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皓南聞言亦驚亦喜,凝神看去,金少掌櫃阿萊仍是一身男兒裝扮,白衫玉帶、目朗神清,高挽的發髻上隨意地插著一支青玉簪子,一臉慵懶散淡、漫不經心之色。她若無其事地把玩著手中的算珠,回身看看坐倒在地上的明力尊者,微微皺眉道:“賊和尚怎的如此不濟?幸好我來得不算太遲!”


    明力尊者抬眼看了看他,滿麵詫異之色,脫口道:“你……你又是什麽人?”


    青袍人上前兩步,看清阿萊的麵目之後,不由一震,脫口道:“是你!”


    阿萊轉身瞧了瞧青袍人,嘴角微揚輕聲笑道:“是我。閣下想必便是薩滿教的龍靈聖師出雲吧,幸會!”


    青袍人聞言又是一震,半晌方冷哼一聲,道:“既然你已知道我的身份,今日我絕不能容你全身而退了!”說著伸手在腰間一抽,亮出一柄長逾四尺的軟劍,細長的劍身微微顫抖,隱隱泛著青色磷光。


    在青色劍光的映照下,眾人終於看清了青袍人的麵目,卻是個麵色如雪,容貌姣美的女子,她身材甚高,幾與阿萊等同,額前的散發淩亂地披覆下來,遮住了左半邊臉龐,給那原本清麗的麵容添了些陰鬱和冷厲。她方才為假冒金少掌櫃,故意掩蓋了自己本來的聲音,故而眾人都沒分辨出她是男是女。


    金子淩訝然道:“想不到薩滿教的龍靈聖師竟然是個女子!聽說龍靈出雲與鷹靈離天的武功在伯仲之間,果然有不凡之處。她手中的軟劍,定然便是她的成名兵器青螭劍了……”


    再看阿萊仍舊是一副無所謂的神色,淡淡地道:“想留下我?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龍靈出雲清聲喝道:“好!領教金少掌櫃的高招!”說著手腕一抖,布滿鱗狀花紋的劍身蜿蜒而動,正如一條吞吐著信子的毒蛇,盤旋遊走著向阿萊步步逼近。(.)


    金子淩忽然麵色再變,脫口道:“我姐好像沒帶如意算盤……難不成又丟了?”言下頗為無奈,卻並不如何緊張。


    阿萊果然沒帶成名兵器“如意算盤”,卻慢條斯理地從懷中取出一隻朱筆,那朱筆有一尺來長,通身晶瑩剔透,筆尖上嵌著一顆八麵六棱的晶石,在黑夜中閃爍著燦爛寶光。


    金子淩見了朱筆登時雙目放光,興奮地道:“我姐又得了寶貝了!那筆杆是產自滇南的極品赤玉所製,晶石是產自天竺的金剛火鑽,這兩樣寶物加起來至少值十萬兩銀子!”


    劉皓南雖看得出那朱筆絕非俗物,卻估量不出實際價錢,聞言詫異問道:“你怎麽知道?”


    金子淩得意地道:“行商之人若連這點眼光都沒有,那真該自打耳光了!”


    阿萊此時取出這價值連城的朱筆,自然不是來炫耀的,她暗自凝神聚氣,看準龍靈的劍招來式,待劍鋒襲至自己麵前,突然出筆疾刺,堪堪點在青螭劍的劍身之上,發出錚的一聲清響,用的卻是四兩撥千斤的巧勁,立時將青螭劍的劈刺之勢卸了開去。(.)


    龍靈麵色微變,清叱一聲複又攻上,劍招愈發淩厲綿密、咄咄逼人,她臂活腰靈、身法百變,如龍遊曲沼、蛇歸幽穴,動靜難料、夭矯不測。


    阿萊的輕功“碧波橫渡”學自蜀中醉鬼許洞天,似慢實快、舉重若輕,看似閑庭信步,卻又輕靈飄忽、難以琢磨,與龍靈的輕功身法相比,可謂各擅勝場。朱筆與判官筆類似,原是近身打穴的兵器,她卻不循常理出招,以筆做劍擊刺青螭劍的劍身,每每不等龍靈招式用老,便出筆破她的劍氣。


    金子淩留神看阿萊的招式,恍然悟道:“這是翰林院大學士沈義倫的成名絕技春秋筆法!他老人家三年前便已歸天,據說春秋筆再無傳人,我姐竟能將這門絕技學了來,果然是神通廣大,哈哈……”


    劉皓南聽得更加糊塗,忍不住問道:“春秋筆又是什麽?”


    “春秋筆沈義倫,清平劍樂清平,琢玉刀錢若水,是京師清風社的三大高手。清風社雖是文人所創,其中卻不乏文武兼備的武學名家,在中原武林影響甚廣。”


    不覺間兩人已鬥了上百招,朱筆與青螭劍不斷相碰,發出錚錚龍吟之聲。龍靈出劍的節奏已完全被阿萊的筆法所控製,她麵色更加難看,又怕明力尊者借機逃下山去,當下呼哨一聲,召喚幫手前來。


    金子淩與劉皓南遲遲沒有現身,就是為了提防龍靈暗中埋伏的幫手,此刻兩人對視一眼,均在心中暗道:“她果然有幫手!卻不知是誰?”


    過不片時,果有一個黑衣人躍上崖頂,他那寬大的衣袖和褲腿在夜風中淩亂飄飛,如同一隻伸展著巨大羽翼的蒼鷹,悄無聲息地飄落在飛來石上。


    劉皓南看到這熟悉的身影,頓覺心頭一熱,幾乎便要叫出聲來:“離天!”


    五年不見,歲月竟沒在他身上留下半點痕跡,仍舊是那一身瀟灑利落的黑衣黑袍,仍舊是一臉隨意天真、似笑非笑的神色,就像五年前劉皓南初次遇到他時一樣。


    離天站穩身形,看到龍靈與阿萊正在激鬥,麵色微變,叫道:“出雲,住手!”


    出雲應聲停手,疑惑地道:“怎麽了?還不快助我殺了那賊和尚!”


    離天沒有應聲,飄身而下來到金少掌櫃麵前,拱了拱手道:“金少掌櫃不是在雁門養傷麽,何時到了這裏?”


    阿萊冷哼道:“想把我留在雁門,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離天,你也是奉韓德讓之命來對付我的麽?”


    離天有些無奈地道:“少掌櫃說笑了,韓大人怎會對付你……今日我和出雲來此,是為截殺那大光明教的明力和尚,還請金少掌櫃不要插手!”言辭之間對阿萊甚為客氣。


    金子淩聽二人提到韓德讓,麵色頓時變了,恨恨地低聲道:“果然是韓德讓那廝在背後搗鬼,可惡……”


    劉皓南聞言心下詫異,想了一想便即明白:根據李如是從雁門打探到的消息,在雁門幫助黃金塢對抗大光明教的正是遼國的南京留守韓德讓,離天、出雲都是薩滿教的人,想必都是受韓德讓之命來刺殺明力尊者的。


    令人疑惑的是,韓德讓此舉明明是在幫助黃金塢消弱對方的力量,阿萊卻好像並不領情,且對韓德讓極為不滿,這又是怎麽回事?


    阿萊聽了離天的話,麵如寒霜,冷笑道:“哼!你們要對付大光明教,為何卻拿黃金塢來做替死鬼?出雲冒我之名殺了賊和尚,大光明教必然會來尋仇!待我們兩家在河東拚得兩敗俱傷,你們便可坐收漁利了,是也不是?”


    離天不願多做解釋,隻道:“金少掌櫃恕罪,我和出雲奉教主薩黑龍之命來助韓大人成事,隻管聽令受命,不問對錯是非。今日我們若不能殺了明力尊者,便無法回去複命,還請金少掌櫃讓開一步!”他對阿萊與韓德讓的關係似是頗為顧忌,一直對阿萊甚為恭敬。


    出雲不知就裏,已經有些不耐,此時仗劍上前一步,向著正在調息療傷的明力尊者逼近過去,卻被阿萊再次出手攔下。


    阿萊冷冷清清地道:“我再說一次,今日隻要有我在,你們休想動賊和尚一根汗毛!”她麵上並無怒色,語氣卻冷得令人心寒,顯然是動了真怒。


    離天無奈,隻得輕歎一聲擎出羽靈刀來:“既是如此,休怪離天得罪了!”說著向出雲使了個眼色,兩人成掎角之勢向阿萊包抄過來,打定主意要先製住阿萊,再去對付明力尊者。


    金子淩見離天和出雲意欲合力對付阿萊,不由變色,急道:“我姐危險了!我要去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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