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皇帝看著名冊的時候,康保就在那裏盤算,琢磨著怎麽見縫插針,引著皇帝對他收過錢的秀女產生興趣。


    正琢磨著,不料那邊皇帝看完一遍,卻“咦”了一聲,將冊子放到了案上。


    “皇上?”康保躬身向前,這又是哪裏不對了?冊子出了錯?若真是,那也是張德辦事不利。他開始盤算怎麽趁機踩張德一腳。


    皇帝問:“怎麽不見藍澤那個女兒。”


    康保聞言暗喜。


    果然啊果然,不枉他費盡心機結交上了掌管刺探的禦前侍衛馬犀。這馬犀透露的消息果然沒錯,皇上對襄國侯藍家的嫡小姐真的有心。


    隻可惜,嘖,上次那位小姐福薄,白瞎了他的安排。


    不過麽……看來藍小姐對他也不是完全無用,起碼這次,張德主持的選秀刷掉了藍小姐,不正好給了他踩張德的機會。


    心念電轉,康保做茫然狀:“藍侯爺的女兒?奴才不知。容奴才去問問張德?選秀之事都是他在操辦,極為盡責嚴謹的,想是將藍家小姐選下去了?”


    恰在此時有內侍送來了慶貴妃親手做的夜宵點心,皇帝準備將奏折先放一放,吃些東西,便吩咐說:“叫張德來吧。”


    康保心裏一樂,很快叫了張德過來回話。


    皇帝捏著點心飽腹,一麵將剛才的話又問了一遍。張德恭恭敬敬跪彎身稟道:“回稟皇上知道,那襄國侯家的嫡小姐確實品貌俱佳,是以她雖然在涵玉宮外衝撞了慶貴妃娘娘,遴選的嬤嬤要剔除她,奴才還為她說了幾句話,想著她雖然脾氣倔強一點,到底可以通過教導規矩改過來,不可為此小瑕舍了整個白玉。隻不過……”


    張德停了一停,皇帝問:“不過什麽?”


    張德轉目看了看兩邊。


    皇帝揮揮手,見機極快的康保馬上帶了殿中所有內侍退到外麵,一邊走一邊琢磨張德是不是要編排他。


    見人都走了,張德這才近前兩步,低聲道:“隻不過藍小姐身有隱疾,不宜服侍皇上。”


    “什麽隱疾?”


    “體有異味。聽鑒體的嬤嬤說,那味道實在……有衣物阻隔和香囊遮掩時尚不明顯,所以旁人不知道。”


    皇帝聽了,搖頭大笑:“可惜啊可惜,竟是這樣。”


    康保在外頭聽這笑聲,百爪撓心,直想知道張德到底說了什麽。待到張德又稟報了一些選秀的事走掉之後,他連忙進去伺候,看皇帝心情似乎不錯,便試探著詢問方才的事。


    “可見造化弄人,生出這麽一個模樣脾氣都上佳的女子,卻讓她身有瑕疵。”皇帝感歎一番,瞄見慶貴妃拿來送點心的食盒子,搖頭道:“不過,就算她是無暇之玉,被貴妃鬧到了明麵上,朕也不好隨意收了。”說罷又有些奇怪,“皇後是怎麽認識這丫頭的,還有意栽培到孩子們身邊去?”


    皇後膝下無子,若能安安穩穩活到下任皇帝登基,屆時頂多是個聖母皇太後。慶貴妃是太子生母,又向來跋扈張揚慣了,此時以妾妃之位都不將皇後放在眼中,屢屢衝犯,若日後成了母後皇太後,那還不把皇後踩到腳底下狠狠作踐。因此皇後前半生在努力生兒子,到了現在知道生子無望,就極力拉攏扶持其他皇子。


    她的心思皇帝曆來都看在眼裏,但是並沒有阻止她。一來皇帝登基之初頗受太後母族的掣肘,前車之鑒,他不願意讓後族勢力太過龐大,因此在皇後安國公一係幫著他鬥倒了太後家族之後,他鳥盡弓藏,將安國公府削弱成了一個無有實權的空頭親貴。這是極對不起發妻的事,雖然是帝王禦下慣用的伎倆,但皇後幾十年如一日無怨無悔的幫扶,即便家族被削弱打擊也無有半點幽怨,一如既往體貼溫厚,讓皇帝對她感到有些虧欠。


    這份虧欠便讓他容忍了皇後的小動作,在他看來,女人為日後生計鋪路是正常事,隻要皇後的作為不影響到他的統治,些許動作,無傷大。因此皇後有將侄女弄進王府的意思,他也睜眼閉眼的默許了,任憑她折騰去。


    二來,大燕以攻伐開國,尚競擇之理。立國之初,太祖改了前朝的立儲製度,並不施行儲君確立之後就將其餘過十歲的皇子趕到藩地去的規製,而是任由諸位皇子全都居留京師,直到儲君登基再去就藩。這是讓皇子們在互相的對比勉勵之下奮發向上,更刺激儲君長本事。曾有儲君表現不好而被其他皇子取代的例子,當今皇帝就是一個。


    因此,皇後的小心思有助於太子成長,也有利於皇帝在兒子裏頭挑繼位者,所以皇帝並不阻止她。隻要他能掌控全局,底下的各種消長都不放在他的眼裏。


    隻是,在往王府塞人這件事上,皇後怎麽盯上了素不相識的藍澤的女兒?據皇帝所知,藍澤可是個腹內草莽的家夥。


    皇帝在那裏略感疑惑,旁邊康保說道:“皇上您忘了,藍侯爺有個侄女在六王爺府裏頭哪,六王妃和穆側妃常來宮裏請安,皇後娘娘通過她們識得的藍小姐也說不定。”


    皇帝搖頭笑笑,“朕這陣子總感精神不濟,想事也不靈光,這點微末小事,朕倒給想複雜了,還不如你這奴才應變來得快。”


    康保連忙行禮告罪:“奴才不過胡亂猜疑,大道理大事情奴才全然不懂,也就家長裏短上留點心,能幫皇上一二是奴才的榮光。”


    “得了,起來吧,這些秀女你看過沒有,有無尚可一觀的?”


    一見皇帝提起這個,康保立刻來了精神,將肚子裏早已想好的說辭一股腦倒了出來。雖然剛才沒踩到張德,但沒關係,給主子引薦好女子才是正經事。他使勁渾身解數哄著皇帝,於是這一晚的春恩殿裏,沒有綠頭牌的嬪妃入進,而是他悄悄從涵玉宮裏弄過來的兩個秀女。


    鳳音宮內殿裏徹夜燈火通明,皇後睡不著。


    近身侍女秋葵小心侍奉著,方才就寢卸妝時,梳頭的宮女一時沒藏住,被皇後看見了自己的白發,當時雖然沒說什麽,但那之後神色就一直懨懨的。


    “本宮到底是老了嗬。”皇後倚靠在黃錦大迎枕上,默坐許久之後終於歎了一口氣。


    “娘娘您說哪裏話,上元夜時誥命夫人們入覲,誰不說您風華鼎盛,這才多久的事兒呀,您都忘了麽?”


    “本宮記著那些恭維奉承話做什麽。”皇後伸手指了指窗外,向著瀲華宮的方向,“你看,那些才是當得起‘風華’二字的女子,本宮算什麽,半老徐娘?昨日黃花?”


    “娘娘……”


    秋葵見主子如此貶低自己,忍不住還要勸說幾句,皇後擺了擺手,止住了她。


    “將那冊子給本宮念完吧。”


    秋葵隻得住了口,將床邊小檀木幾上放著的大紅名冊又捧在手中,接著念起。那是和送到皇帝手中的那份一樣的秀女名冊,適才皇後聽了一半覺得膩煩。


    一字不差的照著念完,秋葵合上了冊子,等著皇後示下。


    “年輕,樣貌好,才藝出眾的也有不少,隻在京畿一地挑選,這結果倒也不差了。等來日見一見,本宮總能挑到一兩個可心的去幫扶六娘七娘。”皇後聽完,神色淡淡說了一句,然後想起一事,笑道,“那藍姨娘的妹妹竟然沒當選,倒是白花本宮的心思了。伽柔那孩子到底年輕,也不知道探清了人家的底細再動作,帶累本宮跟著她發癲。一個體有隱疾的,長得再好有什麽用,可笑她竟想借此跟嫣然抗衡。”


    秋葵放下名冊,將屋角吊爐上溫著的參茶遞給主子,接口道:“幸好之前是奴婢放的消息,娘娘沒有親口說過什麽,來日找機會撇清了,別人隻會說奴婢不知輕重,萬不會笑話娘娘的。”


    得知宋王妃想借藍姨娘的妹妹籠絡永安王,皇後坐山觀虎鬥,卻也不忘了將水攪渾。秋葵將此事輾轉透露給了慶貴妃,果然慶貴妃就張揚鬧了出去,事情上了明麵,就不是宋王妃自己暗裏能盤算控製的了。不管那女子因為慶貴妃的攪合落選,還是福大真能進王府,她知道皇後摻了一腳在裏頭,日後能不能聽宋王妃的安排還當另說,若利用得巧,日後說不定就成了另一顆釘子,受皇後掌控。


    不過,這一切都因藍如瑾的落選變成泡影。若讓人知道皇後有意在體有隱疾的姑娘身上花心思,傳出去也是一個笑話,是以秋葵有此一說。


    皇後隨手的一個安排,本也沒有太放在心上,見人已落選,感歎一番也就罷了,繼續盤算安排侄女進王府的事。之前委婉透出了想將兩個侄女分別安排進兩個王府的意思,這有些不合理的事情,皇帝竟沒有反對的意見,皇後不免更加安心,一心一意琢磨著要怎樣調和穆嫣然和張六,以及給張七安排什麽樣的輔佐之人。雖對長平王不抱什麽希望,但爭儲之路上意外難免,萬一永安王不行了,長平也算是個替補。


    夜靜更深的時候,睡不著的人未必都如皇後那樣在思慮算計,春花彎月之下,旖旎與溫存亦是有的。


    永安王宿在穆側妃房中,纏綿之後,香檀拔步床裏彌漫著令人臉紅心跳的氣味。永安王將女人摟在懷裏,叫著她的小字。


    “玥兒,你今日脾氣不小,看給我咬的。”他抬起了胳膊,手腕附近兩排牙印泛了紅,一時不褪。


    這份親昵而隨意的態度,不似王爺和側妃,倒像是市井平常夫妻了,若讓正妃宋氏得知,想必又要失落許久。


    穆側妃伏在永安王的胸口,嘟嘴朝那牙印吹了口氣,“疼麽?我心情不好嘛,王爺堂堂男子漢,應該不會和我計較吧。”


    “怎麽,咬了人還不認錯。”永安王作勢欲翻身。


    穆側妃連忙告饒:“好王爺,是妾身錯了,妾身再不敢。”


    永安王笑笑放過了她,穆側妃便將身子又貼近一點,掰著指頭自己認錯:“我今天做了許多錯事,第一,不該咬王爺。第二,不該拿小丫頭撒氣。第三,不該跟藍姨娘找茬……”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默了一會,悶聲悶氣說道:“我就是想跟她找茬,就是不想看見她。王爺……你不許理她。”


    “我理她做什麽。”永安王對愛妃的撒嬌賭氣付之一笑。


    “更不許理她堂妹。”


    “她堂妹?藍侯爺那個女兒麽?不是已經落選了,怎地你還念念不忘。”


    “哪裏是我念念不忘呢。”穆側妃坐了起來,單薄的寢衣從肩頭滑落,露出圓潤細嫩的肩膀,“我是怕王爺念念不忘。母後有意將她指給王爺,就算落了選又有什麽關係呢,王府裏的女人又不是隻能通過選秀才得進。隻要母後上了心,日後尋個機會再將她指進王府不就行了。”


    她喋喋不休的說著,永安王的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裸出的肩膀上,笑道:“你這小婦人,醋壇子打翻了多少個?襄國侯小姐為什麽落選你知道麽,母後怎會再送她進王府。”


    穆側妃倒是不知這層,愣了一下,下意識想問緣故,卻很快忍住了。不但不問,反而高高嘟起嘴:“王爺果然在關注於她,連她因何落選都知道,還說我無故翻醋!”


    永安王伸手一拉,讓她重重跌在了懷裏,光滑的寢衣也隨之掉落,露出了半個上身。“那位侯小姐患有隱疾,體中異味頗重。”他摟著她低聲說。


    穆側妃埋首在永安王懷裏,用彼此的貼合藏起自己**的身子,本想再親昵一些,聞聽此言,十分意外的停了磨蹭。她知道永安王是有些眼線在宮裏的,能打聽出一些隱秘的事,卻也沒想到藍如瑾落選是因為這個緣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深宮嫡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元長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元長安並收藏重生之深宮嫡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