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鳥號是一艘很棒的船,比紅酒女王號和幻想號都要強。它被保養的很好,裝有撞角的船頭很尖,有兩麵橫帆和一麵縱帆,帆布和纜繩都是新的,配備著結實的護甲,威力驚人的弩炮和投石器,隻要人員充足,在經驗豐富的水手操縱下它就像一頭敏捷危險的海上猛獸——單對單的話很少有哪艘船是渡鳥號的對手。


    但是此刻渡鳥號的大副羅爾臉上的神色卻好像他正搖著一條漏水的板橫渡風暴洋一樣。


    “這……我真不敢相信。”羅爾舉起手,又無力的垂下:“這和我在島上聽大人物們說的情況不一樣。魚人島?天哪,如果是這樣,我們根本沒必要去找塞蒙船長了,幸運的話,或許能在將來的某一天,在某一條魚人的胃裏找到他的戒指。”


    他頹然看著坐在對麵的摩利爾和克洛伊:“船員們要是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炸窩的。不可否認,他們之所以會登上這條船參加追捕行動,除了塞蒙船長欠他們每個人的錢之外,您和您的武士在對付鯊化魚人時那令人敬畏的力量給他們帶來了堅定的信心……但是魚人島可不一樣。”


    “那裏是鯊化魚人傳說中的聖地,”羅爾繼續說道:“隱藏在風暴洋山一樣的波濤下,成千上萬比普通同類大得多的鯊魚在周圍遊弋,天哪,塞蒙怎麽想要去那兒?”


    “我還以為海精靈和鯊化魚人是死敵呢。”克洛伊把腿搭到桌子上悠閑的晃動凳子:“但是現在聽你地論調就好像你們是魚人含在嘴裏隨時會咽下去的一塊肉一樣。”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羅爾被這個毫不掩飾的嘲諷激怒了:“你根本不理解魚人島在水手們心中的恐怖地位……”


    “所以我隻告訴了你,羅爾。”摩利爾平靜的注視著羅爾因為憤怒而發青的臉:“我不知道我要追蹤的那些人為什麽要讓塞蒙帶他們去魚人島。或者他們幹脆就是一夥兒的,這我並不關心。現在地問題是,我需要找到和塞蒙同行的人,如果他們要去魚人島,那麽我也要去。所以我需要一個向導,羅爾。你是個經驗豐富的海精靈水手,所以我認為你是最佳選擇,就像他們認為塞蒙是最佳選擇一樣。”


    聽到海精靈這個詞,羅爾被打敗了似的低下頭。


    “好吧。我盡量隱瞞這個消息……爭取在遇見那個受詛咒的地方之前帶您找到塞蒙船長和寄居蟹號。”


    羅爾離開後。克洛伊變魔術似的拿出一瓶酒和一套牌,摩利爾完全沒看清楚她是怎麽做到的。


    摩利爾險些就要激發防禦法術了,如果她毫無防範的話,女劍士可能用不了一秒鍾就能割開她地喉嚨,用劍,匕首,或者指甲——她居然還留著塗成綠色的長指甲,她真的是個用劍的戰士麽?


    “我們可能要在海上漂一陣子呢。”克洛伊沒有第三隻手。但是兩個酒杯繼放在桌子上的酒瓶後也神奇的出現了:“不如繼續玩牌吧?”


    摩利爾粗暴的拒絕了女劍士,她仍然對上船之前的那個吻耿耿於懷:“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無聊地話,你或許可以繼續去**那個暗日刺客。”


    克洛伊輕輕搖晃著杯子,看著摩利爾消失在船長室門外的背影。不,我有更好的選擇。


    正坐在船舷地欄杆上釣魚的四十七轉過頭。以他現在這副非常接近人類的容貌身形來說,把腦袋整整轉過一百八十度實在是相當駭人的一幅景象。


    克洛伊雙手各拿著一把劍站在甲板上看著四十七,完全沒被嚇住,叫做影狼的暗日刺客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茫然地表情和白癡看起來完全沒什麽兩樣——如果這是某種魅惑能力的話,那麽效果未免也有些太強了。


    “嗯……四十七?”克洛伊把兩柄劍同時舞了個漂亮的劍花,看上去她地表情開朗又自信:“我們都不大適合這種枯燥的海上生活。對麽?既然如此,來玩個遊戲怎麽樣?”


    四十七看著克洛伊手中的劍,陽光很足,劍鋒上閃爍著耀眼的反光:“你確定?看起來你想和我較量一下。”


    克洛伊把一柄劍拋到半空中,在它落到甲板上之前用另一柄劍挑住。風車一樣轉動著:“不,不是較量……是遊戲。”


    “你的巨大力量和堅不可摧令我印象深刻……”克洛伊以難以置信的靈巧在高速飛舞的劍鋒之間把兩柄劍再次分開,並把其中一柄向四十七拋去。精確的插到他身邊的欄杆上:“我可不想剛剛出海就因為船底破了一個大洞而不得不折返回去。為什麽我們不用純粹的技巧來切磋一下呢?在我的冒險生涯中,我有時候會遇到一些非常強悍的敵手……”


    女劍士有一瞬間似乎陷入回憶,但是立刻恢複過來了:“進行一場在我們控製下的友誼賽,你有沒有興趣呢?”


    四十七把魚竿扔給二十六,他勉強借住這根長長的鐵棍子,幾乎被壓得坐到船上。


    “控製,”四十七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包括在砍斷你脖子之前住手麽?”


    “當然不,”克洛伊微


    “不要弄壞船……而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喊停的。”


    四十七從欄杆上下來,拔起精製長劍,麵對著克洛伊。


    “好吧,那麽我說開始。”這句話揭開了戰鬥的序幕。所有水手都忙不迭的躲開了,給移動的金屬風暴讓開位置——還有圍著他跳動的火紅。


    摩利爾並沒有冥想或者研讀法術書,事實上她有點心煩意亂。此刻她正站在舵輪邊觀看家班上的可怕劍鬥,而掌舵地羅爾同樣也忽略了本職工作而目瞪口呆。


    四十七拿劍的手臂毫無章法的胡亂揮舞著。就好像一個拿著木棍瞎比劃的小孩,但是他可以隨意扭曲折轉的關節和撕裂空氣的高速使得克洛伊麵對的簡直就是一台絞肉機。不過女劍士絲毫沒有應付不來的跡象,她步履輕盈,在四十七步步緊逼的猛攻下遊刃有餘,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主導著戰局。每當四十七有可能損害到桅杆或者纜繩地時候,她就變換方向,不可思議的從劍刃的殘影中穿過,引領著四十七改變攻擊方向——金屬撞擊的聲音幾乎連成一片,在激烈揮動的長劍之間。觀戰者甚至看不清他們的動作。


    摩利爾從沒見過誰能在四十七的攻擊下如此輕鬆。雖然“遊戲規則”的確限製了他地發揮,但是克洛伊的出神入化的技藝也是她生平僅見的。如果在監牢外突然襲擊的是她,自己能不能支撐的住還真是個問題。


    我是不是已經有點開始依賴四十七了?這個想法讓摩利爾心中一凜。自從七罪塔隕落後,四十七就一直跟著她,除了那些她已經漸漸習慣的可惡言論之外,很多時候的確表現地好像一個真正的構裝體了,保護她和消滅敵人,而且幹的如此出色。以至於當他站在摩利爾身邊地時候,女法師完全無須為自身安全擔心,那種感覺就好象呆在一座塞滿衛兵的鋼鐵城堡裏一樣安全——如果他不在呢?


    四十七往後一仰,避開克洛伊反撩上來的劍鋒。他完全可以不必躲避這一擊,因為它除了在胸甲上製造一道很快消失的劃痕之外不會有任何效果,但是四十七還是躲開了,因為他要遵守遊戲規則,像一般人那樣去戰鬥——雖然把上身猛的向後彎折和腰部成一個直角應該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地事。


    克洛伊趁機轉動手腕。舉劍刺下,而四十七再度把腰一轉,以非常扭曲怪異的姿勢滑到克洛伊身後。舉起已經滿是裂口的長劍猛砍下去。克洛伊回身擋住了這一擊,卻因為劇烈地衝力而不得不單膝跪倒,長劍也被四十七挑開而無法作出防禦,隻能順勢在甲板上滾動著躲避暴雨般的戳刺,但是就在旁觀者以為女劍士已經大勢已去的時候。她精確無比的踢中四十七持劍的手腕,在轉瞬即逝的停頓中抓住機會翻身站起,重新搶回主動。


    或許四十七跟著我。其實隻不過是和他在船上無意義的釣魚活動類似——純粹因為沒有其它事情好做。這個想法讓摩利爾有點不舒服,但是她似乎又沒什麽有力的理由來反駁這個結論。摩利爾清楚的知道,對於尋找凱羅這件事四十七絕對不像自己這麽上心,這也是他一路上基本都不發表什麽意見的原因之一。否則的話,按照他的風格,他會摧毀能找到的每一座希瑞克神廟,就像他在阿古斯時做的一樣……


    四十七會離開麽?摩利爾第一次這麽問自己。


    甲板上的戰鬥結束了。斷劍飛上桅杆,切斷了好幾根纜繩,讓一麵帆呼啦一聲落了下來。


    四十七扔掉劍柄,看著克洛伊手中雖然同樣缺口累累卻不可思議的保持大體完整的長劍。


    “小技巧而已。”克洛伊也把劍扔到甲板上,它立刻碎成了好幾截兒。


    四十七回到船長室的時候,先他一步的摩利爾已經坐在那裏麵無表情的翻動法術書了。


    “你似乎玩得很開心。”


    摩利爾的話中帶著一絲怨氣,不過四十七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於是他很自然的回答:“是的。”然後在摩利爾發火之前走了出去。


    摩利爾繼續看書。


    莫名其妙的魚人島,莫名其妙的女劍士,莫名其妙的……我在想什麽?摩利爾盯著法術書,上麵的符號和圖形艱深晦澀——但是自從打開後就沒動過。


    奧蘭多猛的從微微搖晃的吊**跳下來,渾身都是冷汗。


    他不自覺的摸了摸腰間鑲著寶石的魔法匕首,同時把目光投向掛在一邊伸手可及的黑色長劍,仿佛能從這兩樣東西上得到力量似的。


    艙壁上的鏡子模糊地照出奧蘭多微微有些扭曲的容貌。他大約三十多歲,削瘦的臉頰。帶著胡茬的烏青下巴,因為小憩的關係,頭發有些亂,雙眼幾乎沒有眼白,一眼看去那雙眸子裏麵全是滿溢的黑,散發著難以言喻的妖異感覺。


    奧蘭多定了定神,從剛才荒誕扭曲的夢境中清醒過來,但是一股透骨的寒意卻更深地印進他心底——如果說世界上還有什麽能讓這個頂尖的殺手恐懼,那麽希瑞克在他夢中歇斯底裏的尖叫絕對排在第一。而且是他永遠無法擺脫


    的。


    很少有在睡眠中接受了希瑞克神諭的信徒能在清醒後準確的描述那種情景,就算是誇耀,他們的聲音也不由自主的帶著發自靈魂深處地顫抖。一千次噩夢混合起來同時塞進腦海也不足以形容其萬一,一個神選擇將意誌直接打入凡人的思維,而且這個神還是被公認的瘋子,那將是一種怎樣的折磨?怪不得很多哪怕隻是接受過希瑞克一點點最輕微“神眷”的“幸運兒”都變成了永遠不能恢複的瘋子。


    而且這一次奧蘭多接到的神諭還不僅僅如此。奧蘭多從夾雜在呼嘯尖利的無意義噪音之間透露出來地隻言片語感覺到了這位謀殺之神的憤怒,不滿,以及他已經快要失去耐心的征兆。這讓奧蘭多再次戰栗起來。如果希瑞克突然認為他無法完成任務或者不再有用了,這對喜怒無常地謀殺之神來說是家常便飯——那麽同僚的匕首將會立刻刺進他的後背,甚至不必在乎他一直以來都讓他們震怖的可怕身手,因為那幾乎全是由暗日賜予的。


    一艘追蹤他們地船……奧蘭多突然意識到自己應該做點什麽,哪怕隻是做給希瑞克看看也好。


    他撿起本來當作被子,現在已經掉在地上的鬥篷,僅用一個動作就打開附有陷阱並且上了鎖的房門,悄無聲息地走出船艙。


    “哦。奧蘭多先生,現在一切正常……”正在掌舵的塞蒙從眼角看到裹在黑鬥篷裏走進來的奧蘭多,連忙報告。


    “我聽說寄居蟹號是你的船?”奧蘭多透過水晶舷窗看著天邊漸漸凝聚起來的烏雲。要起風暴了。


    塞蒙很好的掩飾了自己的驚訝情緒,他沒想到奧蘭多竟會知道這個:“您真是消息靈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什麽時候能到達魚人島?”奧蘭多話裏的冷氣讓塞蒙把本來想說的話咽下去半截。


    “我隻能說不一定……而且應該說找到,奧蘭多先生。”塞蒙在這件事情上可不打算犯含糊,船上除了他之外,全是一群航海新手。擺弄寄居蟹號的動作簡直稱得上粗魯,讓他很是心疼:“現在我們正向珍珠群島深處駛去,還沒有脫離公認的航線。隻有到了……”


    “改變航線。”奧蘭多再次打斷他的話。


    “什麽?”塞蒙嚇了一跳:“這可不行,我們現在可不是在近海郊遊!而且馬上就要起風暴了……”


    “改變航線,有人在追蹤我們。”殺手冷酷的說。


    賽蒙幹脆把放在舵盤上的手抬起來,通過幾天的相處,他已經非常清楚了這群莫名其妙的家夥那種說一不二的作風,但如果這次一定要讓他偏離航道,賽蒙是做不到的--這是徹底的自殺行為。


    “那麽奧蘭多先生,請您告訴我要選擇去哪邊吧,左邊,還是右邊?”奧蘭多似乎沒料到這個一直言聽計從的海盜竟然敢在這時候用這種方式來頂撞自己,隻是有些發愣的看著賽蒙:“這是不可能的,奧蘭多先生,我不知道您對海洋了解多少,但如果這時候改變航道,我們唯一的下場就是葬身魚腹!”


    賽蒙滿以為對方能夠看在自己還算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船長份上聽從他的勸告,否則他們也不會請自己來駕駛寄居蟹號了,但奧蘭多抬手向左邊指了指,便徑直離開了駕駛室,很明顯他完全沒有把賽蒙的話放在心上,更糟糕的是,他給出的方向也極像是隨便指出來的。


    甲板上的暗日教徒瞬間開始忙亂起來,他們按照船長賽蒙傳達下來的命令解開纜繩,升起船帆,忙活著跟他們平日裏的刺殺工作完全不同的活計,一個個看上去笨拙非常,但終於寄居蟹號開始轉向,麵對一片陌生的海域緩緩駛去。


    摩利爾好不容易才擺脫自己的胡思亂想而集中精神,幸運的是這次的法術效果相當好,以至於就算寄居蟹號改變航向都沒能逃出摩利爾的思維追蹤——好的有些幸運。她找來羅爾,向他通報了這一情況,要求仍然按照既定航線行駛的渡鳥號做出相應改變。


    “賽蒙船長瘋了嗎,他開始偏離了航道,這可是遠洋航海的大忌,何況是在朝向珍珠群島的深處航行……”羅爾從震驚轉為憂慮,轉頭看向一邊的摩利爾:“您確定寄居蟹號是向這個方向走了嗎?我們再這樣追下去也會很危險的,起碼很快其他水手就會發現不對頭,如果鬧起事來可要怎麽收拾?”


    “我想賽蒙船長沒瘋,或許是船上其他人要求他改變航向的,隻是不知道他們是發現了魚人島,還是發現了尾隨在後麵的我們。”摩利爾盯著渡鳥號的行進方向,那裏除了海天相交而成的一條直線外一無所有:“繼續航行吧羅爾,無論是去魚人島還是駛入未知海洋都一樣是冒險行為,現在隻能希求我們能早日追上目標,或許還有安全返航的希望。”


    不過如果確定凱羅,或者關於凱羅的線索就在魚人島上,那麽無論如何都要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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