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把這些金銀銅錢收進臥房,又見采蓮捧著個匣子跟著進來,對傅秋寧道:“爺這麽些年攢下的私房錢可都在這裏,奶奶好好收著吧。”


    傅秋寧皺眉道:“什麽私房錢?難道剛剛那些不是?”一邊說著,就打開了匣子,隻見竟是一摞銀票,最上麵幾張是一千兩的麵額,接著是五千兩,最底下的三張竟然是萬兩,粗略算算,隻這摞銀票,便有二十幾萬了。”


    我擦金鳳舉這家夥不會是個大貪官吧?傅秋寧簡直傻眼了,抬頭看著采蓮道:“他……他這些錢從哪裏來的?這麽多錢,難道不該交到公中去?這哪裏是私房錢?公中隻怕也沒有這麽多吧?”


    采蓮笑道:“公中若隻得這幾個錢,咱們國公府這麽大開銷卻怎麽辦呢?奶奶放心,爺是個最有數的人,這些年辦差可沒出什麽差池,不過是皇上賞的加上一些鋪子的收入罷了,爺這是真真正正將奶奶放在了心裏,才會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交給奶奶,不然就連婉二奶奶,知道爺有體己,可也不敢妄想。”


    傅秋寧好一會兒才舒出一口長氣,沉聲問采蓮道:“這事兒有沒有別人知道?”


    采蓮笑道:“這麽多箱子,哪裏能瞞過別人去?不過爺故意選的普通箱子,所以我們隻說是送給***一些綢緞首飾玩物之類,想來大家也不會想到爺和奶奶恩愛情深,把全部身家交付過來,所以奶奶放心,不會讓您成為眾矢之的。平白惹來疑猜嫉妒就是。”


    采蓮倒是個聰明的,一眼就看穿了傅秋寧在顧慮什麽,連忙陪笑著道。說完見碧玉進來,手裏也捧了個匣子,傅秋寧登時頭就大了。失聲道:這裏又是什麽?”


    “是一些莊子田產的房契地契。”碧玉將匣子遞給傅秋寧,又轉頭問采蓮道:“昨兒爺說天氣熱了,要我把前些年他搜集的各樣扇子拿來奶奶這裏。我翻了許久也沒翻到,你可知放到哪裏去了?”


    采蓮笑道:“我說怎麽小子們都到了,你到沒影兒。原來是找這個去了。那些扇子我知道地方。我這就回去拿來。”說完一轉身出了屋子。


    這裏傅秋寧看過匣子裏的田產房契,隻覺額上冒汗,忍不住喃喃道:“爺這裏總有幾千頃地了吧?他自己就有這麽多,可見這府裏其他人要有多少?這還不算公中的……”


    話音未落,就聽碧玉笑道:“要麽人人都願意當官呢,當了官又盼著有爵位,奔著的不就是這份富貴嗎?話又說回來,咱們府這是幾代經營。又暗地裏做生意,才有這潑天富貴,若是尋常的公侯王府。怕還沒有這份規模呢。”


    傅秋寧點了點頭,心想這金家上至老下至小。看起來是個個都有體己私房錢,偏到了關鍵時候,他們竟然還能同心同德,這也就難怪能經營的這般出色了。真真是好笑,我那爺爺和爹還用我來打人家的臉,現在想想那算什麽?隻怕那個時候兒,侯府名聲上雖然不好聽,這暗地裏的財富,可也夠撐起一片天了呢。”


    因默默想著,就將那些房契等也收了起來。知道這是金鳳舉對自己示之以誠,他是要用這些東西告訴自己,從此後夫妻一心,不但他是自己最大依靠,把這些東西托給了自己,那自己也就是他最大的依靠了,一邊想著,就覺得心裏柔腸百轉,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


    正出神間,忽聽碧玉笑道:“采蓮這憊懶的,怎麽這會子還不回來?難道又梳妝打扮了不成?”


    傅秋寧一凜,覺得碧玉這話說的著實奇怪,別說金鳳舉如今不在府裏,就算在府裏,以采蓮一個通房丫頭的身份,怎麽可能在自己這奶奶麵前故意打扮?好,就算她暗地裏精心打扮想爭寵,這話也不該從碧玉嘴裏說出來啊?


    因細細看了碧玉兩眼,覺得這丫鬟向來處事穩重,性情也算忠厚,應該不是那種挑撥陷害之人。正疑惑著,忽見碧玉頭上隻是一頭青絲,連點首飾都沒有,她這才想起剛剛采蓮來了,似乎也是這樣打扮,發髻上連朵珠花都不見,這可是有些奇怪,如今碧玉又故意如此說,難道是暗示著什麽?


    傅秋寧也是個聰明人,何況處在這大宅院中,經曆了些事,就不聰明,也得鍛煉出一顆七竅玲瓏心,隻想了一會兒,心裏便猛地醒悟過來,微微笑道:“是了,怎麽你們姐兒兩個今天打扮得這樣素淨?你們是爺的人,雖說不奢侈張揚是好事兒,可總不該連一件首飾都沒有。”


    碧玉聽傅秋寧這樣說,心裏就知道她明白了,吟吟笑道:“今兒爺吩咐的急,我和采蓮不及收拾就過來了。何況在奶奶這裏,哪裏有我們顯擺的份兒?戴那麽多首飾,在奶奶麵前倒是醜人多作怪了。”


    傅秋寧搖頭微微一笑道:“這話沒得叫人臉紅,論姿容,我可還比不上你們兩個。”一邊說著,就從櫃子裏捧出個首飾盒子,在那裏挑了一隻金花簪子,遞給碧玉道:“把這個戴上,這是當日你們爺給我的,我看著這簇花倒是別致的很,花心裏的珍珠也襯你。”


    碧玉連忙謙讓推辭,傅秋寧卻往她手裏一塞,笑道:“這有什麽?都是爺的人,你們打扮得漂漂亮亮,我臉上也有光彩。前兒我不也是戴了采蓮一隻釵嗎?偏爺那天晚上看見了,恰巧雨階在屋裏,就賞了她。我這裏還想著要給她一點子東西呢。”說完又從盒子裏拿出一對翠玉鐲,問碧玉道:“你覺著這個如何?我看她一雙皓腕,倒很配這個鐲子。”


    “這太貴重了。”碧玉隻說了一句,就聽見外麵腳步聲響,接著采蓮進來,手裏捧著個檀木匣,好在這裏隻是幾把扇子,雖是扇子,但既然是金鳳舉花心思搜羅來的,自然也是價值不菲,這不消多說。


    一時間傅秋寧就把那對鐲子賞給了采蓮,她起先不敢接,後來碧玉幫了兩句,這才無奈接了。又和秋寧閑話了兩句,兩人就出了風雅樓。


    一回到自己的房間,采蓮便埋怨碧玉道:“真真你就是個不長記性的,先前為了我給奶奶那麽一隻步搖,讓爺怎麽訓斥的你都忘了不成?這會兒倒伸手接***東西,難道你真不想在這府裏呆著了?”


    碧玉微笑道:“你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素日裏聰明伶俐,這會子隻因為事關己身,竟是當局者迷了。你也不想想,咱們是什麽身份?兩個通房丫頭,連個小妾都不算,說穿了還不是奴才?就敢去寧二奶奶麵前顯擺。這得虧奶奶宅心仁厚,不和你計較,若是婉二奶奶,你敢抱著那小小心思?結果怎麽樣?你也不想想寧二奶奶現在是爺心尖上的人。她縱然不和你理論,爺能容得下嗎?才剛我聽說,那隻步搖已經賞了雨階。”


    碧玉說到這裏,采蓮便沮喪道:“平白無故的便宜了那蹄子,真真氣死我了。”


    碧玉淡淡道:“正經這才是道理,無論步搖怎麽好,奴才的東西就是奴才的,怎麽好硬往***頭上插?爺沒把我們怎麽樣,就算是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了。賞了雨階,這件事也就算是揭過去。我隻是怕爺心裏不痛快,日後想起來,終究要挑你我的毛病,所以今兒才暗中提醒了奶奶一下,果然奶奶是個玲瓏剔透的慈悲心腸,大概就知道我們讓爺訓斥了,才給了這兩件東西,論價值,這對鐲子和這隻金花釵,隻比那步搖貴重,不比那東西低,這固然是補償,另外也就是替咱們在爺麵前說好話了。正經的主子賞奴才東西才是正理,何況這又是說奶奶不計前嫌。我感激還來不及,你竟然還沒體會出這個中深意,真不知是不是讓豬油蒙了心。”


    她這樣一說,采蓮才恍然大悟,連忙嘻嘻笑道:“可不是這麽個理兒,還是你這蹄子聰明,如今我這心才算是徹底放了下來。果然爺說的不錯,人隻要一生了貪心,就被蒙蔽了。我以後再也不生妄想了,其實我本來也沒生妄想,隻是……那時候不知怎麽了,就……”


    她不等說完,便聽碧玉冷笑道:“是,你沒生妄想,隻是想著寧二奶奶好性兒,從前又被冷落了那麽長時間,說不定就是個眼皮子淺的,你也不想想,若二奶奶真像你想的那樣不堪,就能拴住爺的心了?唉!罷了,說這些什麽意思?往後這府裏還不知是什麽樣兒呢,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采蓮,告訴你一句話,咱們也該早點想想後路,別因為跟過爺,就眼高於頂的。若是有那忠厚老實,又腳踏實地的不錯的人,該籠絡住先籠絡住吧。”


    她這話一說出來,采蓮就不禁大吃了一驚,連忙道:“碧玉,你怎麽說出這樣話來?可是聽見什麽風聲了?咱們……咱們跟了爺這麽多年,爺……爺真的會那麽狠心?”


    碧玉看著窗外,淡然道:“狠心麽?我看倒未必,爺是個寬厚的,若是不要咱們了,定然會考慮咱們的意思,至不濟,也會給咱們安排個好人家。這就算是有心用情了,不然別人家的爺,連小妾姨娘在內,一旦不受寵了,那境地是如何淒涼的,這些年咱們聽說的還少嗎?何況,采蓮你捫心自問,爺如今有了寧二奶奶,就連婉二奶奶和霍姨娘月蘭那裏都基本不去了,咱們兩個就更不用提,難道你真願意過這樣守活寡的日子?你不想有自己的一個家,有能和自己過日子的丈夫,有自己的孩子可以疼寵嗬護麽?”


    一番話說得采蓮目瞪口呆,心驚之餘,心底裏卻因為碧玉這番話而突然生出了一絲不該有的期盼和渴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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