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舉聽見妻子這樣說,立刻倒起了苦水,掰著指頭道:“可不就是這樣說著呢,我知道他不拿我當外人,隻要我做事,官職什麽的都不去替我考慮,可你也不能太不拿我當外人吧?年初他剛登基的時候,因為吏部考評,我好歹還是個三品的吏部左侍郎;結果不到倆月,考評完了,他怕黃河決堤,立刻就把我派了個工部的官職,去地方上監督河工。一個五品的官兒我就不在乎了,畢竟爵位在身,別人不敢不聽話,可他也不能那邊我剛剛全都弄穩當了,他看著大局已定了,就又把我調回來主持萬國朝賀的事兒吧?不知道每年這時候兒,連禮部官員都恨不得請病假躲懶嗎?他倒好,不說讓我清閑歇兩天,直接大義滅親,把我送那裏去了。結果那兩個月怎麽樣?連嫂子和燕芳都替你抱不平,說我也太冷落你了。卻不知我心裏比你還苦呢。好容易禮部的事兒也完了,我想著該歇歇了。這東南改革又出事兒了,當初我就說,改革不能急,要慢慢來,他非派了那幾個急性子的官兒,如今摁不下去了,就又把這事兒給了我。好嘛,半年之內,我把吏部工部禮部戶部轉悠了個遍,就剩下刑部和兵部了,我估摸著,我那好姐夫該不會想讓我把六部都走一圈兒吧?那還是我姐夫嗎?皇上老爺子還沒這麽欺負我呢……”


    榮親王的確是把這小舅子當成一塊絕世精鋼,全給用在刀刃上了。這其實是無上恩寵,別人想讓皇上這麽用,輪得著嗎?可金鳳舉這些日子累得也太狠了。他本是侯爺,就算是撂挑子在家做清閑侯爺也是使得的,隻因為榮親王初登大位,所以還要先幫襯著,想著等他穩定下來,自己就可以實現對傅秋寧說的話。帶著她逍遙的遊山玩水去,這也是他頭削了個尖兒般幹勁十足的主要原因。


    但這活兒是沒完的,金鳳舉眼看自己再這麽衝鋒在前,為他那皇帝姐夫分憂解勞下去。就要被他當成不知疲累的驢來使喚,自然不高興了,驢也是知道累得好不好?再說他也是人,不是萬能的神。這要是什麽活兒都能幹,文武群臣那些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兒也讓他如芒在背啊。


    傅秋寧這幾日似是都很乏累,往往金鳳舉想和她說幾句體己話兒,她便哈欠連天。小侯爺憐惜娘子,那話也就隻好吞回肚子裏,如今終於可以把牢騷發出來了,心裏的怨氣便平了好些。


    卻見傅秋寧又打了個嗬欠,搖頭笑道:“爺雖然是滿腹牢騷,我聽著卻也有一股自豪在裏麵。在皇上眼裏,您是他最倚重的人,又是個能臣。能這樣年輕就被皇帝當做國之柱石般的倚重,試問古往今來有幾個人能做到?之所以沒讓你兼著品級高的官兒,皇上也是有苦心的。你已經惹了很多人羨慕嫉妒,又是侯爵,再位極人臣,隻怕那些小人用唾沫星子就能把你給淹了,這也是皇上的平衡之道。”


    金鳳舉冷哼一聲道:“什麽平衡之道?我算是看出來了,要這麽讓他用下去,我就是幹到白發蒼蒼,他也沒個完。不成不成,等這東南的事兒一完,我就辭官。陪你遊曆四方。現在嘛,先給他好好幹著,這樣等我開口請辭的時候,他就不好留我了,對,就這麽幹。這麽說,這次的事兒我還不能有怨言,不對不對,沒有怨言,也得時時流露出點意思,讓皇上心裏有個數兒,到時候請辭也能痛快點兒……”


    小侯爺正在這裏興高采烈地想著偷懶脫身之計,卻是許久也沒聽到妻子附和,扭頭一看,好嘛,傅秋寧竟然又睡著了。他眨了眨眼,一臉的囧相,喃喃道:“這麽快就睡了?秋寧最近的睡眠也太好了點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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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huā園中,曾經的榮親王妃,如今的端康皇後正和那個曾經鬧出滿城風雨的清倌兒,如今已是英嬪的秋菊在金魚池邊看金魚,忽然隻見遠遠一隊鑾駕過來,隔著老遠就看清是身穿明黃色龍袍的皇帝,於是便等在原地,待皇帝上前方深施一禮,又笑道:“皇上政事都處理完了?就過來看景致。”


    趙倫嗬嗬一笑道:“自是處理完了,不然朕怎會過來?如今太平盛世,本也沒有多少事情。”


    金雁秋微微一笑,睨了他一眼道:“是這樣嗎?臣妾看著皇上從登基後,日日都是這樣清閑。本也以為是盛世太平的緣故。誰知昨兒見了我那弟弟,聽他大吐苦水,才知你這好姐夫簡直都快把他當成驢來用了,不到半年就轉了四部,聽說朝臣們現在可都等著呢,就等他把六部轉完了,好送他一個‘六部大全’的綽號兒,這臣妾就不明白了,既是盛世太平,哪裏來的這麽些繁瑣事?可憐鳳舉他之前就一直都為你籌謀打算,出策出力,如今你登基了,也該讓他歇歇了吧?”


    趙倫一張老臉登時就有點發紅,他也知道自己對小舅子實在是太“恩寵”過頭了,心虛之下,便捂著嘴咳嗽了一聲,假裝生氣道:“胡鬧胡鬧,你是皇後,未得旨意怎可擅見外男?”


    金雁秋瞪了他一眼,彼時太監宮女們都是知道自家這對主子“恩愛”的,因此都遠遠綴在後邊,隻有秋菊跟著他們徐徐前行。果然,就聽金雁秋冷哼道:“我自己的親弟弟,算什麽外男?從你登基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這還是半年多不見,我心裏疑惑,昨兒把他召了進來,才知他讓你給支使的團團轉,皇上,你當日許他的那些好處就不用說了,靖國公府爵位尊榮,他自己也有個爵位,我也不貪心再求什麽,隻是你也不能因為他能幹,便這樣的‘大義滅親’吧?你是他姐夫還是仇人呢?”


    趙倫見沒嚇住皇後,於是便又陪笑道:“這話說得,朕怎麽是大義滅親?這不是因為鳳舉還年輕,該多讓他曆練曆練嗎?皇後,你別心疼弟弟,他還不到三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又是朕最信任的人,朕不倚重他,還倚重誰去?六部大全怎麽了?等他真做了六部大全,朕便將他調進內閣,給他一個二品大學士當當,到那時,他有這麽多功績在身上,就算年輕了些,別人也說不出什麽來了。”


    金雁秋一聽,不由得把一雙丹鳳眼登時就瞪圓了,失聲道:“什麽?你還想讓他入內閣?這主意你和鳳舉說過沒有?”見丈夫搖頭,她便沒好氣道:“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盤,不過隻怕這算怕是撥拉不響了,昨兒鳳舉和我說,等東南事情都上了軌道,他便要向你請辭呢?”


    “什麽?”


    趙倫登時就像火燒了屁股似的跳起來,連儀表風度都不顧了,瞪眼叫道:“那小子這就想撂挑子?不成不成?他才多大?辛苦了半年就不幹了。就他累不成?父皇忽然就把皇位傳給朕,他老人家逍遙自在去了,朕這什麽準備都沒有就接手了這麽大一個攤子,難道朕不累?”


    不等說完,看見一後一嬪上下打量他的眼神兒,那明顯是不相信。再看看半天高的太陽,離晌午還早著呢,自己就出現在禦huā園裏,想著這話的確是沒什麽底氣,便把眼睛一瞪,蠻不講理道:“是,你們看著朕好像很悠閑,可不知道朕是心累啊。鳳舉那個臭小子,在父皇麵前就任勞任怨,現在我才支使了他半年,這就滿腹牢騷了,哼!他想撂挑子,做白日夢去吧,朕不放人,看他還敢造反不成?”


    金雁秋沒好氣道:“皇上你可別說嘴了,當日太上皇也沒像你,把人給壓榨成這樣兒啊?英嬪妹妹,你來說句公道話,是我這個當姐姐的心疼弟弟嗎?難道不是皇上做的過分?”


    秋菊掩嘴一笑,沉靜道:“是,公道來說,皇後姐姐說的沒錯,皇上您也不該因為金鑲侯爺年輕,就這麽勞動著啊。”


    趙倫見最寵愛的兩個女人都把矛頭對準了自己,再想一想這些日子,金鳳舉的確是被自己累得夠嗆,心裏先自虛了,咳了一聲,小聲道:“朕知道了,等東南事情完了,朕給他放幾天假歇歇。皇後,鳳舉身為皇親,理該為朕分憂,你當勉勵訓教於他,讓他以國事為重,辭官之念,讓他現在不要去想,想辭官逍遙不是不行,五十歲,不,還是等他過完六十大壽以後再說吧。”


    “六十大壽?虧你說得出口。”金雁秋咬牙道:“敢情你是想學習太上皇,禪位給你兒子之後,再許他辭官,然後咱們就可以拉幫結夥的遊曆天下是吧?”


    趙倫喜道:“哎呀,還是皇後聰明,這主意甚好甚好,那就不用等到六十歲,朕五十歲的時候,四皇兒也是快三十了,鳳舉家的那幾個小子也長大了,該為國分憂了,到時候把這些權力一交,咱們一起逍遙去,哈哈哈……甚美甚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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