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7-08


    大眾旅社,白底黑字的牌匾,和周圍的餛飩麵、裁縫店、擔擔麵的招牌布幌子混在一起,一點也不出奇。這天上午,一個戴禮帽的清瘦男子出現在旅社,進來後壓低禮帽,直奔二樓,在203房間輕輕叩了三下。


    門開了,唐四一臉驚喜“夫……”那人直接閃進去,摘下禮帽,往沙發一坐露出一張俊俏的臉,正是陸夫人的心腹侍女蘭草。蘭草左右打量下,這是一個旅社的套間,外麵小小的會客室,裏麵是臥室,她徑直又走向臥室,推開門看了一眼,坐回沙發,下巴一揚“說吧,你到底出了什麽事?”


    唐四噗通一聲跪地下抱著蘭草的腿哭道“蘭草姑娘,你可要拉我一把,文醒之手下那幫人差點弄死我,我對夫人一片忠心,可一個字都沒說啊。”


    蘭草嫌棄的掙紮下,甩開他的手,往一邊坐了坐“有事說事,大男人哭天抹淚什麽樣子。你想怎麽辦?”


    “送我走,越遠越好。”


    “你想去哪裏?總有個目的吧。”


    “姓榮的和姓文的在國統局權利很大,我看我必須跑到香港去,對,就是要去香港。”


    蘭草想了想“你確定什麽都沒說?”


    “沒有,真沒有,蘭草姑娘,我對天發誓,我唐四若是多說一個字對不起夫人,讓我,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好了。”蘭草揮揮手“今晚吧,今晚在城外渡口那會麵,送你出去,轉道上海坐船去香港。”


    “真的?”唐四兩眼發亮“屬下感激不盡。”


    唐四忽又猶豫下問:“我看新聞了,唐碧玉死了。”


    “嗯,是吧。”


    “她怎麽會死了呢?”


    蘭草忽地站起來“你什麽意思?你問我我問誰?姓唐的,夫人想要你的小命,比掐死個螞蟻都容易,你最好明白點,隻要你不添亂,大家都方便。”


    “是、是是,蘭草姐教訓的是。”


    蘭草舉起腕子看看表“我先回去了,今晚渡口見,小心點。”


    唐四點頭哈腰的目送蘭草離去,站在窗戶邊,透過窗簾縫隙確定她真的離去了,這才長出一口氣。一個人閃身進來,從茶幾下取下個東西,用手掂幾下道“效果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好,關鍵的幾個詞聽的真真兒的。”來人打扮樸素,一身藍格子單旗袍,身量頗高,頭發不長,鬆鬆燙一下,看著幹淨利落,麵對這麽個清清爽爽的女人,唐四卻覺得整個人渾身涼颼颼,比剛才看到蘭草還緊張。


    西園寺清子嫵媚的鳳眼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你好像再發抖,唐,你怕什麽?”她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撫過唐四的臉“今晚在渡口把事情解決了,你可就是大大的功臣啊,送你去了北邊,那可是大把漂亮姑娘大把的金條等著你呢。”唐四被她描述的美好前景說動了心“您說的都是真的?事成之後會送我去北邊?”


    “自然是真的,比真金都真。”清子格格嬌笑“有證據在手,哪怕你想睡陸夫人,她都得乖乖的。”唐四想想這等美事,口水幾乎要流下來,跟著她一起得意地大笑起來。


    這天晚上,陸公館的二樓一個房間的燈還亮著。陸夫人心神不寧,剛吸了幾口的煙又扔進水晶煙灰缸裏,惡狠狠掐斷使勁按了一下。


    書房的鍾響了12下,鐺鐺鐺鐺讓她心頭憋悶,她走到窗戶邊剛要拉開窗簾看看外麵,就聽著寫字台上的電話鈴的響起,混著大鍾悠長渾厚的尾音中異樣刺耳。


    “喂!”陸夫人心知一定是蘭草,這麽晚才給回話,她的詢問中就透出不開心。


    格的一聲輕笑,在這暗夜裏是如此鬼魅。陸夫人手一抖,鎮定地問“哪位?”


    “你什麽意思?你問我我問誰?姓唐的,夫人想要你的小命,比掐死個螞蟻都容易,你最好明白點,隻要你不添亂,大家都方便。(.好看的小說)是、是是,蘭草姐教訓的是。我先回去了,今晚渡口見,小心點……”話筒裏傳來蘭草和唐四的對話聲,陸夫人的手緊緊抓住話筒,青筋暴露,她不著痕跡輕輕長出一口氣“你是誰?”


    “嗬嗬,陸夫人你說這卷錄音公布了的話會是什麽後果呢?或者我直接送到總統府案頭?再不濟交給幾個小報記者,用你曾經用過的那種手段,想必也是相當熱鬧啊。”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幹淨利落,還帶著幾分戲謔。陸夫人再次低聲喝問“蘭草呢?你是誰?”


    “你的蘭草姑娘還真是烈性子,出手也狠,捅唐四那刀是真夠嚇人的,不過呢,我的人也拍下來行凶過程,你要不要欣賞下呢?”


    陸夫人這會調整好狀態,輕描淡寫道“蘭草背著我搞這麽多事,我是全然不知,這是我失察,你若有證據就去找警察局吧,這種打著主人家名號,在外麵拉大旗作虎皮的事他們見多了,知道怎麽處理。”


    “嗬,撇的還真幹淨,難為你那侍女那麽忠心為主,想不到你這主人著實夠狠心。蘭草是借主人名號在外胡作非為,那給唐碧玉的那張支票是誰的手筆呢?沒你陸夫人的簽名,那支票可是取不出的。”


    陸夫人聞言臉色煞白,她用力按住桌麵,努力讓自己不搖晃,咬緊牙關問“你到底想怎樣?”


    “華南戰線陽城的城防圖,我隻要這個。陸世堯開完會馬上就能回來,別說你不知道他的機密文件都放在哪。我要去款待你的小丫頭了,你好好想想。”電話掛掉了,陸夫人把話筒一扔,踉踉蹌蹌坐下往沙發上一靠,眼角滲出一滴眼淚。蘭草跟了她十來年,這次生死不明,就是活著回來也不能再留了,她對這個忠心的侍女還是有感情的。他們要的是華南戰場的城防圖,他們隻能是――日本人。陸夫人閉上眼睛,心裏亂成一團,該怎麽辦?


    也不知過了多久曙光順著窗簾的縫隙透進來,一個女傭人輕輕敲門道“夫人,報紙和早茶送來了。”


    女傭把報紙和早茶的幾樣小點心在辦公桌上擺放好,又走到窗前嘩啦一聲拉來窗簾,整個書房一片燦爛陽光。陸夫人用手捂住眼睛,擋了一下刺眼的陽光,她站起身,覺得渾身酸疼,原來自己竟不知不覺在書房坐了一夜嗎?


    紅木辦公桌上的新聞頭條旁是一張端莊的女子照片,上麵大標題:“十年風雨人生路,末代皇女真情講述那些不為人知的往事”,她一把拿起報紙仔細看到,原來虞冰下午要舉行記者招待會,直麵記者,說出自己的經曆故事。


    陸夫人又翻了幾份報紙,基本大同小異,竟然還有記者讚頌虞冰所為是清者自清,不懼傷人暗箭雲雲。


    “這幫混蛋!混蛋!有奶便是娘的家夥!”陸夫人一用力,桌上的東西紛紛落了下去,牛奶和咖啡倒在地毯上,報紙上,一片狼藉。小女傭嚇得啊一聲,低頭就要收拾。陸夫人火氣大的無處發泄,一腳把女傭人踹倒,怒氣衝衝離去。


    下午的記者招待會在海軍俱樂部舉行,主席台上簡單的貼著記者招待會的字樣,虞冰一身樸素的棉布旗袍,大方簡單,這幾天的折磨讓她清瘦不少,下頜尖尖,眼睛也越發顯得大而幽黑,看得文醒之一陣心疼。她望著文醒之一笑,點點頭,表示自己還能堅持。榮慶今天難得一身軍裝,高大挺拔,走過來拉著虞冰“走吧,記者們都來了。”虞冰對文醒之低聲說“放心。”挎著榮慶的胳膊,從容地往前台走去。


    見主角到了,閃光燈狂閃,虞冰泰然自若,任記者拍攝。等眾人圍著拍的差不多了,對大家點點頭,坦然在前麵落座。她腰板挺得直直的,望著台下說“今天請大家來是就前些天的傳聞做一個澄清的,各位記者朋友有什麽問題就盡管問吧。”


    她開門見山,沒有客套也沒有惺惺作態,聲音清冷果決,態度不卑不亢,一下子倒把記者們鎮住了。這些記者過去常參加些女明星、名媛們的招待會,見多多了矯揉造作的哭哭啼啼的,第一次見到這種幹淨利落開始的,第一印象都是這位小姐果然是大家風範啊。


    記者裏早就混入不少被榮家收買,或者是文醒之內線的人,和宛瑜等幾個學生,借著台下交頭接耳紛紛鼓起掌來。一個女記者起身問道“虞冰小姐,請問您對廢帝登基是什麽看法。”


    這問題夠犀利。台下眾人都盯著虞冰,下麵坐著的宛瑜不由握緊拳頭,為她捏著把汗。


    “廢帝,顧名思義,就是一個廢棄王朝的皇帝,用英文語法來說是過去式的皇帝,自然要被曆史潮流淘汰。若逆曆史而行、逆民族大義而行也必會被全國人民所淘汰。”虞冰的回答擲地有聲,幾個年輕記者不由鼓起掌來。


    那女記者不甘心追問道“從血緣上看,他可是你的堂叔吧。你這樣說合適嗎?”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各位,這位是我的表哥,他是堂堂正正的軍人,我的舅父,早年也曾經毀家紓難,為推翻舊王朝奉獻出一切,他的故事至今還在今天中學的教科書中,他也曾是舊王朝的臣子;還有在座各位年長的記者朋友,你們也曾經是那個舊王朝的臣民,但今天,大家早就擯棄了那個王朝的一切,這就是社會的進步,國家的進步,也是我們個人的進步!”


    說的好!現在雖然不再是封建王朝時代,但還是很講究忠孝節悌,虞冰巧妙地把對家族的忠孝推廣到對國家的忠誠,台下掌聲雷動。年長的記者想到自己也曾是和舊王朝決裂的革命青年,更是深有同感,連連點頭。文醒之在角落裏微笑著,心裏被幸福填得滿滿的,恨不能告訴在場的每一個人,台上,那個落落大方,坦然自若的女子,是屬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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