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雁秋點點頭,待傅秋寧都走下了台階之後,她才忽然問了一句:“昨晚你是在鳳舉的書房裏吧?不然也不至於這大清早的回晚風軒,他……他是怎麽說的?”


    “小侯爺說,這次的事情弄不好,就是一敗塗地。隻因聖上最重德行,那烈親王把一切都調查的清清楚楚,如今皇上對榮親王爺的品德和定力都十分失望,皇上一旦失望,意味著什麽,想必王妃娘娘心裏也清楚,小侯爺昨晚一夜未睡,就是在想應對之計。”傅秋寧回過身,微垂臻首輕聲回答。


    金雁秋的身子震了一下,不過很快便恢複鎮靜,沉聲問道:“弟弟他……想出應對之策了嗎?”


    傅秋寧歎口氣道:“哪有什麽好的應對之策,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這一次的事,要想安然度過,怕是不可能的,爺說隻能盡量將壞處降到最低。”


    金雁秋身子一軟,頹然倚在柱子上,輕聲自語道:“果然是我任性的錯嗎?”一語未完,忽見傅秋寧還站在那裏,她便打起精神,揮手道:“你去吧。”


    “是,妾身告退。”傅秋寧福了一福,轉身離去,一直走了十幾步,回過頭來看時,發現金雁秋仍是坐在那裏,如木雕泥塑一般。她心想這位王妃要是還不開竅,那自己也真是無計可施了。


    回到晚風軒,大概也知道靖國公府目前麵臨的險境,下人們也不敢高聲談笑,傅秋寧找了個小廝,命令他去前院書房候著。金鳳舉若是回來,就隨時來告訴自己一聲兒。接著便撿起沒有繡完的絲帕,在那上麵繼續繡著牡丹花,一邊暗暗思量著整件事情,想著還有沒有別的突破口。


    正想著。忽見雨階過來道:“奶奶,王府裏打發人來看奶奶了,這時候正在門外候著。”


    傅秋寧眼睛一亮。麵上卻迅速淡了下來,冷笑一聲道:“是麽?年不年節不節的,怎麽這會子想起打發人來見我了?就說我病了。不見。”說完又低下頭繼續繡花。不過片刻功夫,就聽一個陪笑的聲音道:“姑奶奶莫要生氣,從年前世子就想著姑奶奶呢,原本幾次要打發人來探,偏王爺身上不大好,世子請醫服藥,服侍床前,便忙得忘了。如今老王爺身子才見點起色。這不,世子和太太就立刻打發奴婢過來了。”


    傅秋寧這才放下刺繡,假裝驚訝道:“什麽?爺爺病了?什麽病?如今怎麽樣?這樣大事怎麽沒人告訴我?”一邊說著。臉色終於緩下來,對雨階道:“去給周姐姐倒茶。”


    周媳婦這才放心。又聽傅秋寧讓她坐,便隻坐了一半屁股,一邊仍陪著笑道:“不妨事,就是感染了風寒,大夫開了兩劑藥吃,倒是就緩了一些,世子本想叫姑奶奶回去的,不過一來王爺不是什麽大病,不打緊。二來,姑奶奶府上從過年前,事情就一件接一件,世子的意思,是不讓來擾姑***。今兒這是王爺無恙了,一則來和姑奶奶報個平安,二則也是府上連日來許多大事發生,所以世子派了奴婢過來,看看有沒有姑奶奶用得上的地方。若是需要,就留下來服侍姑奶奶也是應該的。”


    傅秋寧嚇了一跳,心想給我打住,我是嫌麻煩不夠多是不是?故意留著你在這裏當耳報神?因冷笑道:“快別提這個茬兒,如今因為小侯爺疑心烈親王在府裏安插人,鬧了個雞犬不寧,這個時候我倒留下你,是怕不惹嫌疑呢?本來上次烈親王被弘親王參了那件事,小侯爺就很是震怒,若不是讓弘親王搶了先,那樣天大功勞該落在小侯爺或是榮親王頭上呢。我在他麵前賭咒發誓說沒在王府裏說過,又說這樣事他查得,焉知別人就查不得?這才作罷。明人麵前咱們不說暗話,爹爹從哪裏得來的消息,你我也心知肚明,哼,若不是我嘴快,在假山那裏透了個口風,怕是爹爹和弘親王沒有那樣清楚明白吧?”


    周媳婦作為鎮江王世子太太的陪房,自然是心腹,這件事情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但此時也萬萬不敢接話碴兒,隻賠笑道:“這個奴婢半點兒不知,根本不懂姑奶奶在說什麽。想來倒是有些怪世子,姑奶奶聽奴婢一句話,這世上什麽人也比不上自己的爹娘親,自己的爹娘疼骨肉是真疼,別人不過都是虛應故事罷了。就看小侯爺這會兒對姑奶奶寵愛有加百依百順,然而時日長了,這寵愛誰敢說不移到別人身上呢?到那時候,姑奶奶靠誰?還不是要靠娘家?”


    傅秋寧心想我要是信了你,才是死無葬身之地呢。當初把我推進來的時候,怎麽不想想骨肉之情?麵上卻假裝思索了一下,才徹底軟化下來,歎氣道:“這個我自然是明白的。唉,這富貴門裏的日子不好過,若是沒有過硬的娘家勢力,就隻有遭人作踐的份兒。尤其我容貌本就不是出色的,小侯爺許是厭煩了那些妻妾模樣,見我教導他兩個孩子成才,感我賢惠,又有些才情,才有這一時之寵,過後還不是要丟開手?賢惠又值幾個錢?尤其是如今,你還不知道吧?我們姑奶奶公爹和兒子在半道上遭人劫殺,她無處可去回府也就罷了,竟然將她三個小姑子也帶了過來。你說說,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我們要養著她不算,還要養著她三個小姑子。”


    周媳婦是知道這件事兒的,不過聽傅秋寧口氣不對,她自然要趁機煽風點火的,便假裝驚訝道:“哎呀,有這等事?姑奶奶說的那三個小姑子,可是當日禮部尚書馮大人的兩個女兒和一個表侄女?哎呀,那三位姑娘當日在京城就是芳名在外,人人都說容貌傾城的,怎麽……怎麽如今卻住在府裏?就算馮大人和他的獨生兒子都死了,難不成她們自己家就沒有族人了不成?”


    傅秋寧冷笑道:“說是和族人不怎麽往來,這時候去投靠了,也是不被放在眼裏,不肯去受那份侮辱。哼,這個時候倒清高起來了,卻不想想在土匪手中出來的,能是什麽清白女兒?竟還守著一副冰清玉潔寧可餓死不肯失節的嘴臉,真真讓人惡心。”


    說完見那周媳婦點頭,她便像是終於找到傾訴的人一般,話匣子立刻打開了,生氣道:“周姐姐你說說,這靖國公府裏的人是不是腦子都有了毛病?自己家的女兒和她那小姑子們從土匪手裏出來,還能是什麽清白身嗎?要是貞潔烈女的話,早就一頭碰死了,她們竟然還住進了國公府裏來。這要是讓禦史們知道,一本奏到皇上麵前,參他們一個門風不嚴之罪,誰能擔當?偏我們那糊塗爺仗著聖上寵愛,竟不把這個放在心裏,不但如此,我略提醒了他兩句,就不高興,沉下臉說我鐵石心腸,身為嫂嫂,該同情小姑的遭遇,如此這般編排她們,令人齒冷。你倒是說說,我一心為他,最後就賺來這樣幾個字評價,我圖的什麽?氣的我索性也不理了,他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如何?還不到幾天功夫,榮親王那邊就出了事兒,到現在王妃還在我們府裏呢,你說說,他們家人怎麽就像是不長腦子似的?”


    周媳婦不停點頭,又聽傅秋寧長歎了口氣,悵然放下手中繡品,難過道:“爺這兩日裏飯都沒吃,我看著心疼,又生他的氣,可終歸是自己的男人,雖說都是他咎由自取。周姐姐,你回去和爹爹說,皇上是最重情義的,怎麽說,他也是鳳舉的嶽父,這個時候讓爺爺上道折子替榮親王說兩句好話,不但鳳舉感激他,就連皇上,心裏也定然對咱們王府另眼相看的。”


    周媳婦笑著答應了。心裏卻不以為然,心想到底是婦人家,這會子關心則亂了吧?靖國公府出了事,咱們府不跟著添柴火就好,還指望著幫忙滅火呢。因又閑扯了幾句話,見傅秋寧神情懨懨的,知道她心裏裝著事兒,便告辭了,臨走時再三囑咐傅秋寧得便兒就回家看看。


    傅秋寧答應下來,這一回親自送出了門,看著那周媳婦和帶過來候在門外的兩個媳婦走遠了,她才輕輕一笑,轉身進屋。


    剛坐下來還不等拿起繡品,就聽剪楓在門外道:“奶奶,延喜過來了,說是小侯爺下朝了,請您去書房一趟。”


    傅秋寧忙站起身,一邊笑道:“我這裏還派人去候著他的行蹤呢,他打發的人倒比咱們院裏盯梢的跑得快。”一邊忙換了一件淡藍色繡著芙蓉花枝的對襟長襖,下麵穿了一件淺綠色繡著暗花的百褶裙,帶了剪楓往書房而來。


    金鳳舉正在書房等她,見她過來了,先瞧她的手,接著便忍不住笑道:“怎麽今兒沒給我帶點心來?不會是看點心做的精巧,就要留著自己吃,不舍得帶給我了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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