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雜秋雨,夜涼添幾許。


    淩思南坐在飄窗上,望著這無邊夜雨,拿起手邊的啤酒喝了一口。


    第一次從阮馨柔嘴裏聽到程諾這個名字是什麽時候?


    哦,是他高三下學期,那年她高一。


    自從小姑娘升上高中部,阮太太就讓他們倆每天上學放學一起回家。大多數時候兩人都是一路沉默,偶爾講話也是說不到兩句就會吵起來。


    可那天小姑娘居然主動找他聊起天,湊過來,神秘兮兮的問他,“淩思南,你都高三了,就沒有喜歡過哪個女生嗎?”


    他看著眼前那張活潑俏麗的臉,像是意識到什麽突然緊張起來,不答反問,“你有喜歡的人了?”


    “也沒有啦。”話是這麽話,可少女臉上泛起的紅暈還是出賣了她的小心思,“我們班今天轉來一個男生,叫程諾,我覺得他還挺特別的……”


    聽她說出那個名字,淩思南耳邊就剩下嗡嗡嗡的聲音,心裏哪一塊像是塌下去了一樣,胃裏也仿佛被抽幹了空氣。


    淩思南印象特別深,那天下午公布高三年級八校聯考成績,他總分全市第一,年級主任還特別在學校廣播裏表揚了他。可那天也是媽媽走後他人生中最難過的一天。


    從那以後他便注意起了程諾這個人,發現這小子成績不算拔尖,籃球打得也一般,長相麽……唔,不得不承認他出現之後成功的吸引走了一部分花癡淩思南的小學妹,但也隻是一小部分而已。


    那個家夥到底哪裏比他強?


    淩思南百思不得解,終於有天忍無可忍跑去問阮馨柔,“那個家夥哪點好,你到底喜歡他什麽啊?”


    也許是他的語氣惹怒了她,她臉漲得通紅,對著一字一頓地說,“反正比你好。”


    那是一種從心底而生的深深的無力感。他本來覺得哪怕是擺擂台比武也好,他有自信能光明正大的打敗那小子,可那一刻他才發現,他的裁判根本就沒有給他上場的機會就判他輸了……


    淩思南拿起啤酒瓶一飲而盡,少年時還可以不作為,覺得可以給她自由,管她喜歡誰也好,等小姑娘玩夠了以後自然會發現身邊的他才是最好的選擇。但現在他不想再等了。


    周一早上,照例給她送去早餐。敲了門卻發現沒人應,覺得不對勁,拿鑰匙打開門,發現臥室裏床單整齊,現在才八點離上班還早,她那種愛賴床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早起出門……


    一個大膽的念頭冒出來,淩思南拿出手機,電話剛接通就朝著那邊吼,“阮馨柔,你膽兒大了是吧,敢夜不歸宿!”


    阮馨柔休病假不用上班,這個點還在睡覺呢被他電話吵醒,覺得莫名其妙,“淩思南,你一大早發什麽神經呢?我就在家床上躺著,誰夜不歸宿了?”


    半小時後淩思南到阮家抓人,阮太太正在吃早餐,看到他覺得奇怪,“南南,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淩思南無從解釋,隻問,“馨柔呢?”


    阮太太指了指,“樓上呢,估計還在睡。”


    阮馨柔還沒起床,看見淩思南推門進來,大叫,“大流氓!你又不敲門!”


    淩思南白了她一眼,“你哪裏我沒看過,小時候我們倆還在一個浴盆裏洗過澡呢?”


    “啊呸,那能一樣嗎?”


    他走過來往她的床尾一坐,剛好壓她腳上了,小姑娘呲牙咧嘴的喊,“疼疼疼,我的腳我的腳。”


    “腳怎麽了?”淩思南把她的腳從被子裏拿出來一看,腳腕已經消腫了但淤青未退,立馬皺了眉,厲聲問,“怎麽弄的?”


    阮馨柔被他這個樣子嚇到,怯生生的答,“不小心扭到了。”


    淩思南恨聲恨氣的說,“笨死你算了!什麽時候弄的?怎麽不告訴我?”


    “就是你回來的前一天晚上。”她想想就有些委屈,“告訴你又有什麽用?你又不在身邊,就算回來也不想見我,打電話還吼我。”


    她越說越委屈,眼圈都紅了,身子往下一縮,把頭蒙到被子裏。


    聽她這樣說,淩思南自責不已,在她家看到程諾以後他就方寸大亂、惱怒不已。誰知道竟錯過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


    他伸手想去拉她的被子,被她緊緊的拽著,他俯身下去,“對不起,答應了要每天陪你吃早餐,去你家發現你不在,我很擔心。不是故意要吼你的,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他小聲哄著她,接著解釋,“那天在你家看到程諾,我很害怕……”淩思南眼睛掃到床頭櫃上放著的一條手鏈,聲音戛然而止,那一瞬間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動。


    “害怕什麽?”阮馨柔聽他話說到一半就,探出頭來小聲問。


    他轉過頭望著她的臉,好半天說不出來話,最後從嘴邊擠出個笑容啞著嗓子對她說,“馨柔,祝福你能跟所愛的人走到最後。”


    ……


    淩思南從樓上下來,阮太太揚聲問,“南南,要留下來吃飯嗎?”


    他推辭,“不用了阿姨,我要趕回去上班。”


    阮太太看他臉色比上去之前更差了,在心裏歎氣,這倆孩子一定是又吵架了。


    把送他到門口拉著小聲問,“南南,你實話告訴阿姨,柔柔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淩思南聽完臉色愈發沉,“阿姨,我也不是很清楚,您自己問她吧。”


    阮太太看他這幅樣子,笑了笑,心裏有了主意。


    他回到車上,從口袋裏拿出一條跟她床頭櫃上一模一樣的手鏈,耳邊想起買手鏈時導購小姐說的話。


    “這條手鏈是keys係列的最新款,keys係列的設計是鑰匙和心形鎖,意為打開你的心,鎖住你的意。這個係列一直是我們品牌最暢銷的,被稱為表白神器,女孩子隻要收下手鏈就代表接受了你的心意。”


    是因為每次找各種機會想抱抱她的時候,她的並不抗拒;還是每天早上給她送早餐時,她打開門一張睡眼惺忪卻對他毫無防備的臉;亦或是每次一起吃完晚餐,她都會插著腰指揮自己去洗碗。這種種細節都讓他覺得他的小姑娘已經從心裏接受他了。


    可現實告訴他,她已經接受的是另一個人。他鬆了鬆領帶,把那條可笑的項鏈從車窗扔了出去。


    阮馨柔不知道他沒說完的半句話是什麽,也不知道最後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總之到她的腳腕快要好了他都沒有再出現過。


    這天阮媽媽陪著她去複診,找的還是上次那位大夫。


    檢查之後說,“恢複得很好。就是以後要注意保護好腳踝,多次扭到同一個地方,很可能會造成習慣性踝關節扭傷,那樣就比較麻煩了。”


    “嗯,我知道了。謝謝您了醫生。”


    年輕的帥哥醫生笑了,“跟我客氣什麽啊,我跟程諾可是哥們兒。”又趁著阮媽媽沒注意,湊近她小聲問,“咳,程諾是為了你才回國的吧?”


    ……為了她?


    阮馨柔連忙擺手,“我想你是誤會了。我跟他隻是……”


    帥哥醫生隻當她是害羞,打斷她,“行了,你就別跟我不好意思了。回國這麽久,我這個哥們兒還是因為你才見到他一回,程諾還是他生日呢,都不跟大夥聚,為了你一個人又是跑醫院又是車接車送的。雖然他這個人平時也就是個經常愛管閑事兒的爛好人,但我看得出來,你是不一樣的。”


    她聽完一怔,原來那天是他生日啊,可她甚至連飯都沒跟他吃一頓……阮馨柔覺得心裏愧疚,欠他這麽大一個人情,必須補上才好。


    反正腳也好的差不多了,她打電話給程諾,約他出來吃飯。


    時間訂在星期六,程諾如約而至。


    “已經完全好了嗎?”


    “嗯,差不多了,”她說完又從包包裏拿出兩個盒子,其中一個遞給他,“實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天是你的生日,還勞煩你為了我跑一天,這是補上的生日禮物。”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生日而已,每年都過。當然還是你的腳腕受傷比較重要。”程諾接過禮物,笑著道謝,“讓你破費了。”


    不知怎麽,看他這幅樣子,居然讓她想起每年生日都要提前一個月提醒她、逼她準備禮物的淩思南,不由地覺得好笑。這兩個人對待生日真是強烈的反差。


    阮馨柔猶豫了一下,又把第二個盒子遞給他,“這個還給你,我不能收。”


    程諾看到那個熟悉的盒子便收了笑容,沉默了片刻,最終像是認命似的歎了口氣,“這樣看來,我昨天準備了一個晚上的表白詞可能用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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