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如瑾見她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知道她真是在為自己著想。隻可惜,她卻得給她潑點冷水了。


    有些話總得說清楚,早些說出來也好。


    藍如瑾朝一旁的大丫鬟飛雲看了一眼,飛雲立刻會意,領著一眾丫鬟退了出去,隻留了秦氏、藍如瑾、孫媽媽三人在屋裏。


    “媽媽明白祖母以德治家的恩慈,又是否明白另一句話呢?”藍如瑾請孫媽媽坐下,率先開了口。


    孫媽媽側身半坐在錦杌上,聽藍如瑾話裏有話,便道:“姑娘請說。”


    念頭轉到嘴邊,鬼使神差的藍如瑾竟然說出了這句話——


    “……治世以德,戡亂以兵,治國齊家,莫不如是。”


    賜死聖旨上冠冕堂皇的訓導,她本以為當初未曾聽得分明,卻未想到……那一字一句竟都清清楚楚印在腦海裏,還在此刻立時蹦了出來。


    一共不過十六個字,說到最後,藍如瑾臉色已經透出蒼白,服毒前後那些紛亂的畫麵走馬燈一樣閃過眼前,心神淩亂。


    “姑娘……”


    “瑾兒你怎麽了,可是又不舒服?”秦氏和孫媽媽都覺出了藍如瑾的異常,十分擔心。


    藍如瑾驟然驚醒。


    嗬,自己這是在想什麽……


    連忙收了心神,和孫媽媽繼續方才的話題:“……我是說,以德服人固然是好,但若那人太不像樣,卻不能再用德了,需用刑罰。否則朝廷隻修寺廟教化眾生就好了,還要衙役刑律做什麽。”


    “瑾兒你真沒事麽?”秦氏還不放心。藍如瑾連忙衝母親笑笑:“沒事。”


    孫媽媽已經聽出了些味道,露出思索的神色。


    藍如瑾又道:“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媽媽想必更明白,如果奴才存了反心,若不早日根除,隻怕……”


    “反心?”孫媽媽眼露驚異。


    藍如瑾看一眼緊合的門扇,放低聲音:“媽媽覺得我這次落水是意外麽?還有故意拖延我病情的範嬤嬤等人,以及——那送信的鄭順妻兒?”


    “姑娘!”孫媽媽霍然站起,眉頭緊皺,滿臉震驚。


    秦氏也聽出了話中含義,一把握住了藍如瑾的手:“瑾兒你是說……這府裏有人要害你……”


    “不僅是姑娘,還有太太您啊……真是好狠毒!”孫媽媽卻不似秦氏遲疑,握緊了拳頭一疊連聲的追問,“到底是誰姑娘知道了麽,是不是董姨娘?難道梨雪居被罰的所有人都心存二心,要對姑娘不利?”說到最後已經聲音發顫,顯然十分懊惱。


    藍如瑾搖搖頭,安撫兩人道:“範嬤嬤和紅橘確實存了異心,我親耳聽到兩人私語,但背後人是誰尚無證據,隻推斷大約是嬸娘。梨雪居的人到底誰黑誰白,我還沒來得及分清,隻待日後了。你們別擔心,如今有了警醒總比一無所知好,我們一步一步慢慢理清即可。”


    兩人在聽到“嬸娘”二字時已經驚詫莫名,孫媽媽問道:“姑娘可推斷準了?二太太她……”


    “隻是推斷而已,東府嫌疑比較大,至於家中幾位姨娘我倒還沒細細查訪。”


    也就是說誰都脫不了嫌疑。孫媽媽點頭表示明白,臉上震驚之色半晌未褪。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眉頭皺得更緊:“難道此事也是有人故意為之……”


    “什麽?”


    “昨天我聽幾個婆子亂嚼舌頭,說……”孫媽媽住了口,看看藍如瑾,最終還是說了出來,“說會芝堂蔣先生的徒弟跟某家小姐……”


    藍如瑾變色:“媽媽盡管說!”


    孫媽媽見藍如瑾神情冷冽,也覺察此事恐怕有些蹊蹺,但終究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話,說給閨閣女兒聽未免不大妥當,於是看著秦氏和藍如瑾神色,小心斟酌詞句。


    “聽說是蔣先生常帶著徒弟在身邊,借著看病的機會給徒弟講解,平頭百姓家就罷了,有時進大戶人家問診也不注意分寸,遇到疑難雜症必要讓徒弟觀摩一番,一來二去的,就有大戶的女眷……”孫媽媽沒往下說,隻遲疑著補充道,“……那徒弟畢竟年輕,難免讓人誤會。”


    藍如瑾聽了一言不發,神色端肅坐在那裏,若有所思。


    秦氏不免緊張起來:“會芝堂蔣先生的徒弟除了淩先生還有誰?”


    孫媽媽道:“蔣先生隻這一位徒弟。”


    “那……”秦氏大驚,臉色發白。


    淩慎之進府給藍如瑾看過病,還開了簾帷望診,這事她回來不久就知道了,此時聽了孫媽媽的話怎能不心驚。


    貴門大戶,內院閨閣,最怕的就是名聲不好,清譽受損。


    如今有了這樣的流言,表麵來看是淩慎之被人議論,可若是被有心人傳揚起來,聯係上望診之事,那還不知道要被傳成什麽樣子!捕風捉影添油加醋的事情,向來是世人所鍾愛與擅長的……


    什麽會芝堂,什麽蔣先生淩先生,秦氏大可拋開不管,但涉及到親生女兒名譽,怎能讓她能安然置身事外。


    “香綺,流言到底是怎麽說的,是哪家的小姐?”秦氏下意識捏了帕子,神情緊張。


    藍如瑾也看著孫媽媽,目光沉凝:“媽媽不必有顧忌,怎樣聽的就怎樣說來。我有些想法需要印證,還請媽媽據實相告。”


    孫媽媽從藍如瑾眼中讀到異樣的慎重和壓抑的怒氣,知道事關重大,也顧不得什麽了,照實說了聽來的傳言:“淩先生被傳說跟好幾個府裏的女眷有私,有姨娘,有孀居夫人,有未出閣的小姐,更有一位小姐被始亂終棄,以至於羞憤投湖。”


    “投湖?”藍如瑾眉頭一挑,“是哪家的小姐?”


    “這個卻未曾聽到,隻聽說那位小姐天香國色,身份尊貴,而且極有才情。”


    “還有麽?”


    “其他不太清楚了,我也隻是有天聽粗使婆子們閑磕牙,當時見她們說的太不好聽就嗬斥了幾句,卻沒有細問。”孫媽媽道,“要麽我去仔細問問?那幾個婆子我倒是都還記得是誰。”


    藍如瑾略一思量已經有了計較,鄭重道:“媽媽隻管去問,卻不必隻問那幾個婆子,多問問其他人,不隻府裏的,還有外頭也可差人去打聽。”


    孫媽媽聞言知意,立時道:“姑娘放心,我會悄悄讓機靈可靠的人府裏府外打聽清楚,還要問問他們是從哪裏聽來的流言,另外青州城幾位大人家和會芝堂那邊都會探詢一下。”


    藍如瑾不禁露出讚賞之色。以前隻道這位媽媽忠心聰明,卻未想到她竟機敏到如此地步,堪比宮裏那些掌事宮人。


    秦氏脾氣孤直,卻不是個笨的,聽見女兒和孫媽媽這一問一答也覺出了蹊蹺,聯想到女兒所說的落水前後之事,不禁捉了藍如瑾的手:“瑾兒,難道有人故意推波助瀾?”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母親先別急,待打聽清楚了再思量不遲。”藍如瑾安慰她,“即便有人故意也無妨,正好讓咱們看看他的意圖,看看他有幾斤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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