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suv內，小隊回程的氛圍比想象中的要尷尬。
如果這次去的是個普通的秘境，那艾可一定噓寒問暖，大家也會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旅程。
但從剛剛看到的情況來看，艾可已經確認，周亞軒及森林奇跡全隊死亡，哲布致殘。
如此一來，這個秘境已經成為了沉重的話題，再加上保密協議的存在，這讓艾可很難開口，其餘人也無意多談。
於是為了讓氛圍適當放鬆，艾可點開了音視頻推薦，隨便播點什麽來填充沉默。
很快，一個中年男聲響了起來。
“歡迎收看4月第二周的秘境熱點銳評，我是小蔣。
“先從最近的，也是最熱的開始。
“就在今天淩晨，α3-2104080清理完成，救援人員傷亡慘重，尖兵5死一傷，那些遭遇秘境的環保者反倒擁有不錯的幸存率。”
艾可頓時一怔，當場便按下了暫停。
“別，我也看他節目。”李清明看著車載屏上的眼鏡男道，“從前都是聽個熱鬧，這次自己成主角了，想聽聽他怎麽銳。”
“萬一他噴了呢，這貨嘴挺毒的。”
“那就取關唄。”李清明笑著按下了開始。
眼鏡男就此開銳。
“一句話總結，我認為機關和輿論在救援這件事上，給尖兵太多壓力了。
“在殺戮類秘境中，分隊探索是很正常的，但分隊救援未免有些太聖母了。
“從公開資料來看，這次秘境最大的麻煩是‘環境’，雖然動輒七八十度的高溫很可怕，但顯然還是人力可以克服的，不然尖兵們也不會最終成功，隻是這樣的克服必然會付出很大的代價，相當程度犧牲了戰鬥力和機動性。
“在這種十分吃力的情況下，在明知主宰還要十個小時後才能現身的情況下，還分散資源和戰鬥力，我個人是難以理解這種決策的，這根本就是隊長的失職，如果我是調查負責人，甚至會考慮注銷這個隊長的尖兵資格。
“但我獲取的信息畢竟也很有限，或許是機關在輿論壓力的挾持下，下達了必須盡可能救援的指令，那責任就不在隊長了，而是安全局。
“我相信這也是釀成慘劇的根本，因此我再一次在這裏呼籲——
“請進一步放寬《秘境法》，給尖兵更自主的行動空間。
“我說過很多次了，秘境中其實根本不該有法律和道德，起草《秘境法》的意義在於避免內訌，保證團結，保證底線，而不是再搞人權什麽的那一套。
“在這裏也問大家一個問題，如果徹底舍棄救援，能少死3個尖兵，你會怎麽選？”
眼鏡男銳評全程，艾可都始終觀察著李清明，生怕他被噴急眼砸屏幕什麽的。
然而李清明卻異常舒適，看得出來這位主播真的很合他的胃口。
而此時眼鏡男已經銳起了下一件事。
“第二個熱點，脫離寶具價格在兩周內猛增3倍，單人份脫離寶具的售價已經達到同等級秘境預期收益的820%。
“拿3級秘境舉例，現在的預期收益是302.7萬元，而一個能從3級秘境脫身的寶具最新價格已經賣到了2482萬。
“從曆史周期上看，這樣的價格劇烈波動時有發生，脫離寶具的售價始終是秘境危險係數的晴雨表，當大家覺得秘境危機迫在眉睫的時候就會猛漲，然後過一段時間忘了危險就會逐漸回歸原值。
“但我對比了此前的幾次波動，發現這次的漲幅來得更劇烈，也更快。
“其直接原因是近期多個中心城市秘境頻發，從公布的數據來看，全聯盟3月爆發的秘境數量達到了去年同期的兩倍多，繼而造成了恐慌情緒。
“雖然名義上這些寶具隻能由職業尖兵購買並持有，但他們私自‘借’給別人這點很難監控，安全局也不可能不斷地突擊檢查每個持有脫離寶具的尖兵，所以我猜相當比例的寶具流向了富裕階層。
“同時據一位不願透露身份的，代號為duke的大佬透露，近期脫離寶具的走私也在泛濫，即便風險巨大，但將一個脫離寶具從其它聯盟帶到新海，600萬瞬間變成2400多萬，這讓太多人蠢蠢欲動，而東洲聯盟對此的態度……似乎有點曖昧……
“這是個敏感話題，不方便多說，所以……我決定說點更敏感的。
“我們都知道，脫離寶具作為重要的戰略資源，機關是要必須握在自己手中的，同時也絕對禁止企業大規模采購和囤積，怎麽可能就這麽放任自流？
“合理的推測是，機關內部收窄了脫離寶具的供應，為了應對某種我們並不知道的危機。
“具體就不多猜了，再說我頻道真沒了。”
副駕上，聽完了這條的李清明更是舒適的合不攏嘴。
顯然，麵對‘藥’的橫空出世，脫離寶具正在成為越來越精貴的資源，機關高層與企業首腦人人自危，外加那些覺得不對就瘋狂購買保命金符的富裕階層，這導致脫離寶具及其稀缺，機關甚至縱容了一定程度的走私。
世界在變，一顆小小的‘藥’已經在引發萬億級別的金融風暴了，或許接下來還會有社會風暴，以及這位主播連提都不敢提的風暴。
而我正見證曆史。
不。
我在創造曆史。
親手讓這盛世如我所願。
隻是這個duke……有點耳熟，k的走私廣告都打到這裏了麽？
看來還債不愁了。
屏幕中的眼鏡男則在頓了頓後，繼續侃侃而談。
“接下來是兩個不那麽重要的熱點，我就一句話簡評了。
“尖峰學院短時間內又招了一批新生，僅僅三個多月，聯盟四大學院的總招生量已經達到了往年半年的量。
“這明顯跟頻發的秘境有關，但我們也要注意到，聯盟始終動態控製著尖兵的總數量，以求和秘境數量達到一個平衡，追求最大的收益，如果補充很多，也就說明傷亡很大。
“而我對尖兵培養向來的態度是，寧缺毋濫。
“通過大規模尖兵資格的發放，的確有概率培養出更優秀的尖兵，但這也意味著底層尖兵的驟增，犯罪率也會水漲船高，當這批人犧牲或者夢碎後，留給他們的將是殘缺的家庭和慘淡的餘生。
“另一件事是熱門綜藝《尖兵》第11季采取了直播形式，讓偶像尖兵們無法修飾地麵對‘未來科技’特供的模擬秘境，很多大牌因此拒絕邀約，導致最終的參賽名單有些令人失望。
“不過對這種形式我是看好的，過往三季的《尖兵》摻雜了太多戀愛綜藝的感覺，節目組整天想著怎麽發糖、製造情感糾葛和ntr，‘尖兵婊’這個詞就是在那會兒應運而生的。
“這也導致大量年輕漂亮的女孩通過企業中介去申請尖兵資格，隨便混幾個秘境鍍個金就想上類似的節目一夜成名。
“而這次同類節目的天花板，《尖兵》選擇直播模式，代表節目組下決心與前幾季的風格決裂，回歸尖兵的本質，用最硬核的方式還原秘境清理，無論如何這是對節目形式的擴寬，我非常期待。
“好了，下麵是最重要的熱點，我特意留到了最後。
“大多數人其實並不太關注這件事，以至於這件事都不是個熱點，但在我眼裏，這才是對未來影響最大的事件。
“未來企業聯盟，第四董事葉誌文，近期獲得了大量旗下企業的支持，於昨日連升兩席，成為該聯盟第二大董事，綜合決策比重達到了37%，僅在創始人future的51%之後。”
聽到這裏，後排的殷璃和吉小祥已經快睡著了，半夢半醒。
艾可卻有點不理解：“這破事有什麽重要的，電視新聞通稿了屬於是……”
李清明則想到了別的，抬手便暫停了視頻，回頭看了看後座。
嗯……
他倒也不是忘了，而是整個秘境都習慣性地忽略了葉淺的存在，隻有在需要砍樹挖洞的時候才會注意到。
剛剛從機場啟程時的那個氛圍，也實在很難關注到這件事。
沒太多糾結，李清明直直揮了個手。
“掉頭。”
“嗯？”
“還沒發現麽？”李清明搖了搖頭，敲了敲自己的椅背。
“啊。”正要瞌睡的吉小祥一個激靈瞪眼四望，“到餐廳了嗎，慶功宴！”
“你不覺得特別寬敞？”李清明問道。
“……是哦……”吉小祥看了看左右後才恍然大悟，“不好！臥龍！！掉五丈原了！”
殷璃也才反應過來，回頭看去。
“在看什麽，蠢女人。”李清明搖頭道，“怎麽可能追這麽遠，當他是狗麽？”
“我也不知道，就感覺他正在後麵追……”殷璃揉了揉腦袋道。
“掉頭。”李清明再次與艾可道。
“可這路也不好掉啊……”艾可稍稍減慢了車速左右看道，“要不打個電話吧，讓他自己叫輛車追上我們。”
“要你掉你就掉。”
“好好好，那下個出口進輔路……”艾可笑著挑眉道，“這麽放不下隊友的麽？開出這麽遠都要回去接？好溫柔哦~~”
“不是溫柔，是危險。”李清明沉然看向後視鏡，“現在開始，我們時刻都在麵臨危險，包括葉淺。你也是蠢女人，機警一點，別打瞌睡。”
殷璃聞言一肅，忙也緊了緊蒙眼布。
“抱歉……”
剛剛有些輕鬆的氛圍，瞬間又再次凝滯，搞得吉小祥都不敢打瞌睡了，即便眼皮狂撞也硬是抓著扶手望向左右車輛，嘿咻喘氣。
艾可雖然對此一頭霧水，但從殷璃的態度已經能看出，這事情並不簡單，李清明是認真的。
也就在他們減速猶豫的時候。
嗖——
一輛看上去就極其昂貴的重型轎車在旁飛馳而過。
殷璃隨之一驚：“後排坐著的好像是葉淺，我的感覺是對的。”
“跟上去。”李清明說話的同時拍下了前方的車牌號，運用他的特工特權展開檢索。
注冊機構顯示，未來企業聯盟，總部。
但無法看到車輛實際使用人。
這也就預示著，即便對他這樣保密級別的特工，車內人的身份也是不公開的。
那就很好猜了。
既然出現在這裏，就證明你掌握了遠超伱該掌握的信息，葉誌文董事。
這是機關與企業間的合理互通呢？
還是你與某位情報高層，又或許機關首腦存在什麽見不得人的私交？
……
前方，厚實且昂貴的車廂內，葉淺看著腿上的協議凝滯許久，終是歎出了聲。
“看來對於這次秘境，我什麽都不知道……現在想想，那些事確實有點太怪了，李清明和殷璃也是……”
“顯然，他們並不信任你。”葉誌文平聲靜氣道，“但換言之，這也是他們對你的保護。”
“所以，你也在保護我麽？”葉淺呆低著頭道，“你明明支持我成為尖兵的。”
“但現在的危險已經不止在秘境了。”葉誌文仰靠在椅背上歎道，“繼續跟著他們你生存的概率將會無限下降，作為親人我無法容忍這件事，作為被繼承人更無法接受這件事。”
“可那不是還早嘛！”葉淺重重扭過了頭，“您也才不到50歲，現在的條件活到九十一百不是隨隨便便！那麽多繼承人，你留給活下來最強的那個就是了。”
“首先，我活不到九十一百。”葉誌文說著，輕輕卷起了右臂的西裝袖口。
一個黑色的電子裝置正扣在他的腕上，似是深深嵌入了血肉，周圍的肌膚已明顯發黑，血管的紋路甚至都像個主宰。
葉誌文則麵無表情地晃了晃手腕：“大洋聯盟的秘境技術，給我這種人續命的，白晝身上也有一個，但比我這個劑量大得多。”
“………………”
“事實就是，我可能下一秒就會死亡，也可能撐個三五年。”葉誌文一邊說，一邊以同樣的輕柔放下了袖口，還拉了拉，拉平了褶皺後，看向了葉淺，“而你是我最看中的繼承人。”
“……”葉淺卻並不在乎後半句話，隻驚問道，“是什麽病？試過基因編輯了麽？你都治不好麽？”
“對的，我看中的就是這個。”葉誌文輕輕笑道，“不管多大的利益擺在眼前，你卻隻會看到更重要的東西。”
“這……什麽利益？”葉淺反應了一下，才看著腿上的協議狠狠搖頭道，“不是的，這不是利益，這是責任，我擔不起，也沒腦子去擔的責任……”
“意識到這一點，你就已經擔得起了。”葉誌文抬起手，輕撫著葉淺的一根根發絲道，“你的每個兄弟姐妹都遠比你聰慧，他們身在名校，跟著最優秀的人進修金融、管理、ai技術乃至基礎物理，但他們麵對我的時候，隻會看到權力、財富和尊嚴，但你不同，你從小就不同，你眼中有更重要的東西，而作為最頂級的決策者，有太多人願意將自己的全部智慧與畢生所學獻給你，而你要做的就是穿過那些看似有利可圖的偽裝，抓住最重要的東西。”
“什麽最重要，我根本不懂……”葉淺死死搖著頭道，“反正我做不到……總之給我會被敗光的……我三角函數到現在都記不住，更別提搞這些，隨便來幾個人就給我騙了……”
“那也可以。”葉誌文點頭道，“任何人得到我的這些，都不可能比我做得更好，一切都隻會衰減，因此我更願意選擇一個看不透，也猜不到的未來。”
“你……要的不是傳承麽？”
“從來不是。”葉誌文笑著揚起了頭：
“是創造。
“還記得很久前的那次對話麽。
“我問你，是人在控製錢，還是錢在控製人。
“看來在北嶼中學的那次秘境過後，你已經有了答案。
“資本世界就是如此運轉的，壟斷的本質與膨脹的渴求奴役了每個像我一樣的人。
“但在資本的諸多屬性中，唯有一樣是令人興奮的。
“創造。
“我們激發並榨取了每個人的全部價值，在自我膨脹的同時，創造了一個個產品與科技，駕著ai的馬車滾滾向前。
“隻是多數人，眼光始終局限在馬車內部，爭奪空間和資源，守護家族的傳承。
“而我從裏麵殺出來了，並坐在了馬車的最前麵，成為了帶路的車夫。
“這是唯一令人興奮的事，我想將這份愉悅分享給你。
“而你的那些兄弟姐妹，隻會辜負這些風景，回到車廂內部，享受著闊綽雅座和別人羨慕的目光，直至我所擁有的一切被下一個我搶走。
“就是這麽簡單，葉淺。
“不想上去坐坐麽？”
“……想，當然想。”葉淺終也是舒眉一展，“我也一直有自己的計劃……沒對任何人說過。”
“別告訴我。”葉誌文忙抬手道，“什麽都別告訴我，無論計劃是什麽，我都會立刻想到答案，讓我保持未知。”
“嗯……您應該也不會喜歡。”
“說了別告訴我，我已經開始猜測了。”葉誌文點了點葉淺腿上的協議道，“但這件事存在一個前提，你必須活著，而且活得盡量久，一旦你突發死亡，這些將會被立刻稀釋，再沒人能走出車廂。”
“所以……叔叔，你並不怕死，隻是怕失去未來的風景。”
“很好的表達。”
“可難道我就不是麽？”
“在向地獄進發，等待你的隻會是瘋狂和死亡。”
“我可能確實能力有限，但你一定小看李清明了。”
“相反，這個判斷是我對他最大的尊重。”葉誌文道，“就像你們的隊名一樣，他已經將目的地告訴所有人了。”
“那難道不是未見過的風景？”
“可那不屬於你，你隻是在後麵推車的，或者幹脆就是那匹馬。”
“那又如何，風景為什麽不屬於推車的？為什麽就不屬於馬？”葉淺猛地轉頭正色道，
“我理解你的傲慢，畢竟你始終都在最前麵。
“但毫無疑問，讓馬車前進的不止是你。
“包括每個車廂內的人，推車的人，甚至是馬。
“他們同樣會向外看，同樣會探頭領略風景，必要的時候甚至會選擇跳車。
“而你的視野反而狹隘了，你隻能看到前麵，從未回頭看一眼。”
“成熟點，葉淺。”葉誌文歎道，“別用勵誌電視劇裏的說辭來宣泄情感，那隻是安撫常人情緒的雞湯，不要說李清明，我相信就連張青依小姐也會對此不屑一顧。”
“可這就是我的想法，我的視野，我的真理，我的決心！”葉淺狠狠拍著胸口道，“她不喜歡我無所謂，我喜歡她！你看不上這些也無所謂，你永遠都是我的叔叔！是你帶給了我這一切，我依舊感謝你。”
“有些莫名的表達，但並不刺耳。”
“總之，別再考慮這件事了。”葉淺說著將協議恭恭敬敬地端了回去，“我已經在駛向自己的目的地，每天都會看到周圍的風景，我很確信李清明就是我最重要的合夥人，除非他將我除名，否則我絕不會離開這個隊伍。”
“這樣啊……”葉誌文揉著下巴悠悠道，“我記得你說過，李清明是個可以改變態度的人，隻需要加錢就對了。”
“啊？”葉淺一愣。
“5億，哦不，再多點，20億，你覺得這樣夠了麽？”
“別……這就沒意思了……”葉淺慌張抬手道，“咱談理想呢，突然來這個不合適啊叔叔……”
“哈哈。”葉誌文笑得合不攏嘴，接過了協議，順勢塞進了前方的機要物品碳化機，同時微微搖頭苦笑道，“那就做好隨時麵對死亡的準備吧，最近盡量別出學院，這樣安全些。改主意了隨時聯係我，隻要離開向地獄進發，繼續當尖兵也可以，我會給你安排最頂級的資源和隊友。”
“這個我已經有了！”葉淺振奮點頭道。
“那換個方向。”葉誌文抿嘴道，“我可以把你調到北境學院加入張青依的隊伍。”
“！”葉淺瞬間呆滯。
“原來吃這套？”
“不……不是，我就是猶豫了一下……”
“你真的急需一個女友。”葉誌文搖頭道，“愛情的幻想被早點打碎，總好過追著這個遙遠的影子狼狽終生。”
“那……你呢？”葉淺不禁問道，“沒結婚也不生孩子……在所有企業董事中幾乎是唯一的一個了，甚至連個緋聞女友都沒有……”
“我有24個隱藏的情婦定期滿足身體和情感需求，並且每個月會更換一個。”
“。”
“噗……”葉誌文再次克製不住笑了起來，“從表情上看，你似乎真的很期待這個，雖然我沒試過，但將來你做到這些並不難。”
“沒用的！別亂我純愛黨道心！”
“好吧，好吧，今天已經說了太久，我也該拐向另外一邊了。”葉誌文探身按下傳聲按鈕道，“緩慢停車，讓客人下去。”
“是。”
“？”葉淺又是一愣，“這……現場就給我掉下去？”
“會有順風車的。”葉誌文看著車窗外的後視鏡道，“你一直都很好運。”
……
後方，悄悄尾隨的藍色suv車廂內，依舊在響著眼鏡男主播的銳評。
“我知道，企業董事位次變動嘛，這是經常發生的事，而且離我們都很遠，根本沒什麽關注的必要。
“但葉誌文是個異類，我關注他大概八、九年了，從他擔當未來企業聯盟‘機關事業部’部長的時候就在關注。
“那個時期的未來企業聯盟連五大聯盟都還沒進，業務幾乎隻涉及尖兵事務所，放在現在也是個不入流的小聯盟。
“但就是葉誌文，用兩年的時間親手與機關敲定了數個事關秘境的合作項目，未來企業聯盟的戰略重心也就此朝著秘境技術和開發一往無前。
“在五年內將秘境模擬艙做到了東洲第一，尖兵事務所東洲第一，屬下工匠數量東洲第一，秘境相關品研發、寶藏製造東洲第一。
“同時他們深度與機關合作，也為機關尖兵提供了豐富的配套，現在可以說已經具備了相當濃厚的機關背景，大洋聯盟甚至已經展開了‘反《企業法》’行為起訴，開始圍堵聯盟在外的業務。
“而葉誌文也在這些年來扶搖直上，一路做到了第二大董事。
“在這裏並不是想說什麽個人奮鬥史或者政治陰謀，我隻是從這件事上看到了風向。
“高層的變動永遠是最明確，也最容易被忽略的風向，因為這類事從來都很隱晦，遠不及最新一季《尖兵》的開播那麽熱鬧，但明顯這件事才更關乎未來。
“我首先猜測，葉誌文再次大踏步的上升，意味著未來聯盟在秘境技術上出現了某種突破，這給了他巨大的威望，同時機關也希望他能擁有更高的決策權。
“其次，聯盟旗下企業開始一邊倒地表態效忠，甚至已經威脅到第一董事的地位，這很可能是權力過度的序曲。
“第三，葉誌文雖然在公眾場合總是溫文爾雅，但細細揣摩他的決策和過往成就不難發現，他在秘境技術上絕對是個激進派，並且全盤掌控了整個核心團隊，為此他不得不拚命偽裝自己，並不惜參與每一次事務所尖兵簽約儀式，像個老好人一樣給每個新任企業尖兵戴上徽章。
“這就是葉誌文，極端的能力，極端的野心，外加極端的演技。
“對了，還有極端的克製，他至今未婚，也不曾有過任何女人，身體管理堪比職業運動員，也從來沒有遊艇什麽的，唯一的休假就是藏進山裏閉關冥想。
“這樣的人，我不知道你們看到了什麽，我眼裏反正……嗯……
“世俗的事務對他好像沒有任何吸引力，他卻又在為一個目標義無反顧地前行，那會是什麽呢？大概隻有葉誌文自己知道了吧。
“好，本期銳評就到這裏，我是小蔣，下周見。”
伴著視頻的結束，前方的重裝轎車開始打雙閃逐漸靠邊減速，艾可也忙輕踩下刹車。
“暴露了麽……怎麽說？”
“一開始就是暴露的，當這種人的保鏢是廢物麽。”李清明擺著手道，“還能怎麽，靠邊接人。”
很快，重裝轎車停在了應急車道，葉淺一臉茫然下了車，從司機手中接過了一堆行李，呆呆抱著目視車子駛遠，活像隻被扔到半路上的狗。
“發什麽呆。”後麵突然傳來了熟悉親切又刻薄的聲音，一個黑影從副駕探出頭來，“3秒內上車，不然自己跑回去。”
“啊！”葉淺瞬間淚目，“還真是你們……心裏有我，心裏果然還是有我！！”
“算了，讓他跑回去吧。”李清明合上了車窗。
“別！！”葉淺哢哢跑來，抱著行李便擠上了車，直接將吉小祥擠成了一坨。
“臥……臥龍好有氣勢……”吉小祥擰巴著臉道，“怕不是經曆了什麽曆史級的談話？”
“我大概能猜到……”殷璃搖著頭道，“你該聽他的，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說什麽呢，就嘮兩句家常。”
葉淺哈哈一笑，撣了撣頭發，一臉陽光地看向明媚的窗外。
好似他那個後排靠窗的少年，分毫未變。
李清明也如第一天見麵一樣哼了一聲。
還是那麽讓人過敏。
如果這次去的是個普通的秘境，那艾可一定噓寒問暖，大家也會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旅程。
但從剛剛看到的情況來看，艾可已經確認，周亞軒及森林奇跡全隊死亡，哲布致殘。
如此一來，這個秘境已經成為了沉重的話題，再加上保密協議的存在，這讓艾可很難開口，其餘人也無意多談。
於是為了讓氛圍適當放鬆，艾可點開了音視頻推薦，隨便播點什麽來填充沉默。
很快，一個中年男聲響了起來。
“歡迎收看4月第二周的秘境熱點銳評，我是小蔣。
“先從最近的，也是最熱的開始。
“就在今天淩晨，α3-2104080清理完成，救援人員傷亡慘重，尖兵5死一傷，那些遭遇秘境的環保者反倒擁有不錯的幸存率。”
艾可頓時一怔，當場便按下了暫停。
“別，我也看他節目。”李清明看著車載屏上的眼鏡男道，“從前都是聽個熱鬧，這次自己成主角了，想聽聽他怎麽銳。”
“萬一他噴了呢，這貨嘴挺毒的。”
“那就取關唄。”李清明笑著按下了開始。
眼鏡男就此開銳。
“一句話總結，我認為機關和輿論在救援這件事上，給尖兵太多壓力了。
“在殺戮類秘境中，分隊探索是很正常的，但分隊救援未免有些太聖母了。
“從公開資料來看，這次秘境最大的麻煩是‘環境’，雖然動輒七八十度的高溫很可怕，但顯然還是人力可以克服的，不然尖兵們也不會最終成功，隻是這樣的克服必然會付出很大的代價，相當程度犧牲了戰鬥力和機動性。
“在這種十分吃力的情況下，在明知主宰還要十個小時後才能現身的情況下，還分散資源和戰鬥力，我個人是難以理解這種決策的，這根本就是隊長的失職，如果我是調查負責人，甚至會考慮注銷這個隊長的尖兵資格。
“但我獲取的信息畢竟也很有限，或許是機關在輿論壓力的挾持下，下達了必須盡可能救援的指令，那責任就不在隊長了，而是安全局。
“我相信這也是釀成慘劇的根本，因此我再一次在這裏呼籲——
“請進一步放寬《秘境法》，給尖兵更自主的行動空間。
“我說過很多次了，秘境中其實根本不該有法律和道德，起草《秘境法》的意義在於避免內訌，保證團結，保證底線，而不是再搞人權什麽的那一套。
“在這裏也問大家一個問題，如果徹底舍棄救援，能少死3個尖兵，你會怎麽選？”
眼鏡男銳評全程，艾可都始終觀察著李清明，生怕他被噴急眼砸屏幕什麽的。
然而李清明卻異常舒適，看得出來這位主播真的很合他的胃口。
而此時眼鏡男已經銳起了下一件事。
“第二個熱點，脫離寶具價格在兩周內猛增3倍，單人份脫離寶具的售價已經達到同等級秘境預期收益的820%。
“拿3級秘境舉例，現在的預期收益是302.7萬元，而一個能從3級秘境脫身的寶具最新價格已經賣到了2482萬。
“從曆史周期上看，這樣的價格劇烈波動時有發生，脫離寶具的售價始終是秘境危險係數的晴雨表，當大家覺得秘境危機迫在眉睫的時候就會猛漲，然後過一段時間忘了危險就會逐漸回歸原值。
“但我對比了此前的幾次波動，發現這次的漲幅來得更劇烈，也更快。
“其直接原因是近期多個中心城市秘境頻發，從公布的數據來看，全聯盟3月爆發的秘境數量達到了去年同期的兩倍多，繼而造成了恐慌情緒。
“雖然名義上這些寶具隻能由職業尖兵購買並持有，但他們私自‘借’給別人這點很難監控，安全局也不可能不斷地突擊檢查每個持有脫離寶具的尖兵，所以我猜相當比例的寶具流向了富裕階層。
“同時據一位不願透露身份的，代號為duke的大佬透露，近期脫離寶具的走私也在泛濫，即便風險巨大，但將一個脫離寶具從其它聯盟帶到新海，600萬瞬間變成2400多萬，這讓太多人蠢蠢欲動，而東洲聯盟對此的態度……似乎有點曖昧……
“這是個敏感話題，不方便多說，所以……我決定說點更敏感的。
“我們都知道，脫離寶具作為重要的戰略資源，機關是要必須握在自己手中的，同時也絕對禁止企業大規模采購和囤積，怎麽可能就這麽放任自流？
“合理的推測是，機關內部收窄了脫離寶具的供應，為了應對某種我們並不知道的危機。
“具體就不多猜了，再說我頻道真沒了。”
副駕上，聽完了這條的李清明更是舒適的合不攏嘴。
顯然，麵對‘藥’的橫空出世，脫離寶具正在成為越來越精貴的資源，機關高層與企業首腦人人自危，外加那些覺得不對就瘋狂購買保命金符的富裕階層，這導致脫離寶具及其稀缺，機關甚至縱容了一定程度的走私。
世界在變，一顆小小的‘藥’已經在引發萬億級別的金融風暴了，或許接下來還會有社會風暴，以及這位主播連提都不敢提的風暴。
而我正見證曆史。
不。
我在創造曆史。
親手讓這盛世如我所願。
隻是這個duke……有點耳熟，k的走私廣告都打到這裏了麽？
看來還債不愁了。
屏幕中的眼鏡男則在頓了頓後，繼續侃侃而談。
“接下來是兩個不那麽重要的熱點，我就一句話簡評了。
“尖峰學院短時間內又招了一批新生，僅僅三個多月，聯盟四大學院的總招生量已經達到了往年半年的量。
“這明顯跟頻發的秘境有關，但我們也要注意到，聯盟始終動態控製著尖兵的總數量，以求和秘境數量達到一個平衡，追求最大的收益，如果補充很多，也就說明傷亡很大。
“而我對尖兵培養向來的態度是，寧缺毋濫。
“通過大規模尖兵資格的發放，的確有概率培養出更優秀的尖兵，但這也意味著底層尖兵的驟增，犯罪率也會水漲船高，當這批人犧牲或者夢碎後，留給他們的將是殘缺的家庭和慘淡的餘生。
“另一件事是熱門綜藝《尖兵》第11季采取了直播形式，讓偶像尖兵們無法修飾地麵對‘未來科技’特供的模擬秘境，很多大牌因此拒絕邀約，導致最終的參賽名單有些令人失望。
“不過對這種形式我是看好的，過往三季的《尖兵》摻雜了太多戀愛綜藝的感覺，節目組整天想著怎麽發糖、製造情感糾葛和ntr，‘尖兵婊’這個詞就是在那會兒應運而生的。
“這也導致大量年輕漂亮的女孩通過企業中介去申請尖兵資格，隨便混幾個秘境鍍個金就想上類似的節目一夜成名。
“而這次同類節目的天花板，《尖兵》選擇直播模式，代表節目組下決心與前幾季的風格決裂，回歸尖兵的本質，用最硬核的方式還原秘境清理，無論如何這是對節目形式的擴寬，我非常期待。
“好了，下麵是最重要的熱點，我特意留到了最後。
“大多數人其實並不太關注這件事，以至於這件事都不是個熱點，但在我眼裏，這才是對未來影響最大的事件。
“未來企業聯盟，第四董事葉誌文，近期獲得了大量旗下企業的支持，於昨日連升兩席，成為該聯盟第二大董事，綜合決策比重達到了37%，僅在創始人future的51%之後。”
聽到這裏，後排的殷璃和吉小祥已經快睡著了，半夢半醒。
艾可卻有點不理解：“這破事有什麽重要的，電視新聞通稿了屬於是……”
李清明則想到了別的，抬手便暫停了視頻，回頭看了看後座。
嗯……
他倒也不是忘了，而是整個秘境都習慣性地忽略了葉淺的存在，隻有在需要砍樹挖洞的時候才會注意到。
剛剛從機場啟程時的那個氛圍，也實在很難關注到這件事。
沒太多糾結，李清明直直揮了個手。
“掉頭。”
“嗯？”
“還沒發現麽？”李清明搖了搖頭，敲了敲自己的椅背。
“啊。”正要瞌睡的吉小祥一個激靈瞪眼四望，“到餐廳了嗎，慶功宴！”
“你不覺得特別寬敞？”李清明問道。
“……是哦……”吉小祥看了看左右後才恍然大悟，“不好！臥龍！！掉五丈原了！”
殷璃也才反應過來，回頭看去。
“在看什麽，蠢女人。”李清明搖頭道，“怎麽可能追這麽遠，當他是狗麽？”
“我也不知道，就感覺他正在後麵追……”殷璃揉了揉腦袋道。
“掉頭。”李清明再次與艾可道。
“可這路也不好掉啊……”艾可稍稍減慢了車速左右看道，“要不打個電話吧，讓他自己叫輛車追上我們。”
“要你掉你就掉。”
“好好好，那下個出口進輔路……”艾可笑著挑眉道，“這麽放不下隊友的麽？開出這麽遠都要回去接？好溫柔哦~~”
“不是溫柔，是危險。”李清明沉然看向後視鏡，“現在開始，我們時刻都在麵臨危險，包括葉淺。你也是蠢女人，機警一點，別打瞌睡。”
殷璃聞言一肅，忙也緊了緊蒙眼布。
“抱歉……”
剛剛有些輕鬆的氛圍，瞬間又再次凝滯，搞得吉小祥都不敢打瞌睡了，即便眼皮狂撞也硬是抓著扶手望向左右車輛，嘿咻喘氣。
艾可雖然對此一頭霧水，但從殷璃的態度已經能看出，這事情並不簡單，李清明是認真的。
也就在他們減速猶豫的時候。
嗖——
一輛看上去就極其昂貴的重型轎車在旁飛馳而過。
殷璃隨之一驚：“後排坐著的好像是葉淺，我的感覺是對的。”
“跟上去。”李清明說話的同時拍下了前方的車牌號，運用他的特工特權展開檢索。
注冊機構顯示，未來企業聯盟，總部。
但無法看到車輛實際使用人。
這也就預示著，即便對他這樣保密級別的特工，車內人的身份也是不公開的。
那就很好猜了。
既然出現在這裏，就證明你掌握了遠超伱該掌握的信息，葉誌文董事。
這是機關與企業間的合理互通呢？
還是你與某位情報高層，又或許機關首腦存在什麽見不得人的私交？
……
前方，厚實且昂貴的車廂內，葉淺看著腿上的協議凝滯許久，終是歎出了聲。
“看來對於這次秘境，我什麽都不知道……現在想想，那些事確實有點太怪了，李清明和殷璃也是……”
“顯然，他們並不信任你。”葉誌文平聲靜氣道，“但換言之，這也是他們對你的保護。”
“所以，你也在保護我麽？”葉淺呆低著頭道，“你明明支持我成為尖兵的。”
“但現在的危險已經不止在秘境了。”葉誌文仰靠在椅背上歎道，“繼續跟著他們你生存的概率將會無限下降，作為親人我無法容忍這件事，作為被繼承人更無法接受這件事。”
“可那不是還早嘛！”葉淺重重扭過了頭，“您也才不到50歲，現在的條件活到九十一百不是隨隨便便！那麽多繼承人，你留給活下來最強的那個就是了。”
“首先，我活不到九十一百。”葉誌文說著，輕輕卷起了右臂的西裝袖口。
一個黑色的電子裝置正扣在他的腕上，似是深深嵌入了血肉，周圍的肌膚已明顯發黑，血管的紋路甚至都像個主宰。
葉誌文則麵無表情地晃了晃手腕：“大洋聯盟的秘境技術，給我這種人續命的，白晝身上也有一個，但比我這個劑量大得多。”
“………………”
“事實就是，我可能下一秒就會死亡，也可能撐個三五年。”葉誌文一邊說，一邊以同樣的輕柔放下了袖口，還拉了拉，拉平了褶皺後，看向了葉淺，“而你是我最看中的繼承人。”
“……”葉淺卻並不在乎後半句話，隻驚問道，“是什麽病？試過基因編輯了麽？你都治不好麽？”
“對的，我看中的就是這個。”葉誌文輕輕笑道，“不管多大的利益擺在眼前，你卻隻會看到更重要的東西。”
“這……什麽利益？”葉淺反應了一下，才看著腿上的協議狠狠搖頭道，“不是的，這不是利益，這是責任，我擔不起，也沒腦子去擔的責任……”
“意識到這一點，你就已經擔得起了。”葉誌文抬起手，輕撫著葉淺的一根根發絲道，“你的每個兄弟姐妹都遠比你聰慧，他們身在名校，跟著最優秀的人進修金融、管理、ai技術乃至基礎物理，但他們麵對我的時候，隻會看到權力、財富和尊嚴，但你不同，你從小就不同，你眼中有更重要的東西，而作為最頂級的決策者，有太多人願意將自己的全部智慧與畢生所學獻給你，而你要做的就是穿過那些看似有利可圖的偽裝，抓住最重要的東西。”
“什麽最重要，我根本不懂……”葉淺死死搖著頭道，“反正我做不到……總之給我會被敗光的……我三角函數到現在都記不住，更別提搞這些，隨便來幾個人就給我騙了……”
“那也可以。”葉誌文點頭道，“任何人得到我的這些，都不可能比我做得更好，一切都隻會衰減，因此我更願意選擇一個看不透，也猜不到的未來。”
“你……要的不是傳承麽？”
“從來不是。”葉誌文笑著揚起了頭：
“是創造。
“還記得很久前的那次對話麽。
“我問你，是人在控製錢，還是錢在控製人。
“看來在北嶼中學的那次秘境過後，你已經有了答案。
“資本世界就是如此運轉的，壟斷的本質與膨脹的渴求奴役了每個像我一樣的人。
“但在資本的諸多屬性中，唯有一樣是令人興奮的。
“創造。
“我們激發並榨取了每個人的全部價值，在自我膨脹的同時，創造了一個個產品與科技，駕著ai的馬車滾滾向前。
“隻是多數人，眼光始終局限在馬車內部，爭奪空間和資源，守護家族的傳承。
“而我從裏麵殺出來了，並坐在了馬車的最前麵，成為了帶路的車夫。
“這是唯一令人興奮的事，我想將這份愉悅分享給你。
“而你的那些兄弟姐妹，隻會辜負這些風景，回到車廂內部，享受著闊綽雅座和別人羨慕的目光，直至我所擁有的一切被下一個我搶走。
“就是這麽簡單，葉淺。
“不想上去坐坐麽？”
“……想，當然想。”葉淺終也是舒眉一展，“我也一直有自己的計劃……沒對任何人說過。”
“別告訴我。”葉誌文忙抬手道，“什麽都別告訴我，無論計劃是什麽，我都會立刻想到答案，讓我保持未知。”
“嗯……您應該也不會喜歡。”
“說了別告訴我，我已經開始猜測了。”葉誌文點了點葉淺腿上的協議道，“但這件事存在一個前提，你必須活著，而且活得盡量久，一旦你突發死亡，這些將會被立刻稀釋，再沒人能走出車廂。”
“所以……叔叔，你並不怕死，隻是怕失去未來的風景。”
“很好的表達。”
“可難道我就不是麽？”
“在向地獄進發，等待你的隻會是瘋狂和死亡。”
“我可能確實能力有限，但你一定小看李清明了。”
“相反，這個判斷是我對他最大的尊重。”葉誌文道，“就像你們的隊名一樣，他已經將目的地告訴所有人了。”
“那難道不是未見過的風景？”
“可那不屬於你，你隻是在後麵推車的，或者幹脆就是那匹馬。”
“那又如何，風景為什麽不屬於推車的？為什麽就不屬於馬？”葉淺猛地轉頭正色道，
“我理解你的傲慢，畢竟你始終都在最前麵。
“但毫無疑問，讓馬車前進的不止是你。
“包括每個車廂內的人，推車的人，甚至是馬。
“他們同樣會向外看，同樣會探頭領略風景，必要的時候甚至會選擇跳車。
“而你的視野反而狹隘了，你隻能看到前麵，從未回頭看一眼。”
“成熟點，葉淺。”葉誌文歎道，“別用勵誌電視劇裏的說辭來宣泄情感，那隻是安撫常人情緒的雞湯，不要說李清明，我相信就連張青依小姐也會對此不屑一顧。”
“可這就是我的想法，我的視野，我的真理，我的決心！”葉淺狠狠拍著胸口道，“她不喜歡我無所謂，我喜歡她！你看不上這些也無所謂，你永遠都是我的叔叔！是你帶給了我這一切，我依舊感謝你。”
“有些莫名的表達，但並不刺耳。”
“總之，別再考慮這件事了。”葉淺說著將協議恭恭敬敬地端了回去，“我已經在駛向自己的目的地，每天都會看到周圍的風景，我很確信李清明就是我最重要的合夥人，除非他將我除名，否則我絕不會離開這個隊伍。”
“這樣啊……”葉誌文揉著下巴悠悠道，“我記得你說過，李清明是個可以改變態度的人，隻需要加錢就對了。”
“啊？”葉淺一愣。
“5億，哦不，再多點，20億，你覺得這樣夠了麽？”
“別……這就沒意思了……”葉淺慌張抬手道，“咱談理想呢，突然來這個不合適啊叔叔……”
“哈哈。”葉誌文笑得合不攏嘴，接過了協議，順勢塞進了前方的機要物品碳化機，同時微微搖頭苦笑道，“那就做好隨時麵對死亡的準備吧，最近盡量別出學院，這樣安全些。改主意了隨時聯係我，隻要離開向地獄進發，繼續當尖兵也可以，我會給你安排最頂級的資源和隊友。”
“這個我已經有了！”葉淺振奮點頭道。
“那換個方向。”葉誌文抿嘴道，“我可以把你調到北境學院加入張青依的隊伍。”
“！”葉淺瞬間呆滯。
“原來吃這套？”
“不……不是，我就是猶豫了一下……”
“你真的急需一個女友。”葉誌文搖頭道，“愛情的幻想被早點打碎，總好過追著這個遙遠的影子狼狽終生。”
“那……你呢？”葉淺不禁問道，“沒結婚也不生孩子……在所有企業董事中幾乎是唯一的一個了，甚至連個緋聞女友都沒有……”
“我有24個隱藏的情婦定期滿足身體和情感需求，並且每個月會更換一個。”
“。”
“噗……”葉誌文再次克製不住笑了起來，“從表情上看，你似乎真的很期待這個，雖然我沒試過，但將來你做到這些並不難。”
“沒用的！別亂我純愛黨道心！”
“好吧，好吧，今天已經說了太久，我也該拐向另外一邊了。”葉誌文探身按下傳聲按鈕道，“緩慢停車，讓客人下去。”
“是。”
“？”葉淺又是一愣，“這……現場就給我掉下去？”
“會有順風車的。”葉誌文看著車窗外的後視鏡道，“你一直都很好運。”
……
後方，悄悄尾隨的藍色suv車廂內，依舊在響著眼鏡男主播的銳評。
“我知道，企業董事位次變動嘛，這是經常發生的事，而且離我們都很遠，根本沒什麽關注的必要。
“但葉誌文是個異類，我關注他大概八、九年了，從他擔當未來企業聯盟‘機關事業部’部長的時候就在關注。
“那個時期的未來企業聯盟連五大聯盟都還沒進，業務幾乎隻涉及尖兵事務所，放在現在也是個不入流的小聯盟。
“但就是葉誌文，用兩年的時間親手與機關敲定了數個事關秘境的合作項目，未來企業聯盟的戰略重心也就此朝著秘境技術和開發一往無前。
“在五年內將秘境模擬艙做到了東洲第一，尖兵事務所東洲第一，屬下工匠數量東洲第一，秘境相關品研發、寶藏製造東洲第一。
“同時他們深度與機關合作，也為機關尖兵提供了豐富的配套，現在可以說已經具備了相當濃厚的機關背景，大洋聯盟甚至已經展開了‘反《企業法》’行為起訴，開始圍堵聯盟在外的業務。
“而葉誌文也在這些年來扶搖直上，一路做到了第二大董事。
“在這裏並不是想說什麽個人奮鬥史或者政治陰謀，我隻是從這件事上看到了風向。
“高層的變動永遠是最明確，也最容易被忽略的風向，因為這類事從來都很隱晦，遠不及最新一季《尖兵》的開播那麽熱鬧，但明顯這件事才更關乎未來。
“我首先猜測，葉誌文再次大踏步的上升，意味著未來聯盟在秘境技術上出現了某種突破，這給了他巨大的威望，同時機關也希望他能擁有更高的決策權。
“其次，聯盟旗下企業開始一邊倒地表態效忠，甚至已經威脅到第一董事的地位，這很可能是權力過度的序曲。
“第三，葉誌文雖然在公眾場合總是溫文爾雅，但細細揣摩他的決策和過往成就不難發現，他在秘境技術上絕對是個激進派，並且全盤掌控了整個核心團隊，為此他不得不拚命偽裝自己，並不惜參與每一次事務所尖兵簽約儀式，像個老好人一樣給每個新任企業尖兵戴上徽章。
“這就是葉誌文，極端的能力，極端的野心，外加極端的演技。
“對了，還有極端的克製，他至今未婚，也不曾有過任何女人，身體管理堪比職業運動員，也從來沒有遊艇什麽的，唯一的休假就是藏進山裏閉關冥想。
“這樣的人，我不知道你們看到了什麽，我眼裏反正……嗯……
“世俗的事務對他好像沒有任何吸引力，他卻又在為一個目標義無反顧地前行，那會是什麽呢？大概隻有葉誌文自己知道了吧。
“好，本期銳評就到這裏，我是小蔣，下周見。”
伴著視頻的結束，前方的重裝轎車開始打雙閃逐漸靠邊減速，艾可也忙輕踩下刹車。
“暴露了麽……怎麽說？”
“一開始就是暴露的，當這種人的保鏢是廢物麽。”李清明擺著手道，“還能怎麽，靠邊接人。”
很快，重裝轎車停在了應急車道，葉淺一臉茫然下了車，從司機手中接過了一堆行李，呆呆抱著目視車子駛遠，活像隻被扔到半路上的狗。
“發什麽呆。”後麵突然傳來了熟悉親切又刻薄的聲音，一個黑影從副駕探出頭來，“3秒內上車，不然自己跑回去。”
“啊！”葉淺瞬間淚目，“還真是你們……心裏有我，心裏果然還是有我！！”
“算了，讓他跑回去吧。”李清明合上了車窗。
“別！！”葉淺哢哢跑來，抱著行李便擠上了車，直接將吉小祥擠成了一坨。
“臥……臥龍好有氣勢……”吉小祥擰巴著臉道，“怕不是經曆了什麽曆史級的談話？”
“我大概能猜到……”殷璃搖著頭道，“你該聽他的，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說什麽呢，就嘮兩句家常。”
葉淺哈哈一笑，撣了撣頭發，一臉陽光地看向明媚的窗外。
好似他那個後排靠窗的少年，分毫未變。
李清明也如第一天見麵一樣哼了一聲。
還是那麽讓人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