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丫鬟跑了。


    婆子伸手進枕芯裏,摸到裏頭藏的銀角子,朝方太太臥房方向狠瞪幾眼,“老虔婆,自己不發賞,還攔著別人發賞,活該老爺不回家。”


    晚間方敬寬應酬完回到住處,方家小廝守在門口報告消息。方敬寬聽了沒說什麽,淡淡一笑:“不成麽?那算了吧。”


    “寬少爺,您看……那銀子……”


    “讓你舅媽依舊拿著,成不成不在她,我給的隻是辦事錢。”


    “多謝少爺!多謝少爺!少爺真是好主子!”


    方敬寬笑著打發小廝離開,真不知該笑話伯母大人,還是該可憐她。貼身的下人,十兩銀子就收買了,平時是受了什麽苛待啊。


    “送臉麵給您,您老卻不要,我有什麽辦法。”他晃晃頭進了院子。


    院裏住著另外兩個庶吉士,都是寒門,不想住翰林院提供的下處,在京又租不起像樣的房子,幾個人便合賃了一處小院分攤房租。那兩位早就回來了,下衙歸家,沒有方敬寬那麽多應酬,此時正坐在院子裏品酒吟詩。方敬寬朝他們點點頭招呼,穿過院子往自己屋裏去。


    一個姓張的進士舉杯笑笑:“方兄又出去喝酒了?今天是跟誰啊,哪家如夫人的幹兄弟,還是哪府門房的小舅子?”


    方敬寬笑著沒說話,張進士喝得有點多,說話不太受控製,“方兄怎麽不回答呢?是自覺不好意思嗎,怕我們說你有辱斯,還是覺得攀上了權貴,看不上咱們寒門士子,連話都懶得跟我們說?”


    “張兄醉了。”方敬寬朝另一個杜進士點頭示意,“夜深,扶張兄回房歇息吧。”


    杜進士也喝多了,仰頭喝完一杯酒,斜眼瞥著方敬寬,恍若未聞。


    方敬寬無奈搖頭,轉身離開。


    張進士哐啷一聲把酒壺砸在桌上,“站住!不理我們?你比我們多隻鼻子還是多隻眼睛啊?今日我偏要看看,你有什麽了不起的!”說著,一手搖搖晃晃端著半杯酒,一手去抓方敬寬後背,意圖扳他肩膀。


    方敬寬輕輕閃到一邊,張進士撲空,腳下不穩,一屁股坐到地上。方敬寬淡淡皺眉,“張兄,適可而止吧。今日的事你心中不快我明白,不過公已經發下去了,你再不痛快又有何用?借酒消愁可以,明日可別把情緒帶到院裏去,否則吃虧的隻能是你。”


    他們在翰林院一是觀政進學,二則也會替滿院官吏做事,這幾年皇帝派給翰林院的事情越來越多,他們這批庶吉士有時也承擔替天子寫公的任務。今天有份公要寫,帶幾人的老師挑了方敬寬寫的進呈,沒多久就得了旨意全照用下發,老師著實誇了方敬寬幾句,而稿未得錄用的張進士很有些忿忿。


    “方敬寬你囂張什麽?我吃虧?你是在警告我嗎?你要暗算我嗎?”方敬寬的話就像火星,把張進士整個人都點燃了,他噌一下從地上跳起來,“你不就是靠著親戚關係嗎,所以老師隻肯用你的稿子,而我們寫的無論多好也不得進呈禦覽!哈,剛才門口那奴才是你伯父家的吧?告訴你,我連門都不讓他進,就關他在門外!哼,要是在冬天,凍死他,省得再有賤奴給你跑腿傳話!”


    方敬寬先還態度溫和,聽了這話,臉色沉了些。


    張進士卻指著他的鼻子,“你生氣?被我戳中痛腳了,覺得丟人了?別打量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你靠著出了五服的遠親攀上權貴,在咱們院裏人人皆知,可不算是新鮮事,連老師都不得不賣麵子給你呢。還有你整日喝酒吃肉結交的幹兄弟小舅子,說出來很光彩麽?哈哈,你的功名別也是走後門得來的吧,不然似你這種勢利之輩,如何進得了翰林院!”


    杜進士上前來勸:“張兄慎言,慎言哪!”


    “慎言什麽!”張進士一把推開他,“堂堂翰林院,現在也是烏煙瘴氣啦,還做什麽士林表率,還談什麽為國為民!奸佞當道,小人長袖,哪裏還有真正有才學之人的容身之處?滿腔碧血皆付塵土,一身正氣報國無門,哈!哈!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杜進士長歎:“張兄秉性耿直太過,早晚要吃虧。有些事心裏明白就好,說出來什麽意思。”


    “吃小人的虧?我不怕!大不了辭館歸家,田園耕作,逍遙山水去,再不跟小人同流合汙。”


    方敬寬淡淡看著兩人一問一答,痛心疾首的做派,嗤笑一聲,“張兄若要辭館,走之前麻煩把這兩年的房租補齊,當初我替你墊了二十兩,你零碎加起來隻還了我七兩,還有十三兩欠付。”


    又補充說:“這些銀子是我那位出五服的伯父給的,算是我攀附權貴的進項,抱歉用來給張兄付房租,汙了你一身正氣清名。”


    張進士喝了半天酒沒見臉紅,一聽這話立刻紅透了兩邊臉,脖子都紫漲了,“好啊!你這是要徹底趕我走,要動手把我清出翰林院了嗎?方敬寬,你別想得逞。我可以走,但絕對是自己主動走,你若想耍陰謀攆我,我拚著粉身碎骨也要跟你魚死網破!我明日就去督學司告你,讓人好好查查你的功名是怎麽來的!”


    方敬寬笑:“談房租而已,幾兩銀子,扯別的作甚。”


    “怕了嗎,怕了嗎,有本事繼續跟我硬頂啊!果然你那功名有問題,我一提你就心虛。”


    杜進士上前打圓場:“方兄服個軟吧,張兄他喝多了,一時衝動說話做事都難料。咱們同住一起,有什麽事不能私底下說開呢。”


    “你要我給他道歉說好話?”


    “方兄,畢竟同窗一場……”


    “我今晚做錯什麽了?為何要道歉?”


    “方兄何必計較,偶然口角而已,揭過就是,張兄的脾氣你還不知道麽,幾頭牛也拉不回來,倘若他真去督學司鬧一場,大家都是沒臉,到時……”


    “到時查出來我功名有問題,我吃不了兜著走是麽?”


    “不不,方兄的功名肯定沒問題,但一旦鬧起來恐怕流言殺人哪!”


    方敬寬冷笑:“紅臉白臉的跟我唱戲。可惜我和幹兄弟小舅子們廝混一起,戲園子逛多了,你們這場實在不夠看。張兄,杜兄,我現在服了軟,明日是不是還要叫我別出風頭,寫公時留些機會給你們這些‘真正有才學’之人,好讓你們報國有門?”


    “方敬寬你侮辱我……”張進士奮起。


    “我不侮辱你,我就想讓你還錢。十日之內給我還上,不然我不但認識如夫人的幹兄弟,門房爺的小舅子,還認識幾位隻要給錢什麽事都辦的街頭混混呢!”


    方敬寬不再跟兩人糾纏,大步回屋砰一聲關了房門,“似你們這等清貴大才子,真歸鄉田園耕作去,恐怕你都分不清稻米粟米。”


    “懷秀姐姐,給,桃子!”


    馨園水閣裏,晴君把南邊新供來的禦園大蜜桃遞給江五吃。水晶盤子盛桃,擺在琉璃五彩桌上煞是好看。江五接過桃子,望著晴君笑眯眯的臉心裏直打鼓,“你又要琢磨我什麽東西?今天出門特意收拾得樸素,沒首飾給你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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