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於據點角落的紅袍法師酒館同樣是堅實的石質結構,窗戶又窄又小,外麵甚至連個明顯點的標誌都沒有,一眼看上去說不定還以為是個倉庫。


    這裏更像是一個據點內部的工作人員休息時消遣的地方。商人,守衛,職員,以及還沒能取得紅袍資格的學徒法師——外來者除非是確實有事要辦,不得不留在據點裏過夜,否則他們一般都寧肯去外麵的酒館呆上幾分鍾也不願意在這裏消磨一晚上。沒有飛媚眼的女酒娘,不能說粗俗不堪的笑話,更別想看到刺激過癮的酒館毆鬥,這裏連喝酒都要自己去取,並且先結賬,打壞什麽東西另算,真有不識相的醉酒之後在這裏放肆立刻就會被守衛趕出去,甚至當作入侵者關進地下監獄,隻有交納罰金之後才能被釋放……紅袍法師可不是好說話的酒保。


    唯一還算說得過去的就是這裏的酒可真不錯。


    摩利爾和四十七推門進來的時候引起一陣小小的**。他們把目光投向摩利爾,但是看清楚女法師臉上代表紅袍法師身份的紋身之後又立刻轉回頭去,還有兩個法師悄悄起身,把最靠近酒架,位置很好的一張桌子讓了出來。


    “想不到你在這兒還挺有威信的。”四十七掃視了一眼酒館內部,發現差不多有少一半人都是光頭——甚至連幾個女性也是如此,紋身者還要更多些。


    “這裏是黑道少林麽?”他低聲嘟囓了一句。


    摩利爾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在逃避了多年之後,她又重新與紅袍法師會陷入糾葛——以一種她沒有想到地方式。紅袍法師幾乎從不出入酒館。就連據點內的酒館也很少光臨。紅袍法師們認為這種地方粗野低俗,而且充滿了危險,不符合他們的身份。他們更習慣於在豪華的私人居所內品嚐美酒佳肴,舉行他們秘密邪惡的享樂宴會……但是摩利爾喜歡酒館,她要盡可能的擺脫紅袍法師的痕跡,不是拒絕紅袍子和掩飾臉上的刺青這樣簡單的表麵功夫,而是要在心靈深處不斷提醒自己,我與他們不同。


    所以她就算決定在據點內過夜,也不願意呆在賈力為她準備地專供高級紅袍法師工作休息的奢華套間內。


    不過現在這些人的反應再一次提醒了摩利爾。讓她不得不正視自己如今的地位。她是個紅袍法師,而且現在可能是整個據點裏地位最高的,因為單從施法者的力量上來講,賈力確實也要甘拜下風。這意味著摩利爾現在幾乎就是據點中的女王,擁有巨大的權力,而且可以對眼前這些人隨心所欲地使用這種權力——這念頭讓她有點不安,自己正在重新融入紅袍法師的生活麽?


    這念頭讓摩利爾剛剛的好心情一掃而空,幾乎想改變主意。立刻離開據點了。


    四十七完全沒有身為一個構裝體的自覺。看到摩利爾停住不動,他就繞過摩利爾大步走向空出來的座位。


    既然已經決定合作了,那麽別的煩心事兒還是以後再想吧。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四十七總能讓摩利爾感到一種沒心沒肺的輕鬆——連帶著她也放鬆下來。現在摩利爾必須在他打翻椅子或者酒架之前阻止他。四十七先是坐在椅子上,然後仰著頭回身去夠身後的酒架,可憐地木椅因為隻能用兩個後腳支撐四十七,已經有點不堪重負的意思了。


    “他們的紋身看起來很帥,我也想要一個。”四十七看著不遠處一張桌子上地三名裝備精良的紋身武士說到。


    “別盯著他們看。這不禮貌。”摩利爾警告四十七,她知道那正在忍受四十七肆無忌憚打量的兩男一女沒有衝過來拔劍相向的唯一原因就是在自己這個紅袍法師麵前,他們沒有任何尊嚴和地位。他們是紅袍法師的保鏢。打手,玩物,走狗,宣誓永遠效忠地奴隸武士。已經夠可憐的了。


    不過或許可以向他們打聽些事情。摩利爾不清楚深流城據點內除了賈力之外還有多少紅袍法師,分別屬於哪些派係。這些都應該了解明白才好,而且她並不想什麽消息都是由賈力告訴她的。像深流城裏這種規模巨大利潤驚人地商業據點不會是僅僅由一個導師投資控製的,必然是在彼此妥協之下保持微妙的權力和利益的平衡——那麽摩利爾就應該盡可能的利用這種平衡。而不是魯莽的打破它。在這裏她孤立無援,沒有導師的支持,也沒有自己的情報來源和貿易網絡,真正的憑借隻有她的魔法和四十七的致命武力——摩利爾可不想給別人當槍使,更不想讓四十七給別人當槍使,尤其是這家夥的一貫表現都證明了他對此似乎毫不介意。


    摩利爾朝其中的那個女性紋身戰士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過來。


    “請坐。”


    女戰士聽到這個詞時臉上猶疑了一下,不大習慣被一個紅袍法師這樣客氣的對待,但還是遵從了命令。


    她身材高大,肩膀和男人差不多一樣寬。緊身皮甲下麵是母豹般充滿力量的肌肉,剃掉了半邊頭


    額頭複雜的魔法刺青顯露出來,這種詭異的樣子讓人—但是在摩利爾麵前,她的神情非常恭敬,微微低頭,避免與女法師對視。


    “你叫什麽名字?”摩利爾放棄了請她喝一杯的想法,改用命令的語氣詢問道。


    “我叫南希,尊敬的摩利爾小姐。”女戰士謹慎的回答,盡量無視四十七幽紅如炭的目光。


    “哦?你認識我?”摩利爾放下酒杯:“你是賈力老師的護衛武士麽?”


    “不,摩利爾小姐。”南希說道:“其實我是……”


    酒館的門被撞開了。一個戰士神色嚴重地闖進來:“有麻煩了!我們需要支援!”


    除了非戰鬥人員和寥寥幾個外人之外。所有屬於紅袍法師會的法師和戰士都站了起來。南希衝摩利爾施了一禮,在得到摩利爾微微頷首同意之後立刻轉身拿起長劍和盾牌,用一種和摩利爾說話時截然不同的尖刻語調喊道:“去拿弓箭!無關的人請留在座位上,不要到處走動!”


    普通守衛和紋身戰士們迅速走出酒館,法師跟在後麵。他們行動果斷,訓練有素,一看就知道對於任何敢於冒犯紅袍法師利益的人和行為都絕不會手軟——四十七和摩利爾對視一眼,決定也跟著去看看。


    大門處氣氛已經是緊張的一觸即發。


    聞訊趕來的紅袍法師會士兵紛紛加入了值夜守衛的陣營,圍成一個半圓形的陣勢將入侵者堵在正門口。哨樓上地弓箭手已經把箭搭上了弦,摩利爾和四十七離老遠就聽見南希憤怒的尖叫:“放開她!你這個心理變態的婊子!還是你想嚐嚐和我的長劍做*愛的滋味?”


    看到摩利爾走近,據點的士兵們向兩旁讓開,讓場上的焦點一下子集中到她身上——這可不是摩利爾的本意。南希停止咒罵,和另外幾個紋身武士立刻圍在摩利爾身邊,封住任何人可能偷襲地角度,隨時準備用武器和身體來保護女法師。這個很專業的舉動讓吊兒郎當的四十七也站直身子,讚許的吹了個口哨——雖然聽上去更像毒蛇吸氣時發出的噝噝聲。


    “邪惡的紅袍女法師。你果然在這裏!”


    場中用閃著白光的長劍橫在一個紅袍小女孩脖子上的聖武士摩利爾認識,是中午見過地菲歐娜。她寶石一樣的藍眼睛倒映著武器和火把的光芒,神情是一種聖潔地憤怒,如果不是她鉗製的對象是個身高隻到她胸腹的可憐兮兮的小姑娘,簡直可以作為神聖打擊邪惡的形象大使了。


    不過那不是一個真地小女孩。她是個儒——摩利爾從她的木棕色肌膚和與人類稍微有些差異的形象特征上認出了這一點。菲歐娜地劍鋒緊緊貼在女儒的脖子上,她甚至隻要吐出一個音節就會被割破皮膚,女聖武士戴著白色手套的左手則用力揪著她的肩膀,寬大的紅色法袍也因此褶皺起來。顯得女儒更加瘦弱了。


    菲歐娜身後是四名騎在戰馬上的騎士,同樣穿著銀白色的鎧甲,莊嚴的好像神殿門口的塑像——但是能從他們的武器和盾牌上看到不久前戰鬥過的痕跡。


    摩利爾皺了下眉。純粹是因為菲歐娜咄咄逼人的態度和看到一位施法者被蠻力脅迫時產生的同情:“怎麽回事?”


    “這個紅袍法師儒涉嫌和深流城的犯罪組織進行非法毒品交易,而且在我們進行抓捕的時候打傷了好幾名聖武士!”菲歐娜高傲的說道,仿佛她麵對的不是危險的法師和戰士,而是一群螻蟻:“作為輝煌之主的仆人,高貴的晨光騎士團的一員。我現在要帶走這個女儒,將她處以公正的審判!”


    如果不是摩利爾在,估計馬上就會打起來。要從據點帶走一名紅袍法師?據點這邊的弓箭手已經把弓拉開了——戰馬打著響鼻兒。馬上的騎士們也舉起盾牌,準備迎戰。


    摩利爾揚起手,示意大家冷靜。現在這種局麵,她也不得不出頭了,誰讓她曾經是一個紅袍法師呢?


    “你是菲歐娜騎士,對吧?”她看著眼前的女聖武士,對方目光堅定,毫無畏懼。這種人是最難說服的,因為他們不允許自己信仰的東西受到一點玷汙,並且堅信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沒有任何中間路線可以走。


    “據我所知……紅袍法師在商業據點內是擁有自治權利的。紅袍法師會自行管理據點,別人並沒有幹涉的權力,難道你們要違反紅袍法師會和深流城統治者之間的協議麽?”


    菲歐娜輕蔑的一笑。


    “但是據點內的居民同樣也要遵守深流城的法律!”她朗聲說道:“這個女儒是在深流城碼頭區與罪犯們見麵的時候被我們發現地,自然要受到深流城法律的製裁!難道你們這些惡棍以為躲在這裏就可以逍遙法外了?”


    “這丫頭是什麽人?”四十七突然捅了南希一下。


    南希沒料到摩利爾這個金屬皮膚的隨從居然敢在主人交涉的時候插嘴。但又不好不回答:“……她?她是晨光騎


    聖武士,輝煌神殿的打手!”


    “哦。”四十七看了看菲歐娜:“我還以為她就是法律呢。”


    菲歐娜臉都氣白了:“不管怎麽樣……”


    街道遠處傳來如雷的馬蹄聲。


    來的是深流城的守衛部隊——穿著鏈甲地騎兵飛速趕至,從兩頭把街道堵住。


    領頭的兩個人跳下馬來。


    菲歐娜仍然牢牢抓著女儒法師,但是衝著那個穿著一身藍色全身鎧甲,異常高大的中年戰士和他身後稍矮一些的貴族男人尊敬的一低頭:“卡辛姆老師,布朗爵士。”


    兩人微微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貴族男人掃視了一眼,看出摩利爾現在是紅袍法師一方的最高首腦。他走過來施了一禮:“晚上好,尊敬的女法師。我是深流城城市警衛的指揮官蓋倫&m;#8226;布朗。這位是晨光騎士團地聖騎士卡辛姆閣下。賈力法師不在麽?”


    的確,賈力到現在還沒有出現——或許他認為這是一個把摩利爾推到前台的好機會。


    “您好,布朗爵士。”摩利爾故意忽視了高大的聖武士,他正站在菲歐娜身邊和她低聲說著什麽,讓女聖武士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關於這次晨光騎士團扣押紅袍法師的事情……請問是深流城官方的意思麽?”


    蓋倫&m;#8226;布朗沉吟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


    摩利爾現在斷定聖騎士並沒有拿到什麽把柄——至少沒拿到紅袍法師任何把柄。


    等了片刻,布朗斟酌著說:“晨光騎士團是受到深流城居民尊敬和熱愛的高尚組織……我們很高興得到他們地協助,打擊一切危害深流城的罪惡活動。關於今天的爭端……”


    “為什麽不問問當事人呢?”四十七突然一指在菲歐娜控製下地女儒:“她有權保持沉默。但不是必須。”


    “菲歐娜。”藍甲的卡辛姆向女聖武士示意。菲歐娜把劍挪開了一點兒,但是沒有鬆手:“可是,卡辛姆老師……”


    伴隨著一個清脆的音節,五顏六色的波紋狀耀眼光線突然以女儒為中心炸開。所有人都被這道光芒晃得頭暈目眩,等光芒消失的時候女儒法師已經脫離了菲歐娜地鉗製跑向紅袍法師的陣營。菲歐娜閃電般躍起,伸手抓向她的後頸,迎上來地是南希和另一個紋身武士怒氣衝衝的劍劈斧砍——菲歐娜閃耀著白光的長劍將他們的武器雙雙震開,但是女儒法師已經躲進士兵叢中了。如果再要抓她的話可就必然是全麵開戰的結局。


    “我什麽都沒做!你們這些愚蠢的聖武士!”女儒撫摸著喉嚨尖叫著:“我隻是在那個酒館喝酒而已!對於你們的無理冒犯,紅袍法師不會就這樣算了的!”


    不管她先前做了什麽,現在都把自己撇的一幹二淨。


    “你這個卑鄙的……”菲歐娜劍上白光大盛。但是卡辛姆把手放在她肩上,製止了她。


    對方沒有了人質,商業據點的士兵們立刻蠢蠢欲動。


    “南希,給我教訓這個自大的婊子……”女儒法師恨恨的指著菲歐娜咒罵,但是肩膀上傳來一陣劇痛。可怕的手勁遠超女聖武士,好像逐漸收緊的老虎鉗一樣。她驚愕的抬頭,發現一張棱角分明。反射著奇特金屬光澤的麵孔正居高臨下看著他,兩隻眼睛好像深淵的火一樣幽紅,麵孔主人的另一隻手則抓著南希:“大人們在說話,小孩子不要亂插嘴。”


    想不到四十七居然會阻止戰爭。摩利爾認為自己現在必須強硬一點盡快解決問題了,她確信這個蓋倫&m;#8226;布朗爵士帶這麽多人來也不是為了進攻紅袍法師據點的:“布朗爵士,您堅持要讓晨光騎士團帶走這位紅袍法師麽?我想,我們應該用更理智的方式解決問題……我隻是一個剛剛來到深流城的旅行者,我其實對他們並沒有太強的約束力。”


    布朗回頭看了卡辛姆一眼,後者神色不善,但沒說什麽。


    “我相信魔法毒品是危害深流城人民的。對於黑市毒品交易的打擊我們將一如既往的持續下去,絕不手軟……”布朗話鋒一轉:“但是紅袍法師會也是深流城重要的貿易夥伴。今天晚上的事情是我們魯莽了,我們會仔細調查……打擾了。”


    離去之前,菲歐娜回頭恨恨看了摩利爾一眼。


    摩利爾看著警衛們消失在街角,回身走向苦著臉揉肩膀的女儒法師和正在對四十七怒目而視的南希。


    “摩利爾小姐,您……”南希低下頭,記起這個鐵皮臉是屬於女法師的。


    “摩利爾?”女儒突然抬起頭端詳著她,隨後突然高興的叫了起來:“摩利爾!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卡妮啊!哎呀呀,時間過得真快,我們在一起學習法術基礎課程的時候,你還是個沒刺青的小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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