蹌,口中叫道:“陳老夫子,你在這裏麽?”


    陳希夷恍然道:“是譚真人!”身形一閃縱掠而下,清聲道:“真人,我在這裏!”


    眾人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陳希夷已攜著譚峭飛掠回來,落在原地。隻見譚峭腳步踉蹌、麵如淡金,嘴角還有一絲殘留的血跡,應是受了嚴重的內傷所致。


    樂清平驚道:“譚真人,是誰傷了你?”他的武功與譚峭相若,今見譚峭遭受重創,心知那傷他之人定然非同小可,不在那大光明教的掌教明尊之下。


    譚峭因奔行太急,急劇喘息,勉強換過一口氣來,說道:“是……薩黑龍!”


    眾人聞言變色,鍾昭遠脫口道:“遼國薩滿教的大薩滿巫尚師薩黑龍……他竟然也到了麽?”


    薩滿教是遼國本土宗教,篤信萬物有靈,崇拜自然之神的偉力。[]契丹人認為薩滿師是神靈的使者、部落的衛士,能驅逐災難和疾病,懲治罪惡與不公,是以薩滿教教眾雖然不多,卻有極其深遠的影響力。薩滿教曆代掌教都被尊稱為“大薩滿巫尚師薩黑龍”,其身份至為神秘,就連遼國皇帝都無從得見其真實麵目,掌教之間的傳承也是極其秘密的。正是這種神秘性使得契丹人對薩滿神教充滿敬畏,他們甚至認為薩黑龍就是永遠不死的神靈化身。


    譚峭緊抓陳希夷的手,斷斷續續地道:“快……去找楊五郎,不要中了……遼人的詭計……”他勉力說完這幾句話,猛的一口鮮血噴出,就此人事不知了。


    陳希夷大驚,失聲道:“真人!”忙將手指搭上譚峭的腕脈。


    阿萊已從旁人口中知道了譚峭的身份,奇怪地問道:“先生,你為何不用內力助這位前輩療傷呢?”


    陳希夷皺眉思量半晌,搖頭道:“譚真人的真元大化神功陰陽互化,自成一派,旁人的內力根本無法進入他的體內。如今隻能借助金針藥石之物,助他平複氣血,疏通筋脈。”說著,取出隨身攜帶的金針,對譚峭施針走穴、運指如飛。


    鍾昭遠想到明尊,依然心有餘悸,喃喃道:“譚真人內功深厚,怎會被遼人傷成這樣?難道那個薩黑龍比大光明教的明尊還要厲害?”


    陳希夷一麵施針,一麵說道:“那倒未必!真人此番固然受傷不輕,但他受傷之後又強用內功,發力奔走,才會使得傷勢惡化,以致危及性命。”


    淨風大師向來不喜多話,若有所思地道:“譚真人如此心急地要找到我們,必定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他方才所說遼人的詭計……究竟會是什麽呢?”


    陳希夷悚然一驚,驀的停止施救,肅然道:“大師說的是!真人定是得知了遼人的陰謀,這才急著趕來向我們示警!”


    樂清平斷然道:“既是如此,我們不要耽擱了!便依真人之言,速速去尋五將軍!”


    楊靖從幾人的肅穆神色中已看出問題的嚴重性,忙插言提醒道:“信兵報說五將軍早在昨日清晨便離開了朔州,擁兵趕往此地,按行程算來,他們應該已經到達五台山附近。”他頓了頓又道:“軍中還有幾匹戰馬,我這便著人準備,送你們趕往五台山!”


    阿萊卻伸手攔住了楊靖,道:“楊副將不必麻煩了,我已命家人準備了一輛馬車,十匹快馬。請各位稍候,車馬立時便到!”


    眾人聞言吃驚,更多的卻是懷疑,均在心中暗道:“此地荒無人煙,她又是孤身一人,是何時準備下了車馬?就算是提前備好的,也絕不可能藏在附近,而不被楊家軍所發覺……”劉皓南一直與阿萊站在一起,並沒發現她曾有過什麽異常舉動,因此也是將信將疑。


    思量間果有馬蹄聲由遠而近地傳入耳中,一輛灰篷馬車從山下密林中馳出,急急奔上山來,後麵還跟著十餘匹高大雄駿的良馬。一行人走得近了,眾人才看清駕車之人乃是一名四十上下的漢子,麵容粗曠,須發戟張,神色卻略顯呆滯,他身高腿長,那馬車又小巧輕便,兩隻腳幾乎垂到了地麵。


    馬車行到麵前,大漢飛身跳下,恭恭敬敬地對阿萊稟道:“少掌櫃!你方才吩咐之事,金鼎已全部準備停當!”


    阿萊點了點頭,道:“好!”轉身向著陳希夷道,“先生,譚真人身受重傷,不宜縱馬顛簸,不若你與他乘車而行,一麵療傷,一麵趕去五台山。至於其他幾位前輩,可乘快馬先行趕去,以免誤事。如此安排,不知先生以為如何?”


    眾人見她安排地井井有條,暗暗點頭,陳希夷也道:“如此甚好,這便出發!”


    楊靖麵露感激之色,對著眾人深深一拜,哽聲道:“楊家七位少將軍隨軍出征,如今隻剩了五將軍、六將軍二人,萬望各位前輩保住兩位少將軍的性命……楊家軍重振聲威,收複河東之日,楊靖雖死亦能含笑九泉!”


    陳希夷忙將他扶起,鄭重道:“楊家軍個個都是鐵骨錚錚的好男兒,我等深為佩服!楊副將請放心,我等定會全力保護五將軍、救出六將軍,為楊家正名!”


    楊靖熱淚盈眶,再不多言,抱拳一禮轉身去了。


    眾人不敢耽擱,樂清平、淨風和鍾昭遠飛身上馬,先行離開。


    阿萊想了想,也跳上一匹白馬,道:“我也要去,五台山也是我家地盤,我倒要看看是何人敢在那裏肆意妄為!”她縱馬揮鞭,緊隨著樂清平等人馳上官道,一溜煙的去了。


    陳希夷看看站在原地的劉皓南,道:“皓南,你隨我來!”


    劉皓南應聲道:“是,先生!”上前幫忙攙扶譚峭,將他送進車中,自己與陳希夷也上了馬車。這輛馬車從外麵看起來小巧精致,坐進去倒是頗為寬敞,足可容納六七人。


    自稱金鼎的漢子重新跳上馬車,揮鞭催行,他對此處地形似乎極為熟悉,驅車平穩,疾行如飛。


    馬車疾行了大半個時辰後,譚峭經陳希夷全力施救,終於醒轉過來。


    陳希夷鬆了口氣,緊緊握住譚峭的手,歎道:“真人,你此番傷得著實不輕啊!”他們二人乃是相識數十載的莫逆之交,今見譚峭劫後餘生,怎不令陳希夷喜慰交加?


    譚峭微微點頭,感激地道:“夫子,多謝你啦!”他轉頭看到劉皓南也在旁邊,麵上露出微笑。


    劉皓南早將譚峭視作親人,見他遭此劫難,心中更是難過,定定看著他默然無語。


    隻聽陳希夷道:“真人,樂先生、淨風大師和昭遠已趕去與五將軍會合了,你不要心急,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慢慢說與我聽!”


    譚峭麵上現出無法言喻的悲愴之色,隻是緩緩搖頭,半晌才長歎一聲,道:“昨夜楊老將軍他……已然生生撞死在李陵碑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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