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隨時準備支援守護者!”紮爾伊丹握緊長劍——


    “戰士長大人……這可不行。”


    紮爾伊丹悚然回頭。


    鐵門外的黑暗中,是伊爾德麗斯那張超凡脫俗的臉。


    “大司祭?你不是……”米利亞和眾人們也目瞪口呆,一時間甚至忘記了場中的激戰。


    “這裏看來不是說話的地方,為什麽我們不出來談呢?”一發火焰彈打在鐵門上,把厚厚的鐵門熔出一個很大的凹坑。


    “大司祭女士,我真的很佩服你。”等精靈們撤退到離大殿最近的地廳之後,紮爾伊丹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看了看周圍隱隱封死了出路的精靈司祭們和還是那副冷冰冰麵孔的特爾利斯,語含譏諷的說道。


    “戰士長閣下……”伊爾德麗斯依舊是那種溫和無奈的笑容:“您的路行不通的。我們尊敬您為了暗夜精靈所做的一切,但是您應該認清現在的形勢……我們已經落後了,落後就要挨打,難道你還要看著我們的血在敵人的鐵甲麵前無意義的流淌麽?”


    “認不清的形勢的是你!”紮爾伊丹一個箭步上前,別人還沒看清怎麽回事,長劍已經架在伊爾德麗斯的脖頸上,他怒氣衝衝:“你還不明白麽?埋葬在這裏的邪惡永遠都不應該被釋放!你看到外麵什麽樣子了?這都是你的錯!如果你還執迷不悟的話我建議你再去裏麵看看!你真的要讓我們的族人變成醜陋的惡魔的仆役麽!”


    “在我看來因黑暗而枯萎的森林和因戰火而凋零的森林沒有任何不同!”伊爾德麗斯也有些激動了:“至於醜陋——張開你的眼睛向四周看看!”


    仿佛是突然從黑暗中冒出來的一樣,一張令人驚駭的麵孔出現在米利亞旁邊,嚇得她幾乎要拔劍砍去。


    安東也悚然失色。那張臉看向紮爾伊丹,整張麵孔如同大殿的地表一樣坑坑窪窪,一隻眼睛瞎了,令一邊眼瞼也已經不見,慘白的眼球隻能永遠凸出著無法合攏,麵孔的主人左臂齊肩斷去,右手也隻剩下光禿禿的手掌,隻有從那修長纖美的體態上還能依稀看出她是一個精靈,**的黑色皮膚上扭曲交錯的傷口滴著血,好像是什麽符號……


    司祭們默默閃在一旁,給不斷走出或者爬出來的這些身體殘缺不全的精靈戰士們讓開道路。


    他們無聲的圍在紮爾伊丹周圍,臉上和身上血跡斑斑。


    “你們……菲爾加斯,你不是已經……”紮爾伊丹震驚的連手中的長劍也有些顫抖了。


    “他們沒死,隻是已經不能戰鬥了而已。”伊爾德麗斯平靜的說:“紮爾伊丹戰士長,你實在是應該多關心一下除了訓練戰士以外的事情的……現在在這裏的一共是三十三位暗夜精靈,他們都是在和阿古斯的戰鬥中受了重傷才勉強保住一條命的,全部都自願參加這場魔化儀式,用他們的新軀體和力量向阿古斯複仇……我不會和您動手,戰士長大人,精靈們不會彼此殘殺……如果你要阻止我,就先說服這些戰士們吧!”


    “你——”紮爾伊丹翕動著嘴唇:“我們會有別的辦法……”


    “沒別的辦法。”伊爾德麗斯輕輕將他的長劍推開:“不過讓我們都給彼此一個機會。”


    她看向大殿的方向,那邊隱隱透出紅藍交織的淡淡光芒,沉悶的轟鳴交響源源不絕:“我本來是打算集合司祭們的力量驅離守護者,然後打開深淵縫隙召喚惡魔之後將其殺死,用深淵的氣息和它們的血肉魔化這些精靈戰士們……這種方法有很大的危險性,因為如果在儀式的控製上出現失誤,縫隙很可能就會太大,吸引到某些過於強力而難以控製的惡魔,而我們不能及時擊敗它們和封閉通道的話,這裏就會再次變成深淵進攻主物資界的前哨站,導致悲劇重演……”


    “這個半煉獄構裝體的出現給了我一個新思路。”伊爾德麗斯稍微停了一下:“我發覺他和深淵的聯係異乎尋常的緊密——這點甚至連構裝體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所以我想可以用他來擔任儀式的媒介,取代深淵之門的作用……現在的情況證實了我的判斷,他在這個不穩定空間裏所吸引來的深淵氣息,甚至可以直接讓戰士們吸收利用,而這個構裝體似乎也有意和我們聯手對抗阿古斯……”


    “可是這樣一來這些戰士們會滑向邪惡深淵的!”米利亞忍不住說道:“精靈守護者完全擁有和邪惡構裝體匹敵的力量!為什麽你們不——”


    “你知道什麽!小女孩!”伊爾德麗斯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話:“如果活著都不能保衛家鄉,我們還在乎死後會去什麽地方麽!精靈守護者是很強大,但是在阿古斯帝國,能擊敗他的大法師至少有十位以上!我們現在需要的是一支軍隊!能和阿古斯對抗的軍隊!”


    她轉向紮爾伊丹:“戰士長大人,你必須承認,單靠我們自己無法做到這一點。現在——我們來打個賭吧!”


    紮爾伊丹冷冷的看著她,長劍垂下。


    “現在精靈守護者在和構裝體戰鬥……我們等在這裏,誰也不要插手。如果精靈守護者勝利了,那麽我承認儀式就此失敗,不管將來怎麽樣,我不會再動地獄門堡的念頭……但是如果構裝體勝利了,那你也沒理由阻止我,因為這證明了勇氣也好,信念也罷,隻有實力才能決定一切!”


    伊爾德麗斯清澈的目光鎖定在紮爾伊丹臉上。


    “精靈守護者會輸在構裝體手裏?”戰士長發出一陣大笑:“這種想法都是對我族戰士的褻瀆!好,我答應你!”


    安東皺緊眉頭,但是無可奈何的和精靈們一起等待著。


    大殿那邊的戰鬥似乎越來越激烈,甚至震的精靈們所處的石室都在微微顫抖。


    猛然間傳來一聲高昂的精靈語怒喝——清厲的聲波甚至穿透了地層,那是精靈守護者的聲音。


    眾人還沒來的及做什麽反應,地廳裏陡然閃亮——好像突然打了一個閃電一般,而且一直順著甬道傳開去,這光華過處,一直縈繞周圍的煉獄氣息為之一空。


    紮爾伊丹麵色一喜,伊爾德麗斯臉色一沉,安東失聲叫到:“不好!”


    戰鬥的聲音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樣的靜寂。


    如同大海嘯來臨之前的平靜,壓抑沉悶的感覺湧上心頭,好像整個地廳都已經坍塌,徹底活埋了他們一般。


    安東“錚”的抽出長劍,率先向大殿走去。


    淡藍色的光華已經消散了,深淵般的紅光也消散了——但是安東仍然能看清殿堂內的一切,這不是因為他有黑暗視覺,而是大殿裏雖然灰蒙蒙黃仆仆的昏晦,但是卻不是完全的幽暗,觸目驚心的是牆壁和地上大量的凹陷和縱橫交錯的裂痕,好像被刀劍組成的風暴肆虐過一般。


    緊隨其後的紮爾伊丹也衝進來環顧大殿——雖然整個殿堂空曠,但是並沒有什麽遮蔽,令他奇怪的是,精靈守護者和構裝體都不見蹤影,純粹由能量聚成的精靈守護者還好說,那個構裝體怎麽也應該留下一些殘渣吧?


    安東甚至沒管隨後跑到他身邊的米利亞,而是死死盯著黝黑的地麵,握緊長劍。


    破爛不堪的地麵有了某種異動。先是絲絲縷縷的紅氣升騰著,隨後大片的黑好像脫離了其粘附的泥土和石板拔地而起,鼓蕩起伏,越來越高——


    無可名狀的黑最後已經聳立的有如一座小小的山巒。


    似乎已經到了極限,黑色開始崩裂潰散。滾滾熱浪夾雜著血腥氣四溢而出,熏人欲嘔。


    米利亞呆呆的看著大團大團的黑色起伏著向自己湧來,突然尖叫一聲,不能抑製的抽出大劍沒有章法的亂砍——那黑色已經不是沒有形質的了,而是一隻隻肥大異常的黑色甲蟲——就和她在外麵看到的一樣。


    甲蟲們層層疊疊的相互推擠勾連,觸須、節肢和口器張合舞動糾纏,好像山崩一樣倒塌下來。,


    四十七從甲蟲的浪濤中現身,有如魔怪。


    黑色的翅膀猛的打開,發出撲啦聲響,附著在身上的甲蟲被甩得飛出很遠,四十七轉動著腦袋,沉重的從甲蟲的包圍裏走出來,來不及躲開的甲蟲被他踩成細碎,隨著他的動作,腳下的甲蟲散開逃竄,頃刻間又給大殿蒙上了一層活的地毯。


    在場的人都緊張的看著他,那是一種無法言語而又不能忽視的壓迫,精靈們惶惶不知所措,安東和米利亞緊握著長劍,聖力不自主的爆發而出,仿佛受到了牽引,除了驅離撲麵而來的甲蟲,大廳裏也稍微的光亮了起來。


    四十七把巨劍往地下一戳,正好戳中一隻甲蟲——它拚命掙紮著,腳爪和地麵摩擦出喀喇喀喇的聲音,四十七低頭端詳著它,慢慢轉動劍尖……直到看著甲蟲被燒成灰燼。


    實質化的深淵氣息向四周擴散鋪開,米利亞稍微冷靜了一點,無形的聖力光環擴散出體外,甲蟲們在靠近她之前就不由自主的抽搐枯化,重新變成絲絲縷縷的黑霧。


    受到影響最大的是那些自願參加儀式的精靈戰士們——戰士們表情痛苦,身上符咒一樣的傷口紛紛破裂滲血,血液近乎黑色,那些甲蟲毫不避諱的爬過他們,甚至落在身體上然後突然不見,好像鑽進他們殘廢的身體裏一樣。


    “太糟了。”安東轉動著手裏的劍,為戰鬥做著熱身,他是最先從震撼當中清醒過來的,也許是第二個。


    大祭祀麵無表情的看著四十七,她似乎也不太能夠接受眼前的場麵,隻不過是在強自壓抑著不舒服的感覺。


    差不多準備好了。


    “構裝體……不要讓邪惡控製你。”如果現在施展偵測邪惡,四十七在安東眼中怕是已經紅的發紫了。


    “邪惡?”四十七抬頭,包裹著他的那團黑暗裏,兩團灰紅色的火焰毫無先兆的爆炸,猛烈燃燒起來:“邪惡!”


    四十七又重複了一遍,猛的揮劍。


    隨著他的動作,一圈巨浪猛的爆發出來——千萬隻甲蟲借助這氣浪同時起飛,碰撞掩蓋住在場的人,劈哩啪啦的打在石壁上,遮天飛舞又如雨而下,這種聲勢別說精靈,就連全力以赴的聖騎士也有點難以忍受。


    精靈們中間發出一聲嘶嚎。


    獨眼獨臂的女精靈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身上已經爬滿甲蟲——她仰起頭,眾人驚駭的發現一隻甲蟲正爬在她臉上,啃咬著那隻已經瞎了的眼睛,直到把本來已經愈合的傷疤重新咬開一個血洞然後往裏鑽,很快它就鑽進去了,女精靈臉上的血洞淋漓著,裏麵是還在蠕動的黑色甲蟲……突然她朝米利亞看去。


    那血洞裏的甲翼鼓動了一下,好像眨了眨眼睛。


    其他的殘廢精靈們也都被甲蟲覆蓋了。它們撲上精靈們的身體,爭先恐後的品嚐傷口中流出來的血液,一層層的甲蟲湧上去,但是好像厚度卻沒有增加多少——它們在往精靈的身體裏麵鑽!


    “停止!你不能這麽做!”安東沒時間說教了,隻得搶先發難。


    他揮舞著長劍縱身而起,全身聖力大作,不留餘力,整個大廳一時間被照耀得有如白晝,也平添了些莊嚴,連米利亞都不得不偏過頭眯起眼睛,心中吃驚著安東認真起來居然會比自己這個天賦神眷還高強出許多。


    樸素的長劍帶著神聖的光芒,在安東手中被舉到最高點,當他開始下落時,用盡全身氣力壓下劍鋒,連同自身的體重都灌注進這一擊當中,速度快到連破空之聲都來不及發出。


    但是四十七對頭頂上直落而下的光劍絲毫沒有在意,也許根本沒把安東的攻擊放在心上——他甚至沒有用劍去擋,而是簡單的舉起左手抓向那道從天而降的聖雷。


    霹靂般轟然,安東落地,四十七則垂下左臂,聖光長劍沒能劈開四十七的手,卻像錘子似的猛烈的砸得四十七半跪下來,把地麵壓出一個龜裂下陷的凹坑,可見老騎士一擊之強悍。


    但是烏黑的黯氣並沒有因此而消散。


    它們翻卷著,好像層層疊疊的雲霧,但是其中蘊含著難以想象的熱量,從深幽的地下湧出,經過四十七的身體噴出,越來越盛,筆直的如同一道不住旋轉的煙柱,帶領黑暗吞沒了昏晦的大殿,甚至安東身上的聖光也被吸引的搖曳明滅,無望的對抗火山噴發一般的深淵氣息,杯水車薪。


    安東沒有放棄。或許這種飛蛾撲火的精神也是聖騎士的美德之一——他轉動雙腳,身體向右急速旋轉,借助離心力揮動長劍再度砍出去,直接命中到仍然沒有或者說不屑於防禦的四十七身上,將他像投石器裏的彈藥那樣抽飛,淹沒在聖光無法照射到的黑暗裏,遠遠傳來的崩壞聲響以及幾粒反彈過來的石塊顯示出他多半是直飛而出,不是撞進地麵就是石壁裏了。


    兩擊得手的安東沒有“乘勝”追擊,看不到情況貿然進攻反而會將自己置於險地,何況剛才集中了全部聖力的打擊幾乎讓他耗損一空,再者,他也不相信四十七會毫發無傷。假如真的是那樣的話,自己就算撲上去結果也不難想見。


    他隻是凝神看著四十七飛去的方向,重新聚集神力,再圖一戰,沒空再顧及身邊那些看得眼直傻了吧唧的精靈和其餘一樣看得眼直並不怎麽傻了吧唧的精靈。


    或者是看得眼直通常來說也傻了吧唧的天賦神眷騎士。


    “贏……贏了?”米利亞喃喃的問。


    贏?


    這丫頭果然被神寵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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