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後來跟上的影子比他還快,原本是在後麵的,一會就飄到了前頭。該是他的護衛吧?類似崔吉那樣的人?


    如瑾還沒來得及驚訝,陡然發現長平王開始加速,奮力朝那兩人追去,不一會就追上了。


    然後,那兩道影子又加速追上他。


    然後他再追。


    幾個來回之後,如瑾聽到耳邊的心跳加快了,擂鼓似的,震得她耳朵疼。


    早已出了藍府,穿街過巷的,專找僻靜的黑漆漆的小路走,如瑾也不知道是到了哪裏。隻看到這三個人來回追趕,不一會,長平王不追了,瞅著前頭不遠處的兩條影子,咬著牙說:“兔崽子,爺幾日不練,就猖狂起來,欺負爺後繼無力。爺才不跟你們耗,一會還有要緊事呢。”


    如瑾自然不知道他嘴裏的要緊事是什麽,隻覺得這話粗俗得很,別說風度,連點起碼的禮儀都沒有,宛如市井武夫。


    倒是沒見過他這樣一麵。


    “王爺,累了就歇著,一味逞強有什麽用。您這是要帶我去哪?”


    “誰說我累了?這還沒跑起來呢。”


    如瑾暗暗白了一眼。心跳那麽快,呼吸都粗重了,還說不累。愛累不累,愛去哪去哪。她閉了嘴不說話。總之擰不過,她力氣比不過他,任憑他帶走就是。


    長平王心裏卻暗暗懊惱。最近大量時間花在宮裏,出了宮還要應酬那些朝臣,頗費心力,煉體的時間過少了,弄得才跑幾步就呼哧帶喘的,真是丟人。偏那兩個小子還不給他麵子,美人在前,反而故意將他比下去,等有空一定要好好收拾這兩個家夥。


    不過現在麽,還是保留體力得好,他對接下來的事情還有期待呢。


    悶頭趕路,在夜色籠罩的京城裏,三道黑影飛竄著,沒過多久,就到了長平王府附近的街道。


    不遠處響起夜梟的鳴叫。


    三人猛然站住腳,毫無預兆的停下。如瑾隻感覺到唇瓣被長平王捂住,將要出口的詢問也就咽了下去。他在要她噤聲。


    她連呼吸都放低了,不發出一點聲音。


    並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她直覺此時應該安靜。


    長平王三人更加無聲地,慢慢移動,徹底沒入一處長巷的暗影裏,再不發出一絲聲音,像與黑暗融在了一起。


    另外幾個方向也相繼響起了夜梟的聲音,有的短促,有的連綿。須臾,隱隱約約的,似乎有鐵器的磕碰,可是被恰好響起的梆子聲掩蓋了,如瑾分辨不出是不是錯覺。


    忽然,她感覺長平王的臂膀緊了緊,讓她更貼近他。旁邊那兩個護衛悄無聲息潛了出去。狐裘鬥篷捂了她一身汗,從鬥篷的縫隙裏,借著漸漸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她看到巷口微弱的月光下,幾個黑影來回翻騰,夾著雪亮的寒光。


    果然是遇襲了?


    她抓著長平王的衣襟,指尖用力,將呼吸放得更輕。緊張,心跳很快,但她隻緊緊盯著巷口翻飛的人影,盡力保持安靜。


    長平王也是一動不動,一聲不出。


    她不是沒見過血的人,在來京的路上,在池水胡同,在劉家,她看到過殘肢斷臂,人頭死屍,有生死一線的時候。可唯有這次,在深巷的黑暗裏,令人窒息的寂靜裏,她感覺到了異樣的緊張。


    似乎,有什麽在黑暗之中窺視,會毫無預兆地撲上來。


    長平王穩穩地抱著她,才讓她感到些許安定。


    那兩個護衛在和什麽人纏鬥,是輸是贏?她隻能看到人影交錯,刀光雪亮,可分不出誰是誰,自然也不知道己方是否占上風。


    如果,如果護衛不敵,敵人欺到了跟前,長平王可以應付嗎?她會不會成為他的累贅?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巷口的人影邊鬥邊走,須臾消失在連綿屋舍之間。四周又恢複了寂靜,連無聲的打鬥都沒有了。長平王還是不動。


    如瑾便也不動。


    在緊張和寂靜中,對時光的感覺是否準確,如瑾不能確定。她不知道是過了一瞬,還是一刻,終於,長平王一隻手臂輕輕移動,將什麽東西遞到了她的手裏。


    如瑾接過,摸索之下,發現是一個匕首的形狀。她緊緊握在手中,按住刀柄。


    長平王是毫無預兆跳起的,跳起時將她放到了地上,不知從哪裏拔出一柄劍,當的一聲迎上了突然襲來的利刃。如瑾落地就退到了牆角,背靠牆壁,拔出匕首藏在鬥篷裏,對著前方。


    襲來的敵人有兩個,動作極快,而且俱都是黑衣,很快和長平王攪在一起。如瑾很快覺得眼花繚亂,根本不能分清哪個是長平王。她一聲不出,盡量讓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這個時候,她幫不上什麽,隻能努力避免給他添麻煩。


    然而麻煩還是發生了。


    牆角的上端,悄無聲息的,潛下一個人。如瑾並未察覺,直到麵前纏鬥的三人中,有一個猛然回頭,烏沉的眼淩厲望過來。


    是長平王!她頓時認出來。可他眼裏迸發的震怒讓她驚悸,一瞬間她明白他是想脫身趕過來,於是,頭頂逼近的人影終於被她發現。像是被死神籠罩,她頓時汗毛倒豎,下意識,沒經過任何思考,登時就地翻滾到一旁。


    但是有些晚,頭頂那人比她更快,雪亮的寒光立時逼到她麵前,她甚至能分辨出劍尖的顫動。躲不過去?!死亡籠罩的瞬間,她特別後悔為什麽不學武。這普通人的反應,根本敵不過練武之人啊!


    “去!”


    伴隨著長平王一聲低喝的,是另一道寒光突襲而至。叮!如瑾睜眼,看到已經逼到麵門的劍光被彈開。


    他替她擋開了襲擊?


    刹那間,想都沒想,她舉著匕首就朝撲進的黑影撞了過去。也許是掩藏在鬥篷裏的利刃沒有引起對方警覺,也許是她過於笨拙的動作讓對方輕視,總之那人竟然連躲都沒躲,隻是側退一步穩住被長平王帶歪的身形。


    就是這麽一眨眼的工夫。


    如瑾重重撞在了他的身上,合著全身力氣撞過去的,是鋒利至極的匕刃。噗!如瑾真得聽到了利刃入肉的聲音。她知道自己得手了!卻不知紮在對方哪裏。身子收勢不住,匕首一時也拔不出來,她匆忙而狼狽地順勢歪身,朝前滾了兩下。


    背後挨了重重一掌,是挨了匕首的人驚怒之餘拍過來的。她眼前發黑,重重撞在牆上,喉嚨湧上腥甜。


    還是太笨太慢了!身子不受控製軟倒的時候,看著仍然被纏住的長平王,她懊惱自責。長平王赤手空拳了,方才定是拋出自己的長劍幫她擋過利刃,形勢似乎有些不妙,可她根本幫不上,而且感覺呼吸也困難起來,背上疼得要命。


    好在……好在被她紮了一刀的那個人,似乎傷勢不輕,打了她一下之後就跪伏在地,不能加入戰團。


    好在,好在有人來了。


    而且不是敵人,是先前的護衛,還有更多的護衛。


    她覺得眼前有點模糊,隻看到人影亂晃,最後連人影也分不清了。“瑾兒!如瑾!”感覺是被人抱了起來,熟悉的聲音在耳邊低呼。


    “王爺?”


    “是我。別說話。”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腕上,似乎在試探脈搏。


    有人在旁邊低聲稟報:“三十個,命都留下了。咱們損了九個,傷三個。”


    “三十個。他還能拿出幾個三十來。”長平王冷笑一聲,抱了如瑾一路潛行,很快回了王府。


    如瑾隻能朦朧聽到他們的對話,耳朵裏嗡嗡的響著,似乎是很嚴重的耳鳴,頭也很暈。她感覺到自己被放進了水裏,衣服盡都除了,被溫熱的水包圍著。


    “是哪裏?”她問,用力眨了幾下眼睛,才看清對麵的人是長平王。


    他伸手撫過她的眼睛,“是你的浴室。閉眼歇一會,沒事,隻是受了重擊氣血亂了,休息休息就好,要是累就睡吧。”


    他怎麽和她麵對麵呢?浴室裏,她沒穿衣服,他也是光著在水裏嗎?她身上還不好呢,怎麽能泡水?她覺得一切都很不妥,應該立刻起來才行。可是頭很暈很暈,沒力氣往起站。


    真是沒用啊,昏睡過去的時候,她腦中最後一個念頭是一定要找個師傅,學一學拳腳刀劍,以後才不至於這麽狼狽。


    長平王一直扶著如瑾在水裏,她睡著了,他給她輕輕推拿後背,理順氣血。方才那一掌,是那人心口挨了一匕首之後打出來的,力氣不大,擱在習武之人身上壓根不算什麽,疼一下就過去了,但如瑾一個普通女孩子怎麽受得住,被打得頭暈眼花是難免,若是不盡快疏通氣血,落下什麽病根也說不定。


    他幽深的眼裏隱著怒火。


    “王爺,讓奴婢來服侍?”浴室簾外響起荷露的聲音。


    長平王看了看昏睡中臉色蒼白的如瑾,將一套推拿做完,感覺她的脈搏稍有平穩,這才起身披衣,允了丫鬟們進來。“好好給她疏通氣血。”吩咐完走了出去,去往錦繡閣。


    如瑾醒來時恍惚了一會,望著床帳熟悉的花紋看了半晌,才想起來昏迷前的事情。胸腹間有柔軟的小手在輕輕按壓揉捏,偶爾敲打,將堵在胸口的憋悶散了好多,頭暈似乎也降薪了一些,不再看什麽都天旋地轉。


    她看到荷露的臉,帶著從未有過的嚴肅認真的神情。“王爺呢?”她虛弱地問。想起長平王好像和她一起待在浴室,那麽他有沒有受傷?當時那兩個人可是把他纏得不輕。


    荷露說:“王爺有事離開,您再睡一會吧,天還沒亮。”


    菱脂湊過來緊張地詢問主子感覺如何,如瑾卻惦記著長平王,“王爺受傷沒有?”


    “沒有,您放心。”荷露回答,手上力道更加適宜。


    “你怎麽還會這個?”


    “是胡嬤嬤教的。您別說話了,王爺說您氣血還沒穩定,您閉目養神吧。”


    如瑾就住口不問了。荷露的手法很有功底,似乎不像是普通丫鬟們所用的鬆活筋骨的手段,一通揉捏讓她很是舒坦,於是便閉了眼睛,按著以前在書上看的法子調整呼吸。


    更鼓響過,該是每日長平王出府上朝的時候了。


    但是院子外頭隱隱傳來一些嘈雜,人的呼喝和利器的碰撞,如瑾在朦朧中驚醒,“怎麽了?”這聲音再熟悉不過,她剛剛經曆一次,不知道怎麽又在府裏聽到。


    荷露說:“應該沒事的,府裏侍衛多的是,生不起事來,您好好躺著。”


    如瑾到底不放心,支著耳朵聽動靜,漸漸的,那聲音變弱,消失了。


    此時,錦繡閣院門被一腳踹開,長平王一邊疾步而出,一邊沉著臉說話。“誰做的,怎麽鬧到側妃那裏去了?每人領十棍子去。”


    賀蘭躬身應“是”,一麵暗自懊惱少吩咐一句話,又惹出主子的火來。


    長平王很快進了辰薇院,一徑走入內室。踏進房門那一刻,他鐵青的臉色瞬間轉圜,看到如瑾的時候,目光更是溫和許多。揮手遣退丫鬟,他接著做荷露沒做完的事,在如瑾身上輕輕揉捏。


    “我感覺好多了,您不用這樣。”如瑾有點臉紅,一麵又擔心他是否安好,“您真的沒受傷嗎?”


    “自然沒有。”長平王手上沒停,將平躺的如瑾抱著翻過身,又在她背上按壓。“褚姑熬藥呢,一會你喝下去,然後好好睡一覺。”


    如瑾惦記著剛才的嘈雜,忍不住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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