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澤派人來傳藍泯,林媽媽坐在地上嗷的一聲跳了起來。


    “姑娘不會做巫蠱的事,絕對不會!上次就是西邊用巫蠱算計她,她恨都恨死了,怎麽會用這種方式去害人,她就是想害也會找其他辦法,絕對不是她,她是被冤枉的!”她撲到藍泯腳下,“老爺您要給姑娘做主伸冤啊,她肯定又是被人害了,您得給她報仇!太太成了那樣,姑娘又沒了,咱們以後怎麽辦哪,還有什麽指望……”她這話說得理所當然,根本沒考慮大少爺藍琅和二少爺藍理,一個沒用,一個年幼,藍如璿才是東府真正的頂梁柱。


    藍泯被林媽媽抓著胡亂叫嚷了一通,從呆愣的狀態回過神來,轉念一想,覺得林媽媽說得有理,藍如璿曾被西府指證用人偶謀害祖母,就是再傻也不會用同樣的法子去害皇帝的孫女。再說她害瓊靈縣主做什麽,一個庶出的小丫頭片子,要害也該害個男娃啊。


    到了西邊藍澤哪裏,藍泯上來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起來,捶胸頓足,說藍如璿是被人所害,要藍澤做主。


    “大哥,璿兒平白背了這個罪名,咱們整個藍家都要受牽連,害她的人就是在害整個藍家啊,大哥您得查清真相上稟皇後,將那害人的揪出來,不然咱們一家子怎麽翻身!”


    “你還知道全家要受牽連!”藍澤一腳踹了過去,“你養的好女兒,你做的好事,斷了我的子嗣還不夠,還要去謀害永安王爺的,你在這裏叫什麽屈,看本侯現在就將你送到宮裏去發落!”


    說著,藍澤就叫人來捆弟弟。


    藍泯來時沒想到這個,根本沒帶什麽人手,三兩下就被捆倒了。“給本侯備車,本侯要將這黑心的交給王爺去。”


    如瑾聽到消息從內院趕了過來,皺眉勸住藍澤。


    “這是什麽光彩事麽,非要嚷的人人知道。您帶他去算怎麽回事,無論是帝後還是王爺,會將他看在眼裏?藍如璿是以襄國侯侄女的身份進的王府,出了事,別人也直接找您說話,您以為將弟弟推出去,就能免了自己的責?”


    一席話說得藍澤怒火中燒,但也不得不承認所言有理。方才隻顧撇清自己了,急怒之下卻沒想到這一層。若是他真帶了弟弟去辨明自身,恐怕上頭隻會覺得他在推卸責任,會更生氣。


    “難道,就這麽替他們背黑鍋。”藍澤指著藍泯瞪眼,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他竟在用商量的口吻和女兒說話。


    藍泯馬上叫嚷:“根本不是璿兒做的,你身為伯父不說替侄女伸冤,還一心想著撇清,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叔父當王爺嶽丈的時候,不也一心想撇清我們。”如瑾看也不看他。這麽親近的血親遭了事,本該盡力幫襯,但東府一家那等嘴臉行徑,如瑾才不做濫好人,問心無愧的隻想著撇清。


    她朝藍澤道,“這事我們自然是要撇清的,而且也容易撇清。當日藍如璿在祖母身上用巫蠱,已有前科,她們一家本是早該被逐出侯府的,隻是您痛惜手足,給了他們一個改過的機會。這次藍如璿又犯事,辜負了您的期望,您要寫折子跟宮裏好好承認自己的過失。”


    藍澤從內侍走後就犯了頭疼,但仍強打著精神思考,他也不是愚蠢之極的,很快想明白了如瑾的用意。如瑾連借口都替他找好了,痛惜手足,一時心軟釀成大禍。


    這聽起來是他的過錯,其實已經將責任撇得一幹二淨了。


    當日小露指認藍如璿做人偶的事鬧的那麽大,東西兩院打得不可開交,就算捂蓋的再嚴實,池水胡同的人家也肯定有知道眉目的,宮裏稍微派人一查就能查出來,將這事奏明上去,也算對宮裏有了交待。


    “我這就寫折子。”藍澤讓人將弟弟堵了嘴帶去偏房,撲到書案邊準備奮筆疾書。要搶在皇帝的處置旨意下來之前,將請罪折子盡快遞上去。


    如瑾在一旁看著,藍澤也沒趕她。


    “罪臣藍澤頓首乞叩天恩……”


    如瑾看了一會,見父親手雖然有些抖,字跡失了端方,但措辭還算過得去,認錯態度也夠誠懇,關鍵是將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了。看著他思泉湧一般須臾寫滿了兩頁紙,看看就要收尾,如瑾提醒道:“您自己將處置寫上去吧,寫得重一點,博個同情,好讓宮裏從輕發落。”


    這也有道理,藍澤趕緊琢磨自請個什麽懲罰為好。罰俸?之前因為內務府的事已經罰過一回了,巫蠱比那個罪重得多,顯然不能再用。體罰?在宮門前跪上幾天?這身體不知吃不吃得消。


    躊躇間,如瑾在旁道:“就寫自知罪責難償,無顏駐留京都,特請歸還晉王宅,回青州思過,並遙為帝後祈福。”


    “回青州?這不行!”藍澤斷然拒絕。他好不容易將家門從青州移到了京城,躊躇滿誌要在這裏紮根呢,怎甘心為了一個不成器的侄女毀了自己前程。


    如瑾冷笑:“這懲罰和你的過錯相當,別人也說不出什麽。若你故意就輕,說不定上頭就發了火,削爵問罪也有可能。”


    “胡說,怎麽會牽連到削爵上頭,襄國侯府是百年的世襲罔替。你退開,不要打擾!”


    鬼的世襲罔替,又不是沒被削爵過,不然老太太和娘家的齷齬怎麽來的。前世,連滿門抄斬都有了呢。


    “怎麽牽連不到,巫蠱,你以為是什麽小罪?你有心慈放縱之責,這是小責,往大了說,人家若追究起來就要問一問你,既然她曾經有過前科,為何你在她進王府之前不及時說明阻攔,由著她去了王府謀害縣主?要我說,回青州都是寫清了,直接寫自請削爵豈不更安全。”


    如瑾說的也算是氣話,藍澤頓時怒不可遏,將她轟出書房去了。


    最後那折子不知道是怎麽寫的,總之他一寫完就穿了正裝登車出門,如瑾也不管他,不管是去王府還是請求進宮,他這個認錯的態度擺在頭裏,皇帝也不好借此往重了發落。


    如瑾回到內宅,帶了一串佛寺裏開過光的辟邪的前朝銅板,去東府看藍如璿。


    她本不在辟邪之物上留心,前世是不信,現在是經了一次生死,徹底無畏。不過家中有體弱的母親和年幼的妹妹,要去看人家屍首,她還是要帶上,免得沾了什麽不幹淨的回來,犯到親人。


    她毫不痛惜藍如璿的下場,隻是沒想到這位長姐會沒的這麽快。


    當看到那扭曲的變色的屍首,如瑾默然良久。


    藍如璿,才不過十六歲,正是如花如詩的年紀,卻落得這樣下場。屍身歸還本家,這是皇家的恩賜。


    如瑾想起瀲華宮那個血色的早晨,她被灌下了毒酒,身體也是變成了慘不忍睹的模樣,和母親一起被草席蒙著扔去了野地。前世是她,這一世是藍如璿,和皇家沾染上了之後果然都是凶險至極。丟性命,很容易。


    “姑娘咱們……回去吧,這太嚇人……”碧桃在後頭輕輕拽如瑾的衣袖。


    林媽媽已經哭暈在板車旁邊,也沒人去管她。滿院子丫鬟婆子來回亂竄,內院裏竟然還有年長的小廝闖進來,整個東府已經亂成了一團。


    如瑾回頭一看,幾個丫鬟臉色都不太好,麵對著這樣的屍首的確是為難了她們。院中又是雜亂,總在這裏也不方便,如瑾便帶了人回去。已經算是和長姐告別了,生前不管有什麽樣的恩怨,人已死,一切都是雲煙了。


    “三姑娘!求您給奴婢們做主啊!”半路上好幾個丫鬟衝過來攔住了道路,撲通撲通跪了一地。如瑾定睛一看,為首的是嬸娘張氏房裏的大丫鬟春梅,後頭幾個有的很麵生,看衣衫該是東院下等的雜役婢女,但是模樣都生的很俊俏,一個個眼淚汪汪的跪著,讓人心生憐惜。


    “春梅姐你們這是做什麽?”碧桃出麵說話,“大姑娘雖然沒了,還有二老爺大少爺在呢,你們有事也不該求到我們姑娘身上來。兩邊的情況姐姐你知道的清楚,許多事我們這邊是不好插手的。”


    “三姑娘行行好,碧桃妹妹你替我們跟姑娘求個情吧,無論如何請把我們要到西府去,我們不領月錢都可以,隻要姑娘肯收留,做牛做馬我們也認了。”春梅領著幾個丫鬟磕頭,痛哭出聲。


    如瑾大致明白了她們在擔心什麽。


    這陣子東府藍琅鬧得有些不像樣子,在青州時還有東府的一點產業需要他照看,那邊玩樂也少,因此他也不會昏天黑地的鬧。來了京城之後,身上無事,除了花天酒地他就沒有其他事可做了,花街柳巷,勾欄酒肆,在外瘋玩還不夠,家裏大大小小的丫鬟也被他沾染了不少。前些日子還聽說他不知在外學了什麽勾當,將身邊的丫鬟弄死了兩個,藍泯竟然不管他。


    春梅是張氏跟前的,若是死硬著不從,他也不能用強。不過張氏現在人事不知,春梅的處境本就岌岌可危,如今藍如璿也沒了,日後越發沒了可以壓服藍琅的人,落入虎口是早晚的事。不趁著此時混亂尋個出路,以後說不定也成了被弄死的一個。


    “這原是小事。你們去找管事媽媽吧,老太太那邊不嫌人手多。”


    幫襯幾個丫鬟是舉手之勞,如瑾不吝做些善事。不管襄國侯府會因藍如璿的事受到什麽牽連,東府這次是徹底毀了,幾人既然求到了頭上,幫一幫也好。


    春梅一眾人千恩萬謝的磕頭,結伴去找西府的管事要差事。如瑾帶人接著往回走,碧桃悄悄說:“姑娘,怎麽不把春梅留在跟前呢,她從前就心向這邊,咱們香雪樓缺人手,讓她做些雜活也好。”


    “你倒大度,哪個大丫鬟不防著身邊有競爭的,你還要把她弄到香雪樓。”


    “姑娘,奴婢是那樣的人嗎。”碧桃佯怒。


    “好了,你不是。”如瑾笑笑,“不過我不要她。她在張氏跟前時就和我們牽扯,到了我們這裏,焉知日後不會與旁人牽扯。看在她以往幫過我們幾次的份上,我給她一個出路,不過也僅止於此了。”


    從品露遭藍如璿虐待開始,春梅大約是感同身受的悲歎自己處境,暗地裏漸漸和如瑾這邊有了來往,後來小露和董姨娘搭上也是因為在青州時受了她的指點影響。到後來她跟著張氏來京城,幹脆成了如瑾在東院的眼線之一。


    “姑娘,春梅和咱們通氣是棄暗投明,姑娘對下人好,她還會跟別人牽扯麽?”


    “什麽棄暗投明,她不是張氏的心腹,但歸根到底沒受過什麽苦,和咱們通氣不過是給自己一條退路。到了我這裏,她還會不會存一份心思留退路呢?你敢保證麽?”


    碧桃想了想,搖頭。


    “我也懶得去試探她,所以不用她。”


    碧桃這才明白如瑾的意思,覺得在識人用人上,自己還差姑娘許多,不能成為得力的膀臂。這讓她感到很挫敗,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越來越懷疑自己有沒有成為第一心腹侍女的資格。


    藍澤到王府和宮裏分別請罪,永安王倒是沒有說什麽,反而安慰了他。而請罪的折子遞到宮裏,皇帝的處置旨意卻遲遲沒有下來,沒說赦免,也沒說問罪。


    這不上不下的狀態讓藍澤心焦,回到家裏躺了幾天,夜夜頭疼不能入眠。


    對這些事,秦氏不太上心,藍如璿犯的事又不會牽連西府全家的性命,隻要好好活著,有女兒相伴,她覺得日子就是好的。


    如瑾每日抱著妹妹哄,看著小家夥一天大似一天,烏溜溜的眼睛看什麽都是好奇,心中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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