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沙利文伯爵說的很對,我們的當務之急是立刻找到辛格,隻有除掉他,今夜的行動才算是真正的勝利!”達爾納也開口了:“如果不能消滅辛格和忠於他的法師,那麽我們的努力幾乎就是徒勞的,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我們應該全力以赴!”


    消滅辛格?康德突然從心靈深處感到一絲戰栗——雖然身處戰鬥法師和皇家衛隊重重護衛之下,這種戰栗感仍然讓他覺得,自己隻是孤身一人。


    “康德大法師——”看到康德突然有些發愣,連捋胡子的手也停下來了,達爾納不由得上前一步,想要催促他一下。


    地底深處突然傳來的震感讓他腳下一滑,幾乎在台階上失足。


    怎麽回事?達爾納按劍四顧,發現其他人臉上也是一副驚訝迷茫的神色——康德臉色也是一變,抬頭望去。


    號稱堅不可摧,是阿古斯永恒象征的七罪塔正在搖撼。雖然並不劇烈,但是七罪塔毫無疑問的正在輕微晃動著,並因為其高度和規模而產生了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甚至到最後,一些看起來細小的碎片從塔身上開始崩落,落到地上卻是一塊塊能把人砸成肉醬的石板,塵土飛揚中,巨大的不安與惶恐立刻籠罩在剛才還信心滿滿的皇家軍人們頭上,隱約的可怕念頭甚至浮上心頭:或許辛格評議長的反擊,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承受的。


    達爾納真的有些急了:“康德大法師!這是怎麽回事?是辛格做的麽?我們必須立刻采取對策!”


    當然是那老頭兒做的。除了他,誰還能有這麽大的手筆?康德舉手示意大家不必驚慌,腦子裏卻在緊張地盤算著。


    辛格從來對阿古斯都不感興趣,或許對評議會實際上也不感興趣,其實這才是康德敢於和辛格對抗,奪取評議會最高權力的真正原因。能消滅辛格當然是最好。但是從實力對比上來說,這近乎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那麽,另外一個選擇就是擁有讓辛格感到忌憚的力量,讓他明白,阿古斯和評議會已經不是他能隨意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傀儡玩具了,現在他們將在自己的帶領下擁有意誌和力量,而辛格要對抗壓製這種力量,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大的足夠影響他的計劃。讓他得不償失,那麽他就會選擇退讓……而掌握了阿古斯和評議會地自己,也將擁有足夠的力量來和辛格對峙,而身為遠遠比辛格年輕的大法師,時間就是康德的優勢,十幾年或者幾十年後,自己不僅將擁有能對付辛格的力量,阿古斯也將不再是評議會的阿古斯了——它將是康德的阿古斯。


    “我有理由認為辛格在七罪塔的地下實驗中心正在做一些危險的動作,現在留在這裏是不大合適地。”康德總算開口了。雖然語氣有些怪怪的:“我命令,部隊暫時撤出法師區,靜觀其變。”


    達爾納急忙製止:“這怎麽行!辛格仍然在七罪塔內?那麽我們必須立刻發動進攻!皇帝陛下命令——”


    “我知道皇帝陛下的命令。”康德麵色一冷,看來達爾納三番五次用皇帝來壓他使得康德有點惱怒了:“但是現在七罪塔看起來隨時有坍塌的可能,難道讓我的士兵進去送死麽?我對辛格沒那麽大的仇恨,我隻是認為他已經過於癡迷他的研究,不再適合擔任最高評議長職務了而已——等一切風平浪靜之後,再來收拾殘局不是更好麽?還是——”


    他看向冷眼旁觀的歐沙利文:“辛格可不同於昆丁,就算我出手也完全沒有把握,不過你們如果有信心的話。那麽這個大功勞我是絕對不會搶的。”


    你地士兵?達爾納半張著嘴,被震驚和憤怒弄得一時間啞口無言。


    看著滿眼狡詐的康德和一臉氣惱的達爾納,歐沙利文突然覺得一陣不可言說的憤怒充斥胸扉——這就是騎在歐沙利文家族頭上的東西?康德看重的是評議會地權力,任何以身涉險的事情他當然不會做,死人是不可能得到任何權力的;達爾納看中的是皇室的權力,他肯定力主除掉辛格。甚至巴不得阿古斯所有的法師全死光了才好,被人壓一頭當然是不可能得到


    真正權力的……


    那麽歐沙利文家族呢?自己的父親呢?有真正誰在乎過呢?


    三人之間暗潮湧動的局麵被地麵上的巨大裂縫打破了。所有人都東倒西歪,連廣場周圍那些修剪地整整齊齊的裝飾樹木也是一樣,震感甚至蔓延了整個瓦坦城北區,天空中傳來陣陣奇異的巨大聲響,巨大的碎石好像下雨一樣從七罪塔上崩落,什麽桌椅床鋪門窗書櫃都夾雜在落石中間從塔上拋下來。康德目瞪口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七罪塔剝掉了它們的石頭外殼,露出裏麵筋骨脈絡般的鋼鐵結構,運動。旋轉,聚集……


    還是太小看辛格了。康德有些絕望的想。


    “立刻離開這裏,快,七罪塔要塌啦!”康德身旁的心腹法師


    叫著一邊奔下階梯,但他起碼還知道招呼著其他人一於康德自己,已經隨著一片白色的光芒消失在傳送門後了。


    達爾納和歐沙利文以及親隨也迅速地從七罪塔下撤離到了廣場上麵,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沒可能轉身再衝入塔內,因為即使加上康德。他們自度也決無希望可以製止這種天災般的巨變——何況康德他已經跑了。


    七罪塔地撼動似乎稍微停歇了下來,但任誰都明白那隻是更加劇烈的災難到來之前的片刻安寧。廣場上的阿古斯士兵忘記了隊形忘記了警戒甚至忘記了逃跑,一個個隻是張大了嘴看著那座昔日引以為豪的巨大建築靜靜的矗立在一片塵煙之中。


    達爾納看上去即緊張又憤怒,更多的則是一種無奈,當他看到身邊的歐沙利文平靜的注視著自己地時候,才突然好像下了什麽決心似的大聲喊叫起來:“各隊立刻整肅隊伍,全部聚集到廣場上來。包圍七罪塔!”


    無論如何,隻有拚了!


    摩利爾和達古拉絲好像順著瀑布衝下的小魚一樣往下掉,摩利爾努力在奔騰的砂石和鐵管之間找出一個安全的路線,達古拉絲則負責破壞那些她們無法避開的障礙,最後,她們落在一個被無數金屬管線糾結纏繞的巨大鋼鐵之繭上。


    “我好像扭到腳了……這是什麽?”達古拉絲扶著一根管道站起來,那根管道幾乎和沉睡森林裏的古樹差不多粗。


    摩利爾向四周看去。這裏非常平靜,一塊落到這裏的土石也沒有——它們全都被某種強大地魔力阻擋了,隻有大量管線一個接一個的接駁上這個巨繭。將它固定在深幽的虛空中,雖然摩利爾知道這不可能是虛空,但是看上去的確就是這樣。


    看來很幸運,她們沒有在鐵繭成形最激烈的時候呆在這裏,否則,她們必然已經被碾成肉泥了。


    一道澎湃的藍色弧電猛的順著達古拉絲手扶的管道延伸出去,嚇了她一大跳。達古拉絲以扭到腳的人絕不可能有地迅捷動作跳開,檢視自己的手有沒有受到傷害。


    又是一道。蘊藏無限威能的閃電沿著管道脫離鐵繭,消失在黑暗中。


    摩利爾俯下身。伸出手觸摸鐵繭。


    噴湧而出的電光越來越頻繁,到最後整個巨繭都在放電——就像雅圖當初召喚的電火雲團,藍色的閃電在巨繭上遊動交錯,但是沒有給兩人帶來任何傷害。


    “四十七在裏麵!”摩利爾猛然站起身。


    “什麽?”達古拉絲也吃了一驚:“辛格把他關在這裏麵了?他要幹什麽?”


    藍光越來越盛。它們脫離了巨繭的表麵,偏移了管線的軌道,已經開始逐漸充斥整個空間——摩利爾和達古拉絲周圍全是肆虐呼嘯的閃電風暴,一切的一切都是由奔流地電火編織而成的。摩利爾恍然大悟。


    “辛格一直在使用核心的能量製造構裝兵器!”她衝著閃電中近在咫尺卻影影綽綽的達古拉絲叫道:“怪不得短短三四年內阿古斯的構裝兵器技術就突飛猛進!雅圖啟動‘八號塔’利用的也是這種能量!”


    她開始凝聚魔力:“得想個法子!看起來現在辛格要把核心能量全部抽走了!四十七也會被他吸幹地!必須阻止他——”


    摩利爾突然往旁邊一閃,準備的法術也因為分神移動而中斷。


    “達古拉絲!你偷襲我?”


    達古拉絲衝她甜甜的微笑,手中舞動的火焰長鞭在閃電之潮中留下一片詭異的虛影。


    “反應倒是挺快的——別那麽氣憤,親愛的。你也偷襲過我。不是嗎?”


    摩利爾亮出蛇信形的匕首:“我還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讓四十七被辛格毀掉,對你有什麽好處?你怎麽對煉獄裏的主子交待?”


    “住口!都是因為你!”達古拉絲猛揮了一記鞭子,火光好像煙火一樣炸開:“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感覺,我地痛苦!我本來還以為你是值得信任的人!”


    “信任?”摩利爾移動腳步,尋找達古拉絲身上的破綻:“你居然認識這個詞……真讓我驚訝。好吧,就算我沒想到你對煉獄生物的愛其實隻是臆想中的。但是現在我們最好不要自相殘殺,先破壞掉辛格的計劃才是最重要的吧?如果被他得手,你就永遠不能完成任務了!”


    “嘿嘿……親愛的,你真是巧舌如簧。”達古拉絲又恢複了常態:“不過人們不是常說麽……彼一時,此一時。說真的,我還真有些喜歡你地鋼鐵男朋友……把他從你身邊搶走也蠻有成就感的,但是可惜地是他的脾氣似乎過於暴躁了,不是個好丈夫。你知道嗎?其實那個煉獄裏的火焰君主對他本身從來都不感興趣,火焰君主需要的是他體內蘊含的另外一種力量,叫什麽……法……之血。那名字真難記。”


    “既然如此,我想讓辛格把你的男朋友關起來炮製一下或許不是什麽


    .出一鞭。逼得摩利爾再度閃避:“別打算念那種古怪的咒語!雖然對我做了那麽過分地事,我仍然並不真的想殺你,雖然開始時確實想過……老實點,結束這些麻煩吧!別太固執了!”


    原來是那個卷軸惹的麻煩麽……那種沼澤裏的東西竟然這麽有來頭?


    “你能保證辛格做完這些事情之後四十七體內還能剩下火焰君主所需的力量麽?”摩利爾試圖說服達古拉絲:“如果你失算了,我想火焰君主可不是一個寬容的上司吧?”


    “那也沒辦法!你現在又能做什麽?你以為你現在可以阻止辛格?別傻了!要怨就怨你男朋友魯莽的自投羅網吧!本來你我的選擇都有很多的!這是他咎由自取!”


    閃電之海開始了空前猛烈地爆發——摩利爾和達古拉絲同時趁著這個機會向對方出手。


    “充能正常,一切順利。”控製室內也充滿了藍色的光輝。已經分辨不出先前那些飛舞的魔法符號了,老法師們也幾乎和藍光融在一起。


    “加快速度。清掉搗亂的蟲子。”辛格冷酷的說。


    在他麵前的魔法投影上。整個法師區已經是天崩地裂。


    隨著七罪塔的巨變,作為地基的小山都開始出現坍塌的跡象,不知道從哪裏來地灼熱蒸汽尖嘯著衝出地縫,就連鄰近法師區的皇家園林池塘裏的水都被加熱,名貴的觀賞魚瘋狂的跳出水麵,籠子裏的鳥拍打著翅膀撲騰著,沒命的叫,貴族宅院間幽雅的林蔭道上甚至出現了逃竄的老鼠……這些動物似乎已經預感到災變的來臨,瓦坦城地末日。


    片刻前還嚴明有序的士兵們也四散躲避。達爾納根本沒機會和康德爭論了,他在親兵衛士的保護下徒勞的呼喊著,試圖重組隊伍挽回局麵,但是每個人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什麽東西能與這種驚天動地的威力抗衡?


    七罪塔內接連滾落的大鐵球粉碎了達爾納最後地幻想。這些直徑二十尺,通體冰冷光滑的鋼鐵之球接二連三的落在地上四散滾開,在彼此撞擊中改變方向,碾過全副武裝的士兵時就好像駿馬踩上青蛙一樣發出肉體爆裂的聲音,然後沾染鮮血的外殼分裂展開,從中伸出許多章魚一樣的肢腳,托著鐵球好像蜘蛛一樣到處亂爬。被它們盯上的阿古斯士兵要麽被那些肢腳末端變化出來的尖爪刀鋸無情撕碎,要麽就被鋼鐵怪物翻露的口齶中吐出地火焰、閃電或者酸液淹沒……


    完全無還手之力。


    當最後一個衛士為了保護他而被連人帶甲化成一堆誰也看不出來是什麽東西的燃燒垃圾之後,再也沒人顧得上達爾納了。


    如果康德和他的法師們能留在這裏,或許還能……


    達爾納苦笑了一下,搖搖頭,把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趕出腦海。康德怎麽會全力幫助皇室?他們這些該死的法師。沒有一個人是為了阿古斯著想。


    史坦利陛下還是太年輕,太心急了。或許歐沙利文家的那個小鬼才是真正認清了形勢的人,沒有完全的準備就和評議會翻臉無異於拿雞蛋碰石頭……有大法師合作又能怎麽樣?評議會裏人心不齊各懷鬼胎又能怎麽樣?達爾納眼前好像浮起辛格那張老臉,那種洞察一切,不屑一切的眼神,他對皇室所有小動作地放任並不是因為他不知道,而是他根本沒放在心上而已,現在的局麵也完全證明了這一點。


    尤裏&m;#8226;歐沙利文也不見了。他也放棄了嗎?放棄了也好。這些年來,皇室對不起他們家地地方實在太多了。不過……我不能放棄。我是誰?我是史坦利陛下的姑父!堂堂的軍務大臣達爾納!既然已經拒絕選擇在法師評議會的陰影下芶活,實力又不允許我們選擇勝利。那麽,至少還可以選擇……有尊嚴的死去。


    達爾納站定身子。一個鐵球魔像頂部燃燒的紅色小眼睛轉過來,注意到了他。達爾納抽出配劍,在劍身上紋飾的家徽上親吻了一下,然後擺好姿勢麵對已經開始轉變方向朝他爬來的鐵球魔像——準備迎接他成為軍務大臣以來的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戰鬥。


    辛格沒有注意達爾納,也不會去注意他。就算是統率皇家衛隊的軍務大臣,在此時此地又有什麽不同呢?


    他高舉雙手,好像在向一個冥冥中的神靈祈禱,基斯凱因和其他法師則停止動作肅立著——滿室藍光陡然被吸進辛格麵前的控製台內。一絲不剩。


    塵煙衝天,幾乎遮蔽了整個塔群。從囚禁著四十七和神之武裝的地方迸發出巨大的動力。推動著七罪塔開始脫離地麵,七座巨塔彼此勾連著,交錯的鋼梁和地基帶著呼嘯的蒸汽從土裏拔出來,隆隆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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