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海北部，機場高速，一輛黑色的封閉式大巴車正閃著警燈飛速疾馳，周圍的車子在看到車身上那個尖峭頂峰標誌後，忙也主動換道為其讓路。
他們知道，又有一個秘境正急切地需要這些年輕的尖兵前去拯救。
然而事實上，大巴車內的情況並沒有很緊張，更沒有很急切，十幾位尖兵都各自與自己的隊伍湊在一起，用極低的音量彼此交談，氣氛相當微妙。
一切正如d佬所料，全是小心思，各懷鬼胎。
其中，最前排，周亞軒本來一言不發地坐著挺好，哲布卻不知為何一次又一次地出口勸慰。
“沒事的亞軒，都過去了。
“你是此行的總隊長，要給新人做個榜樣。
“殷璃並非在怪罪我們，她隻是無法原諒自己。
“畢竟……是她親手……
“總之我相信，她才是受傷最深的那個。
“就當是讓著後輩，別再為難她了。”
這些車軲轆話像老太太嘮叨一樣一圈一圈地轉，終是逼得周亞軒難以忍受，揉著額頭斥道：“我情緒很平穩，你差不多得了……”
“是麽？”哲布卻一臉擔憂地說道，“我們做了很久的隊友，我能感覺到你並不平穩，從殷璃回到學院後就開始了。”
“你是向導麽？”周亞軒不勝其煩地轉過頭，“你是囚徒啊大哥……根本感受不到情緒波動的。”
“但在成為囚徒之前，我首先是個人。”哲布重重點頭道。
“真有點受不了你。”周亞軒轉而望向過道對麵的渡邊遙，“向導，伱感覺我現在精神如何？”
“啊……這個……”渡邊遙僵僵點頭道，“很好，很平穩……稍微的音量加重，大概是被哲布大哥嘮叨的吧……”
周亞軒就此衝哲布攤了攤手：“可以了麽？”
“好吧……”哲布也隻好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但也僅僅隻能撐兩分鍾。
“亞軒，你從前沒這麽暴躁的……”
“啊……”周亞軒抓了抓頭，直接起身換到了後排。
哲布有些尷尬，但也不好再跟過去，隻好隔著過道望向不敢說話的渡邊遙：“向導，我很嘮叨麽？”
“啊……這個……對於嘮叨的界定是一件主觀的事，對我個人而言，你的程度還在接受範圍內。”渡邊遙趕緊蹭了蹭妹妹，“你說呢，惠？”
女孩根本不太敢看哲布，隻閉著眼睛使勁搖頭。
“就是吧，明顯是亞軒的問題。”哲布跟著搖搖頭，就此望向窗外。
渡邊兄妹這也才鬆了口氣。
確認哲布沒看這邊後，渡邊惠才小心地揪了揪渡邊遙的衣服：“可是哥哥……隊長周亞軒的狀態……確實很難說得上好吧？”
“嗯……”渡邊遙暗暗點頭道，“與他相比，殷璃反倒平穩得多，看來她找到了理智充沛的長官。”
“那位李清明麽？”渡邊惠輕聲歎道，“嗯……他看上去的確很沉穩，還遵守紀律……”
“好妹妹……咱們示好歸示好，你可得防著點那位啊……”
正在二人私聊的時候，過道對麵的哲布卻又突然一個轉頭：“對了，哨衛和長官不是要連接的麽，兄妹之間該怎麽完成這件事？”
“擁抱！擁抱就可以了！”渡邊遙趕緊抬起雙手，“小點聲，哲布大哥……後麵的巴迪亞都被這個問題刺激得探腦袋了。”
“啊，哈。”哲布回頭衝巴迪亞一笑，這便繼續看起窗外。
巴迪亞也才遺憾地坐了回去，自顧自嘟囔道：“他們是擁抱連接的，聽說李清明和殷璃是握手……哨衛和長官的羈絆原來如此樸素麽？”
“嗬，你還真信呐？”k盤腿坐在車座上玩著手機哼笑道，“哨衛和長官是很私密的關係，連接的時候多半都有點見不得人，所以除非他們公開，否則不能隨便問的，哲布還真是個傻大個。”
“嗯……”巴迪亞揉著下巴沉思起來。
“想啥呢？感覺很不健康的樣子……”
“如果我成為哨衛……那樣的話……”巴迪亞說著吞了口吐沫望向了k，“總感覺有些不倫……”
“？？？”k一腳蹬了過去，“我是要身披黑暗精靈外套的，才不當向導，更不要當哨衛的長官，理智都是我自己的，你愛吸誰吸誰去。還有，不倫這種詞不能亂用的，你這東洲語教材哪裏搞的？”
“都是群友教的，我說我的感受和經曆，他們告訴我該用什麽詞。”
“退群，現在就給我退群！！！”
“哈……”巴迪亞一笑置之，接著又朝k湊了湊，悄聲問道，“對了，這次秘境有什麽策略麽？”
“先暗中觀察，再低調隱忍，最後扮豬吃虎。”k也跟著機警地望向四周，“表麵上誰也沒惹誰，但其實每個人都有不對頭的地方。這人員安排也是絕了，指針絕對幹不出這種事，準是有個天才在後麵微操。總之，如果一定要血流成河的話，我們務必要站在造成流血的那一方。”
“……不該是阻止流血麽？”巴迪亞有些擔憂地說道。
“哎，我的小巴啊，你到底啥時候才能長大。”k拍著巴迪亞的肩膀搖頭歎道，“很多時候，流血是無法阻止的，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麽精神平和，接受命運。”
“……”巴迪亞長歎一聲，“我理解哲布大哥的那句話了，都怪我，太弱小。”
“關你屁事，都是那幫人自己的矛盾，別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k說著捶了下巴迪亞的胳膊，歪嘴笑道，“而我們，中立看戲，等著發戰爭財，懂？”
“可我討厭戰爭。”巴迪亞卻逐漸握緊了拳頭，“我要變強，k，要在這次秘境中變強。”
“嗬，誰不是呢？”k眯起小眼兒笑道，“全秘境兩個最棒的打手，可都聽我的話呢。”
“哦？李清明我知道，可哲布大哥什麽時候也成你的人了？”
“是你啊，笨蛋！！！”
這二位雖然有些吵，但後排坐著的那四位森林奇跡的男生卻一點也不介意，反倒是有些羨慕。
不過當他們看向自己隊長的時候，看到林沅芷對著窗外發呆，輕輕撩撥著耳畔花辮的時候，他們才又發現，原來自己才是最幸福的。
然而。
“我們態度上適當偏向李清明那邊。”林沅芷突然轉過了頭，與幾人正色道，“我不太喜歡周亞軒的感覺，如果他與李清明隊伍發生矛盾，我們幫向地獄進發說話。”
原來她並不是在發呆，而是在想李清明……
頓時，一切都變得黑暗了起來。
“隊長……”寸頭男隊員抬手道，“你對周亞軒感覺不好，是因為他是黑暗精靈麽？”
分頭男隊員跟著點頭：“這兩種精靈角色確實會本能排斥，但在自然環境的秘境中，卻也正好能白天與黑夜互補。”
“沅芷，容我實話實說。”眼鏡男隊員抬了抬眼鏡，“我感覺李清明在故意扮演好人……為的就是爭取我們的信任。”
卷發男隊員跟著附和道：“仔細想想，沅芷你在學院那麽出名，李清明很可能早就知道了你是環保組織‘森林家園’成員的事情，他這才假裝自己也是環保主義者，這一切都是為了接近你的計策啊，沅芷！”
“啊……這麽一說，突然就合理了……”林沅芷當場心跳捂嘴，“李清明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正如高明的獵人，總會以獵物的形式出現，他還真從艾可那個老婊……那位學姐那裏學到了不少。”
四位男隊員聞言更是同仇敵愾。
“偽裝理念接近我們，這個人果然和傳言一樣卑鄙。”
“後麵還是離他遠點吧，爭取咱們小隊單獨活動。”
“隻要有沅芷在，多大的森林都是我們的後院！”
“所以現在開始，我們會跟李清明劃清界限，對吧沅芷？”
“不。”卻見林沅芷嘴角一揚，“我們將計就計。”
四人頓時一陣臉黑。
“正如高明的獵人，總會以獵物的形式出現。”林沅芷暗笑道，“我們假裝上鉤就對了，看看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說完，她陡然朝卷毛男隊員一轉，正色令道：“等等上了飛機，你去跟李清明搭話，試探他加入我們‘森林家園’環保組織的事。”
“啊？”卷毛一臉震驚，“我？”
“就是你，你先探好路我才好邀請。”林沅芷說著重又靠回椅背望向窗外，擺弄著耳邊的小花瓣笑道，“不然顯得我們組織很廉價似的。”
“……”
就在林沅芷激情安排的時候，後排的吉小祥卻早已緊咬牙關，很努力地維持精神才沒有崩潰。
確實，對她來說，社交局麵已經複雜到無法用語言形容了，就像突然被扔進了十維空間一樣，身為一隻社恐扁形蟲，此刻的她唯有眼花繚亂頭暈目眩。
旁邊的葉淺也是看得一臉心疼，趕緊安撫道：“鳳雛，害怕就閉眼睡會兒吧，這些人大概也知道你社恐，沒人會來招你的。”
“不……不行的，臥龍……”吉小祥攥著褲子道，“我要……克服，不能一害怕就閉眼。”
“那也得一點點來啊。”葉淺衝前麵努嘴道，“殷璃的仇敵，半身泰坦，二次元兄妹，滿腦子鬼主意的k，還有環保五人組，這都亂成一鍋粥了，根本就是個地獄副本，別說你，我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是這樣的，不過我也沒準備開口。”吉小祥機警地看著周圍道，“我在提前收集信息，隻要現在記住他們的各種反應，之後就可以更方便地分析心理，確認他們真正的態度了。”
“我去！伏線千裏，不愧是鳳雛啊！”葉淺說著也掏出拳擊繃帶纏了起來，“我也要開始熱身了，清理起來不能給我們隊丟臉。”
“嗯。”吉小祥跟著拍了拍衣服裏的防彈背心，“清明把自己拚命賺到的錢，全部用來采購寶藏武裝我們了，這次一定要發揮臥龍鳳雛的威力！我在暗處醞釀毒計，你在暗處埋伏偷襲！”
“等等，為什麽都是暗處……我們就不能光明一點嗎？”
“是強度，臥龍，強度是秘境戰鬥的天塹。”吉小祥鼓拳道，“你我的情況，必須出其不意直擊弱點才有機會。”
“這個……你是在說怎麽對付秘境生物呢吧？”
“啊？不是在說怎麽對付眼前這些人呢麽？”
“……”
“哎呀，不好意思……習慣性李清明思維了，一上來就朝血流成河的方向去了。”
臥龍鳳雛暗藏錦囊之間，隔道對麵的李清明也將手機亮給了殷璃。
“你要我查的。”
殷璃一把拿過手機，不聲不響地劃拉了起來。
李清明也沒管她，隻看著窗外輕聲說了起來：
“你讓我查的6個人都是那次秘境的參與者，其中有兩位就坐在這輛車裏。
“哲布，19歲，入院一年多，二職階囚徒，強度74。
“雖然囚徒角色有點爛大街，但由於他過於明確的先天優勢，很輕鬆地就成為了其中的翹楚。
“你發瘋暴走的時候，他在較遠的地方，雖然第一時間衝來嚐試製止你，但還是晚了一步，之後他一直竭盡全力試圖控製你，為此自己也身受重傷，直至你過載暈厥。
“你該感謝他沒下殺手，並且在你失去意識後擋在你身前，沒讓其他人將你碎屍萬段。
“事後，他身體的傷勢很快就痊愈了，但精神修複卻艱難得多，一直接受了很久的心理治療才返回學院。
“最終那件事還是留下了後遺症，哲布從此變得話很密，總喜歡嘮叨，並且過於關注隊友的精神狀況，明明是囚徒，卻搞得比向導還煩人。
“醫生的看法是，他在用這種方式保護隊友，絕不要再發生類似的事。
“這大概也算是ptsd的一種吧。
“哲布回到學院之後，和周亞軒一樣，並沒加入別的隊伍，而是留守在獵，隻接受一些臨時支援，或者以外援身份為其他隊伍打工。
“他的賬戶和出行記錄也很幹淨，除了秘境清理，基本隻是待在學院內，這段時間也沒有任何寶具交易。
“怎麽說呢，你還真是傷他不淺。”
“你廢話什麽時候這麽多了。”殷璃嘴上雖然硬，但臉上卻也露出了一些愧疚，隻低著頭冷冷說道，“如果最終證明哲布是清白的，我會去道歉，他要不爽卸我一隻胳膊也無所謂。不過現在，你這點情報還無法抹消哲布的嫌疑。”
“當然，尤其是相對周亞軒而言。”李清明說著又抿了抿嘴，十分享受地品味起了前排的那位隊長：
“周亞軒，21歲，入院三年多，二職階黑暗精靈，強度66
“他這種水平的貨色本來沒人要，更別提混入前百的隊伍。
“但命運就是如此不公，讓他披上了稀有的黑暗精靈外套。
“黑暗精靈外套並非秘境產出，而是工匠的傑作，那些工匠用某種方法，將精靈外套內外翻轉，反向製成了黑暗精靈外套。
“於是一個與精靈相反的角色出現了。
“精靈貪戀陽光雨露，黑暗精靈則喜歡遁入陰影。
“精靈擅長療愈，黑暗精靈下毒很有一套。
“精靈總能敏捷地穿梭於戰場，黑暗精靈卻更喜歡布置各種陷阱。
“別這麽驚訝地看我，這段時間我可是很認真地在學習秘境資料的。
“總之，黑暗精靈是個很有趣的角色，我如果實在搞不到工匠外套，選這個倒也不錯。
“可黑暗精靈外套的成本並不低，市場價常年在1200萬以上，甚至超過了向導和哨衛。
“而周亞軒在身披這個外套前，隻是一個邊緣隊伍的雜碎。
“哦對了，這部分情報是伊琳娜搞到的。
“怎麽又這麽看我？伊琳娜不是什麽外麵的野女人，是機關阿姨身邊的那個北境國優等生，我很早就讓她查周亞軒了，所以才能有這些極其細致的資料。
“接著說周亞軒，他從入學開始就是擦邊進來的，之後也一路都卡在被淘汰的邊緣，唯一有可能觸碰到的外套就是囚徒，但他本人卻又是個賭徒，說什麽也不披上這個最廉價的外套，而是選擇等待機會。
“於是他苦苦等了兩年，也依舊是個強度40上下的雜碎，隻能隨著他的墊底隊伍一起去清理最沒挑戰性的秘境，能多在學院混一天是一天。
“也就在他即將被淘汰的時候，狗屎運來了。
“他在一次學院外的秘境清理中，一口氣獲得了近1300萬的收益。
“就跟趙昕一樣，周亞軒沒事也會拍個卡著強度的低等級秘境，然後找幾個菜鳥自由尖兵組隊，簽一個類似趙昕那樣欺負人的合同，指著哪天能走運爆出什麽好東西。
“學院尖兵一般根本不屑於做這種事，何況秘境的拍賣價格卷得非常死，即便這麽搞，最多也就賺個辛苦錢，哪天上頭了，價拍高了，更是會一招破產。
“實際上，周亞軒也確實在一直賠錢，畢竟他沒有趙昕那樣的眼力，也沒有人一起承擔風險。
“可他就像個推幣機前的賭徒，像個彩票站裏的夢想家，‘賭秘境’已經成為了他這輩子唯一能指望的事，也是他唯一能得到被隊友尊重認可的地方，所以他根本停不下來，就算借錢也要繼續。
“天道不公，他還真成了，那個秘境堪稱主宰大放血，一口氣讓他撈了1300萬。
“換個心裏稍微有點逼數的人，大約也知道這是一輩子就一次的狗屎運，這會兒最好的選擇無疑是立即停手，退役然後安安穩穩做理財，度過相對富足的一生。
“但他是賭徒，毫無意外地選擇了梭哈，傾盡所能拍到了一件黑暗精靈外套，並且成功披上了身。
“正當他以為自己要炙手可熱的時候，事情卻並沒有好多少。
“兩年的原地踏步的邊緣實力已經證明了太多事，這遠不是一件稀有外套能解決的，稍微入流點的隊伍根本看不上他，就算他身披上帝外套也一樣看不上。
“也就在這會兒，第二個黑天鵝事件發生了。
“由於他隊伍成員的轉會和淘汰，他莫名其妙地成了隊長，莫名其妙地去參與了選秀，莫名其妙地同時選到了哲布和程星海，就像渡邊遙莫名其妙地匹配了巴迪亞和k一樣。
“哦，你臉色變了。
“我並不想冒犯你或者揭你傷疤，隻是因為調查周亞軒不得不接觸了程星海這個名字。
“後來證明，她是那一年新秀中最出色的向導，而你早在入學前就跟她關係不淺，我猜你們在很小的時候就約定了，她將成為你的長官，而你將成為她的哨衛。”
“說周亞軒。”殷璃埋著頭顫聲道。
“好的，周亞軒。”李清明繼續說道：
“得到這兩位黑馬的相助，外加周亞軒自己也有了點黑暗精靈的能耐，他們的隊伍立刻像火箭升空一樣展開北伐，其間，哲布不挑不檢，沒幾天就成為了囚徒，程星海則異常順利地披上了向導外套，替代周亞軒成為了隊長，並將隊伍改名為‘獵’。
“但神奇的是，這個明星隊伍的哨衛卻始終空缺著，很多有誌成為哨衛的翹楚實際上都聯係過程星海，希望與她建立連接，但她卻全部拒絕，哪怕對方明顯強得要死。
“直至去年7月，你來了。
“獵這個明星隊伍出乎預料地鎖定了你這個蠢新秀，你也毫無意外地接受了邀請。
“更令人眼饞的是，他們甚至早早為你準備了哨衛外套，這讓你還沒進過秘境就已經身披角色，同時也使你成長飛快，僅兩次秘境後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出色。
“接下來就是等待一次扮演類秘境，讓程星海將你喚醒，正式建立連接。
“可就在這時，類似今天這樣，一次兩隊聯合的清理任務出現了。
“那本是個平平無奇的中型秘境，卻因哨衛的失控而一死四傷。
“在後續的調查中，你的那6位隊友口供都完全一致，說你在一個毫無壓力的時刻突然就暴走了，試圖安撫你的程星海被第一個擊殺，隨後你開始襲擊其它人，多虧了哲布以命相護才耗到你過載暈厥。
“鑒於如此確鑿的口供，尖兵法庭很快為你定罪。
“是的，我也懷疑過那6個人串供的可能性，但通過我今天對哲布的了解，他怎麽看都不是那種犯罪人士，而且他們如果真的合夥搞什麽陰謀，不可能放你活著出去，不是麽？
“唯一的好消息是，即便罪證確鑿無疑，並且你毫無認罪的意思，尖兵法庭依然選擇對你輕判，一方麵是由於優質哨衛的稀缺性，另一方麵他們認為，無主的哨衛精神狀況的確不太穩定，你的失控並非主觀意願。
“好了，你和程星海的故事就到這裏，我們回到周亞軒。
“他比哲布要更早出院，更早的回到學院守在獵。我猜，我隻是猜，沒有任何惡意。”
李清明說著轉向殷璃，有些為難地問道：“周亞軒，或者哲布，或者他們兩個同時，都愛著程星海？”
“周亞軒是的，哲布沒有。”殷璃歎聲道。
“很好，情況又明朗一些了。”李清明不緊不慢道：
“我查了周亞軒的賬戶往來和寶具出入，和哲布一樣，看不出任何問題。
“實際上在身披黑暗精靈後，他就沒有再繼續賭秘境了，因此和外界也沒什麽聯係。
“所以很遺憾，僅從記錄角度出發——
“周亞軒沒有任何犯罪痕跡，也找不到什麽犯罪動機。
“所以如果我是尖兵法庭的檢察官，如果我完全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他。
“那麽毫無疑問——”
李清明說著遺憾地轉過了頭：
“有罪的是你，殷璃。
“你不接受這件事，你不接受親手殺死了你最重要的人。
“所以為了活下去，你必須認為有罪的是他們，是那個秘境的參與者們合夥謀殺了程星海，並栽贓給你。
“為此，你化身為偵探，你扮演起刺客。
“你要找到罪證，你要審判他們，你要刺殺他們。
“這是支撐你能活下去的唯一原因。”
如此長篇大論過後，殷璃卻隻回以一聲冷笑：“你的水平也不過如此。”
“沒中招麽蠢女人？”李清明頓時一臉失望，“想嚇哭你的，看著你喊著‘我錯了’‘我該原諒自己’之類的想抱在我肩膀上哭，然後我把你抽走。”
“在意淫什麽鬼東西。”殷璃一臉惡心地歪眉道，“倒是你，沒少跟戴小芸哭吧？”
“不要血口噴人。”李清明強行一轉道：
“好吧，上麵那些話是逗你玩的。
“‘在一個毫無壓力的時刻突然就暴走了’？
“我不接受這種鬼話。
“這段證詞大概率是真實情況，但我不接受這種鬼話。
“因為我親身經曆過你的失控。
“在南嶼醫院病房區的廁所裏，在精神汙染最嚴重的扮演類秘境中，你在熊軒步步逼近，精神即將崩潰的情況下，第一反應卻依然是讓我離你遠點。
“即便我拒絕離開，你徹底失控了，那場暴走也……沒那麽……有破壞力……
“總之，你雖然是個瘋女人，但‘在一個毫無壓力的時刻突然就暴走了’？
“這不可能，你還遠沒瘋到那種程度。
“一定還有別的什麽事情。
“你說呢，蠢女人？”
“你可算有點水平了。”殷璃沉然歎道，“我從未逃避親手殺死星海這件事，之所以不認罪，隻因在那個過程中，我隻是一支失去意識的槍，我堅信後麵還藏著扣響扳機的手，不管有幾隻，我都會一個不漏的砍掉。”
“那周亞軒顯然是個出色的備選。”李清明輕輕抿嘴道：
“他的記錄的確完美，問題出在情緒上。
“還記得選秀的時候麽？他看到你就失控了，開始大喊大叫。
“最後選秀結束的時候也是，他說祝我們哨衛暴走，全軍覆沒。
“而現在呢？
“他的憤怒呢？
“他慫得像一隻被揍爛的鴨子。
“明明摯愛被你所殺，他卻告訴d佬說，他保證控製好情緒，客觀公正不帶感情地指揮。
“他的態度就這麽來了個180°的大轉彎？
“最初我也不理解為什麽會這樣，可就在我某個瞬間，我看到他狼狽低頭的那一刻，我讀到了——
“是恐懼。
“他就像一隻狗。
“在選秀現場大喊大叫是因為恐懼，現在慫得發抖也是因為恐懼。
“是因為我麽？
“不，是你。”
李清明說著再次轉過了頭。
“他不恨你，殷璃。
“他怕你。”
“……”殷璃的全身隨之微微震顫，不太敢相信地說道，“你……是認真的？是確定的？別騙我，騙我就殺了你。”
“蠢女人，還沒反應過來麽？”李清明一臉興奮地點頭道：
“獵殺已經開始了。
“早在我走進準備廳看到周亞軒背影的那一刻，獵殺就已經開始了。”
“我已經鋪好了追獵的道路，埋設了不知多少個陷阱。”
李清明說著，目光從眼前的一張張座椅掃過。
“我鍾愛秘境的一大原因就在於，那裏是個絕佳的犯罪場所。
“沒有監控，沒有錄音，沒有指紋，甚至經常連屍體都不會留下。
“唯一能留下的罪證幾乎隻有口供。
“而他們。
“我的犯罪拍檔，造作的精靈，單純的囚徒，老實的兄妹。
“他們既會是見證我們無罪的證人，也將情不自知成為幫凶。
“而現在，就差最後一塊拚圖了。”
正說著，大巴車一個略急的刹車，停在了機場停機坪旁。
車門“呲呲”滑開的同時，一個呆愣的女聲也傳了進來。
“請問是尖峰學院α3-2104080的清理隊伍嗎？”
“哦，是是是……”前排打瞌睡的d佬這才扶著帽子站起身，“你是那位外援吧？”
“是我。”女生立刻身子一挺，亮出證件，“老師好！我這邊突然收到邀請，第一時間就來機場集合了。”
d佬隨便瞅了眼證件便回頭一喊，“向地獄進發，領走你們的精靈。”
他們知道，又有一個秘境正急切地需要這些年輕的尖兵前去拯救。
然而事實上，大巴車內的情況並沒有很緊張，更沒有很急切，十幾位尖兵都各自與自己的隊伍湊在一起，用極低的音量彼此交談，氣氛相當微妙。
一切正如d佬所料，全是小心思，各懷鬼胎。
其中，最前排，周亞軒本來一言不發地坐著挺好，哲布卻不知為何一次又一次地出口勸慰。
“沒事的亞軒，都過去了。
“你是此行的總隊長，要給新人做個榜樣。
“殷璃並非在怪罪我們，她隻是無法原諒自己。
“畢竟……是她親手……
“總之我相信，她才是受傷最深的那個。
“就當是讓著後輩，別再為難她了。”
這些車軲轆話像老太太嘮叨一樣一圈一圈地轉，終是逼得周亞軒難以忍受，揉著額頭斥道：“我情緒很平穩，你差不多得了……”
“是麽？”哲布卻一臉擔憂地說道，“我們做了很久的隊友，我能感覺到你並不平穩，從殷璃回到學院後就開始了。”
“你是向導麽？”周亞軒不勝其煩地轉過頭，“你是囚徒啊大哥……根本感受不到情緒波動的。”
“但在成為囚徒之前，我首先是個人。”哲布重重點頭道。
“真有點受不了你。”周亞軒轉而望向過道對麵的渡邊遙，“向導，伱感覺我現在精神如何？”
“啊……這個……”渡邊遙僵僵點頭道，“很好，很平穩……稍微的音量加重，大概是被哲布大哥嘮叨的吧……”
周亞軒就此衝哲布攤了攤手：“可以了麽？”
“好吧……”哲布也隻好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但也僅僅隻能撐兩分鍾。
“亞軒，你從前沒這麽暴躁的……”
“啊……”周亞軒抓了抓頭，直接起身換到了後排。
哲布有些尷尬，但也不好再跟過去，隻好隔著過道望向不敢說話的渡邊遙：“向導，我很嘮叨麽？”
“啊……這個……對於嘮叨的界定是一件主觀的事，對我個人而言，你的程度還在接受範圍內。”渡邊遙趕緊蹭了蹭妹妹，“你說呢，惠？”
女孩根本不太敢看哲布，隻閉著眼睛使勁搖頭。
“就是吧，明顯是亞軒的問題。”哲布跟著搖搖頭，就此望向窗外。
渡邊兄妹這也才鬆了口氣。
確認哲布沒看這邊後，渡邊惠才小心地揪了揪渡邊遙的衣服：“可是哥哥……隊長周亞軒的狀態……確實很難說得上好吧？”
“嗯……”渡邊遙暗暗點頭道，“與他相比，殷璃反倒平穩得多，看來她找到了理智充沛的長官。”
“那位李清明麽？”渡邊惠輕聲歎道，“嗯……他看上去的確很沉穩，還遵守紀律……”
“好妹妹……咱們示好歸示好，你可得防著點那位啊……”
正在二人私聊的時候，過道對麵的哲布卻又突然一個轉頭：“對了，哨衛和長官不是要連接的麽，兄妹之間該怎麽完成這件事？”
“擁抱！擁抱就可以了！”渡邊遙趕緊抬起雙手，“小點聲，哲布大哥……後麵的巴迪亞都被這個問題刺激得探腦袋了。”
“啊，哈。”哲布回頭衝巴迪亞一笑，這便繼續看起窗外。
巴迪亞也才遺憾地坐了回去，自顧自嘟囔道：“他們是擁抱連接的，聽說李清明和殷璃是握手……哨衛和長官的羈絆原來如此樸素麽？”
“嗬，你還真信呐？”k盤腿坐在車座上玩著手機哼笑道，“哨衛和長官是很私密的關係，連接的時候多半都有點見不得人，所以除非他們公開，否則不能隨便問的，哲布還真是個傻大個。”
“嗯……”巴迪亞揉著下巴沉思起來。
“想啥呢？感覺很不健康的樣子……”
“如果我成為哨衛……那樣的話……”巴迪亞說著吞了口吐沫望向了k，“總感覺有些不倫……”
“？？？”k一腳蹬了過去，“我是要身披黑暗精靈外套的，才不當向導，更不要當哨衛的長官，理智都是我自己的，你愛吸誰吸誰去。還有，不倫這種詞不能亂用的，你這東洲語教材哪裏搞的？”
“都是群友教的，我說我的感受和經曆，他們告訴我該用什麽詞。”
“退群，現在就給我退群！！！”
“哈……”巴迪亞一笑置之，接著又朝k湊了湊，悄聲問道，“對了，這次秘境有什麽策略麽？”
“先暗中觀察，再低調隱忍，最後扮豬吃虎。”k也跟著機警地望向四周，“表麵上誰也沒惹誰，但其實每個人都有不對頭的地方。這人員安排也是絕了，指針絕對幹不出這種事，準是有個天才在後麵微操。總之，如果一定要血流成河的話，我們務必要站在造成流血的那一方。”
“……不該是阻止流血麽？”巴迪亞有些擔憂地說道。
“哎，我的小巴啊，你到底啥時候才能長大。”k拍著巴迪亞的肩膀搖頭歎道，“很多時候，流血是無法阻止的，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麽精神平和，接受命運。”
“……”巴迪亞長歎一聲，“我理解哲布大哥的那句話了，都怪我，太弱小。”
“關你屁事，都是那幫人自己的矛盾，別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k說著捶了下巴迪亞的胳膊，歪嘴笑道，“而我們，中立看戲，等著發戰爭財，懂？”
“可我討厭戰爭。”巴迪亞卻逐漸握緊了拳頭，“我要變強，k，要在這次秘境中變強。”
“嗬，誰不是呢？”k眯起小眼兒笑道，“全秘境兩個最棒的打手，可都聽我的話呢。”
“哦？李清明我知道，可哲布大哥什麽時候也成你的人了？”
“是你啊，笨蛋！！！”
這二位雖然有些吵，但後排坐著的那四位森林奇跡的男生卻一點也不介意，反倒是有些羨慕。
不過當他們看向自己隊長的時候，看到林沅芷對著窗外發呆，輕輕撩撥著耳畔花辮的時候，他們才又發現，原來自己才是最幸福的。
然而。
“我們態度上適當偏向李清明那邊。”林沅芷突然轉過了頭，與幾人正色道，“我不太喜歡周亞軒的感覺，如果他與李清明隊伍發生矛盾，我們幫向地獄進發說話。”
原來她並不是在發呆，而是在想李清明……
頓時，一切都變得黑暗了起來。
“隊長……”寸頭男隊員抬手道，“你對周亞軒感覺不好，是因為他是黑暗精靈麽？”
分頭男隊員跟著點頭：“這兩種精靈角色確實會本能排斥，但在自然環境的秘境中，卻也正好能白天與黑夜互補。”
“沅芷，容我實話實說。”眼鏡男隊員抬了抬眼鏡，“我感覺李清明在故意扮演好人……為的就是爭取我們的信任。”
卷發男隊員跟著附和道：“仔細想想，沅芷你在學院那麽出名，李清明很可能早就知道了你是環保組織‘森林家園’成員的事情，他這才假裝自己也是環保主義者，這一切都是為了接近你的計策啊，沅芷！”
“啊……這麽一說，突然就合理了……”林沅芷當場心跳捂嘴，“李清明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正如高明的獵人，總會以獵物的形式出現，他還真從艾可那個老婊……那位學姐那裏學到了不少。”
四位男隊員聞言更是同仇敵愾。
“偽裝理念接近我們，這個人果然和傳言一樣卑鄙。”
“後麵還是離他遠點吧，爭取咱們小隊單獨活動。”
“隻要有沅芷在，多大的森林都是我們的後院！”
“所以現在開始，我們會跟李清明劃清界限，對吧沅芷？”
“不。”卻見林沅芷嘴角一揚，“我們將計就計。”
四人頓時一陣臉黑。
“正如高明的獵人，總會以獵物的形式出現。”林沅芷暗笑道，“我們假裝上鉤就對了，看看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說完，她陡然朝卷毛男隊員一轉，正色令道：“等等上了飛機，你去跟李清明搭話，試探他加入我們‘森林家園’環保組織的事。”
“啊？”卷毛一臉震驚，“我？”
“就是你，你先探好路我才好邀請。”林沅芷說著重又靠回椅背望向窗外，擺弄著耳邊的小花瓣笑道，“不然顯得我們組織很廉價似的。”
“……”
就在林沅芷激情安排的時候，後排的吉小祥卻早已緊咬牙關，很努力地維持精神才沒有崩潰。
確實，對她來說，社交局麵已經複雜到無法用語言形容了，就像突然被扔進了十維空間一樣，身為一隻社恐扁形蟲，此刻的她唯有眼花繚亂頭暈目眩。
旁邊的葉淺也是看得一臉心疼，趕緊安撫道：“鳳雛，害怕就閉眼睡會兒吧，這些人大概也知道你社恐，沒人會來招你的。”
“不……不行的，臥龍……”吉小祥攥著褲子道，“我要……克服，不能一害怕就閉眼。”
“那也得一點點來啊。”葉淺衝前麵努嘴道，“殷璃的仇敵，半身泰坦，二次元兄妹，滿腦子鬼主意的k，還有環保五人組，這都亂成一鍋粥了，根本就是個地獄副本，別說你，我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是這樣的，不過我也沒準備開口。”吉小祥機警地看著周圍道，“我在提前收集信息，隻要現在記住他們的各種反應，之後就可以更方便地分析心理，確認他們真正的態度了。”
“我去！伏線千裏，不愧是鳳雛啊！”葉淺說著也掏出拳擊繃帶纏了起來，“我也要開始熱身了，清理起來不能給我們隊丟臉。”
“嗯。”吉小祥跟著拍了拍衣服裏的防彈背心，“清明把自己拚命賺到的錢，全部用來采購寶藏武裝我們了，這次一定要發揮臥龍鳳雛的威力！我在暗處醞釀毒計，你在暗處埋伏偷襲！”
“等等，為什麽都是暗處……我們就不能光明一點嗎？”
“是強度，臥龍，強度是秘境戰鬥的天塹。”吉小祥鼓拳道，“你我的情況，必須出其不意直擊弱點才有機會。”
“這個……你是在說怎麽對付秘境生物呢吧？”
“啊？不是在說怎麽對付眼前這些人呢麽？”
“……”
“哎呀，不好意思……習慣性李清明思維了，一上來就朝血流成河的方向去了。”
臥龍鳳雛暗藏錦囊之間，隔道對麵的李清明也將手機亮給了殷璃。
“你要我查的。”
殷璃一把拿過手機，不聲不響地劃拉了起來。
李清明也沒管她，隻看著窗外輕聲說了起來：
“你讓我查的6個人都是那次秘境的參與者，其中有兩位就坐在這輛車裏。
“哲布，19歲，入院一年多，二職階囚徒，強度74。
“雖然囚徒角色有點爛大街，但由於他過於明確的先天優勢，很輕鬆地就成為了其中的翹楚。
“你發瘋暴走的時候，他在較遠的地方，雖然第一時間衝來嚐試製止你，但還是晚了一步，之後他一直竭盡全力試圖控製你，為此自己也身受重傷，直至你過載暈厥。
“你該感謝他沒下殺手，並且在你失去意識後擋在你身前，沒讓其他人將你碎屍萬段。
“事後，他身體的傷勢很快就痊愈了，但精神修複卻艱難得多，一直接受了很久的心理治療才返回學院。
“最終那件事還是留下了後遺症，哲布從此變得話很密，總喜歡嘮叨，並且過於關注隊友的精神狀況，明明是囚徒，卻搞得比向導還煩人。
“醫生的看法是，他在用這種方式保護隊友，絕不要再發生類似的事。
“這大概也算是ptsd的一種吧。
“哲布回到學院之後，和周亞軒一樣，並沒加入別的隊伍，而是留守在獵，隻接受一些臨時支援，或者以外援身份為其他隊伍打工。
“他的賬戶和出行記錄也很幹淨，除了秘境清理，基本隻是待在學院內，這段時間也沒有任何寶具交易。
“怎麽說呢，你還真是傷他不淺。”
“你廢話什麽時候這麽多了。”殷璃嘴上雖然硬，但臉上卻也露出了一些愧疚，隻低著頭冷冷說道，“如果最終證明哲布是清白的，我會去道歉，他要不爽卸我一隻胳膊也無所謂。不過現在，你這點情報還無法抹消哲布的嫌疑。”
“當然，尤其是相對周亞軒而言。”李清明說著又抿了抿嘴，十分享受地品味起了前排的那位隊長：
“周亞軒，21歲，入院三年多，二職階黑暗精靈，強度66
“他這種水平的貨色本來沒人要，更別提混入前百的隊伍。
“但命運就是如此不公，讓他披上了稀有的黑暗精靈外套。
“黑暗精靈外套並非秘境產出，而是工匠的傑作，那些工匠用某種方法，將精靈外套內外翻轉，反向製成了黑暗精靈外套。
“於是一個與精靈相反的角色出現了。
“精靈貪戀陽光雨露，黑暗精靈則喜歡遁入陰影。
“精靈擅長療愈，黑暗精靈下毒很有一套。
“精靈總能敏捷地穿梭於戰場，黑暗精靈卻更喜歡布置各種陷阱。
“別這麽驚訝地看我，這段時間我可是很認真地在學習秘境資料的。
“總之，黑暗精靈是個很有趣的角色，我如果實在搞不到工匠外套，選這個倒也不錯。
“可黑暗精靈外套的成本並不低，市場價常年在1200萬以上，甚至超過了向導和哨衛。
“而周亞軒在身披這個外套前，隻是一個邊緣隊伍的雜碎。
“哦對了，這部分情報是伊琳娜搞到的。
“怎麽又這麽看我？伊琳娜不是什麽外麵的野女人，是機關阿姨身邊的那個北境國優等生，我很早就讓她查周亞軒了，所以才能有這些極其細致的資料。
“接著說周亞軒，他從入學開始就是擦邊進來的，之後也一路都卡在被淘汰的邊緣，唯一有可能觸碰到的外套就是囚徒，但他本人卻又是個賭徒，說什麽也不披上這個最廉價的外套，而是選擇等待機會。
“於是他苦苦等了兩年，也依舊是個強度40上下的雜碎，隻能隨著他的墊底隊伍一起去清理最沒挑戰性的秘境，能多在學院混一天是一天。
“也就在他即將被淘汰的時候，狗屎運來了。
“他在一次學院外的秘境清理中，一口氣獲得了近1300萬的收益。
“就跟趙昕一樣，周亞軒沒事也會拍個卡著強度的低等級秘境，然後找幾個菜鳥自由尖兵組隊，簽一個類似趙昕那樣欺負人的合同，指著哪天能走運爆出什麽好東西。
“學院尖兵一般根本不屑於做這種事，何況秘境的拍賣價格卷得非常死，即便這麽搞，最多也就賺個辛苦錢，哪天上頭了，價拍高了，更是會一招破產。
“實際上，周亞軒也確實在一直賠錢，畢竟他沒有趙昕那樣的眼力，也沒有人一起承擔風險。
“可他就像個推幣機前的賭徒，像個彩票站裏的夢想家，‘賭秘境’已經成為了他這輩子唯一能指望的事，也是他唯一能得到被隊友尊重認可的地方，所以他根本停不下來，就算借錢也要繼續。
“天道不公，他還真成了，那個秘境堪稱主宰大放血，一口氣讓他撈了1300萬。
“換個心裏稍微有點逼數的人，大約也知道這是一輩子就一次的狗屎運，這會兒最好的選擇無疑是立即停手，退役然後安安穩穩做理財，度過相對富足的一生。
“但他是賭徒，毫無意外地選擇了梭哈，傾盡所能拍到了一件黑暗精靈外套，並且成功披上了身。
“正當他以為自己要炙手可熱的時候，事情卻並沒有好多少。
“兩年的原地踏步的邊緣實力已經證明了太多事，這遠不是一件稀有外套能解決的，稍微入流點的隊伍根本看不上他，就算他身披上帝外套也一樣看不上。
“也就在這會兒，第二個黑天鵝事件發生了。
“由於他隊伍成員的轉會和淘汰，他莫名其妙地成了隊長，莫名其妙地去參與了選秀，莫名其妙地同時選到了哲布和程星海，就像渡邊遙莫名其妙地匹配了巴迪亞和k一樣。
“哦，你臉色變了。
“我並不想冒犯你或者揭你傷疤，隻是因為調查周亞軒不得不接觸了程星海這個名字。
“後來證明，她是那一年新秀中最出色的向導，而你早在入學前就跟她關係不淺，我猜你們在很小的時候就約定了，她將成為你的長官，而你將成為她的哨衛。”
“說周亞軒。”殷璃埋著頭顫聲道。
“好的，周亞軒。”李清明繼續說道：
“得到這兩位黑馬的相助，外加周亞軒自己也有了點黑暗精靈的能耐，他們的隊伍立刻像火箭升空一樣展開北伐，其間，哲布不挑不檢，沒幾天就成為了囚徒，程星海則異常順利地披上了向導外套，替代周亞軒成為了隊長，並將隊伍改名為‘獵’。
“但神奇的是，這個明星隊伍的哨衛卻始終空缺著，很多有誌成為哨衛的翹楚實際上都聯係過程星海，希望與她建立連接，但她卻全部拒絕，哪怕對方明顯強得要死。
“直至去年7月，你來了。
“獵這個明星隊伍出乎預料地鎖定了你這個蠢新秀，你也毫無意外地接受了邀請。
“更令人眼饞的是，他們甚至早早為你準備了哨衛外套，這讓你還沒進過秘境就已經身披角色，同時也使你成長飛快，僅兩次秘境後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出色。
“接下來就是等待一次扮演類秘境，讓程星海將你喚醒，正式建立連接。
“可就在這時，類似今天這樣，一次兩隊聯合的清理任務出現了。
“那本是個平平無奇的中型秘境，卻因哨衛的失控而一死四傷。
“在後續的調查中，你的那6位隊友口供都完全一致，說你在一個毫無壓力的時刻突然就暴走了，試圖安撫你的程星海被第一個擊殺，隨後你開始襲擊其它人，多虧了哲布以命相護才耗到你過載暈厥。
“鑒於如此確鑿的口供，尖兵法庭很快為你定罪。
“是的，我也懷疑過那6個人串供的可能性，但通過我今天對哲布的了解，他怎麽看都不是那種犯罪人士，而且他們如果真的合夥搞什麽陰謀，不可能放你活著出去，不是麽？
“唯一的好消息是，即便罪證確鑿無疑，並且你毫無認罪的意思，尖兵法庭依然選擇對你輕判，一方麵是由於優質哨衛的稀缺性，另一方麵他們認為，無主的哨衛精神狀況的確不太穩定，你的失控並非主觀意願。
“好了，你和程星海的故事就到這裏，我們回到周亞軒。
“他比哲布要更早出院，更早的回到學院守在獵。我猜，我隻是猜，沒有任何惡意。”
李清明說著轉向殷璃，有些為難地問道：“周亞軒，或者哲布，或者他們兩個同時，都愛著程星海？”
“周亞軒是的，哲布沒有。”殷璃歎聲道。
“很好，情況又明朗一些了。”李清明不緊不慢道：
“我查了周亞軒的賬戶往來和寶具出入，和哲布一樣，看不出任何問題。
“實際上在身披黑暗精靈後，他就沒有再繼續賭秘境了，因此和外界也沒什麽聯係。
“所以很遺憾，僅從記錄角度出發——
“周亞軒沒有任何犯罪痕跡，也找不到什麽犯罪動機。
“所以如果我是尖兵法庭的檢察官，如果我完全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他。
“那麽毫無疑問——”
李清明說著遺憾地轉過了頭：
“有罪的是你，殷璃。
“你不接受這件事，你不接受親手殺死了你最重要的人。
“所以為了活下去，你必須認為有罪的是他們，是那個秘境的參與者們合夥謀殺了程星海，並栽贓給你。
“為此，你化身為偵探，你扮演起刺客。
“你要找到罪證，你要審判他們，你要刺殺他們。
“這是支撐你能活下去的唯一原因。”
如此長篇大論過後，殷璃卻隻回以一聲冷笑：“你的水平也不過如此。”
“沒中招麽蠢女人？”李清明頓時一臉失望，“想嚇哭你的，看著你喊著‘我錯了’‘我該原諒自己’之類的想抱在我肩膀上哭，然後我把你抽走。”
“在意淫什麽鬼東西。”殷璃一臉惡心地歪眉道，“倒是你，沒少跟戴小芸哭吧？”
“不要血口噴人。”李清明強行一轉道：
“好吧，上麵那些話是逗你玩的。
“‘在一個毫無壓力的時刻突然就暴走了’？
“我不接受這種鬼話。
“這段證詞大概率是真實情況，但我不接受這種鬼話。
“因為我親身經曆過你的失控。
“在南嶼醫院病房區的廁所裏，在精神汙染最嚴重的扮演類秘境中，你在熊軒步步逼近，精神即將崩潰的情況下，第一反應卻依然是讓我離你遠點。
“即便我拒絕離開，你徹底失控了，那場暴走也……沒那麽……有破壞力……
“總之，你雖然是個瘋女人，但‘在一個毫無壓力的時刻突然就暴走了’？
“這不可能，你還遠沒瘋到那種程度。
“一定還有別的什麽事情。
“你說呢，蠢女人？”
“你可算有點水平了。”殷璃沉然歎道，“我從未逃避親手殺死星海這件事，之所以不認罪，隻因在那個過程中，我隻是一支失去意識的槍，我堅信後麵還藏著扣響扳機的手，不管有幾隻，我都會一個不漏的砍掉。”
“那周亞軒顯然是個出色的備選。”李清明輕輕抿嘴道：
“他的記錄的確完美，問題出在情緒上。
“還記得選秀的時候麽？他看到你就失控了，開始大喊大叫。
“最後選秀結束的時候也是，他說祝我們哨衛暴走，全軍覆沒。
“而現在呢？
“他的憤怒呢？
“他慫得像一隻被揍爛的鴨子。
“明明摯愛被你所殺，他卻告訴d佬說，他保證控製好情緒，客觀公正不帶感情地指揮。
“他的態度就這麽來了個180°的大轉彎？
“最初我也不理解為什麽會這樣，可就在我某個瞬間，我看到他狼狽低頭的那一刻，我讀到了——
“是恐懼。
“他就像一隻狗。
“在選秀現場大喊大叫是因為恐懼，現在慫得發抖也是因為恐懼。
“是因為我麽？
“不，是你。”
李清明說著再次轉過了頭。
“他不恨你，殷璃。
“他怕你。”
“……”殷璃的全身隨之微微震顫，不太敢相信地說道，“你……是認真的？是確定的？別騙我，騙我就殺了你。”
“蠢女人，還沒反應過來麽？”李清明一臉興奮地點頭道：
“獵殺已經開始了。
“早在我走進準備廳看到周亞軒背影的那一刻，獵殺就已經開始了。”
“我已經鋪好了追獵的道路，埋設了不知多少個陷阱。”
李清明說著，目光從眼前的一張張座椅掃過。
“我鍾愛秘境的一大原因就在於，那裏是個絕佳的犯罪場所。
“沒有監控，沒有錄音，沒有指紋，甚至經常連屍體都不會留下。
“唯一能留下的罪證幾乎隻有口供。
“而他們。
“我的犯罪拍檔，造作的精靈，單純的囚徒，老實的兄妹。
“他們既會是見證我們無罪的證人，也將情不自知成為幫凶。
“而現在，就差最後一塊拚圖了。”
正說著，大巴車一個略急的刹車，停在了機場停機坪旁。
車門“呲呲”滑開的同時，一個呆愣的女聲也傳了進來。
“請問是尖峰學院α3-2104080的清理隊伍嗎？”
“哦，是是是……”前排打瞌睡的d佬這才扶著帽子站起身，“你是那位外援吧？”
“是我。”女生立刻身子一挺，亮出證件，“老師好！我這邊突然收到邀請，第一時間就來機場集合了。”
d佬隨便瞅了眼證件便回頭一喊，“向地獄進發，領走你們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