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正好丫鬟來報說彭進財到了,如瑾趕緊借口對賬,抬腳去了外頭。


    母親近來越發婆媽了,事無巨細都要問一問,許多關心的地方讓人哭笑不得。是上了年紀都會這樣嗎?未到四十呢,也不算上年紀,如瑾覺得真是又溫馨又煩惱。


    彭進財報了賬目,最近這幾天生意如常,小小的鋪子慢慢發展著。幾個盯著鋪麵的地痞倒是不見了,大概是江府丞那裏使了力的緣故,如瑾隨即打發人送了一些有趣的吃食用物前往江府,算作給江五小姐的謝禮。


    彭進財請示了一件事:“眼看要進臘月,每年臘月十五城外佛光寺都有一場法會,是京畿附近重要的佛事,善男信女去拜佛的不少。如果東家同意,我想去那邊賣些小物件,這種機會若是經營好了,比尋常開店賺錢更多。”


    “什麽小物件呢?”


    “繡囊,福袋,佛像,掛飾之類,就是尋常繡品,把花樣子改成與菩薩有關的,要是能和寺裏法師有交情,請他們開光加持一番,東西就更值錢了。”


    如瑾笑說:“你恐怕早就打算好了吧,專等我給你疏通關係去。”


    彭進財嘿嘿地笑,沒否認。


    “你別看寂明**師送了我東西,就覺得我在僧眾那邊有關係,**師與我隻見過一麵,請他出麵疏通關係是不成的了。開光加持什麽,你先死了這心,別光想著賺錢,連和尚們的主意都打。至於佛光寺那裏可不可以賣東西,回頭我找人問問。”


    “可以的,每年法會都有小販在周圍賣吃食玩物。”


    “你要做的恐怕不是小販吧?”


    “……那倒是。”彭進財躬身,“東家能置辦多大的攤子,我就做多大的買賣。”


    真是無商不奸。如瑾暗笑,幸好是自家買賣,要是跟彭進財做生意,還不都被他算計了去。於是就打發了他,順便也放了吉祥,讓兩個人敘舊去了,然後自己琢磨怎麽和佛光寺搭上關係。京城附近人生地不熟的,又不像青州那裏知道各處的背景關係,這事少不得還要去問長平王,他能在積雲寺布下關係,佛光寺裏興許有認識的人?


    碧桃來稟報家裏的瑣事,說最近藍如琳和藍琨都比較安分,隻是藍如琳常跟管事要錢買首飾胭脂,藍琨愛往侯爺跟前湊。


    如瑾說:“這都是小事,藍如琳境況如此還能在裝扮上留心,可見還願意好好活著,就隨她去,家裏銀錢不吃緊的時候就給她一些零用花費。藍琨麽,知道跟侯爺討好還算不笨,也隨他去。上次我托劉家幫他留意先生了,臘月裏不能請人來坐館,待開了春,就好好給他找個教書師傅管著。”


    碧桃說:“還有一件,是池水胡同那邊送信來,說京裏開銷大支撐不起,想回青州去,將池水胡同的宅子賃出去收房租補貼家用,來討侯爺的示下。”


    池水胡同住的是被攆出去的藍泯一家,那裏的房子還在藍府名下,隻給他們住,不屬於他們。如瑾問:“侯爺什麽意思?”


    “侯爺把傳話的人打出去了,說那房子是老侯爺當年置辦的,算祖產,豈能租給別人住。一氣之下就要把宅子收回來,這幾天正派人去池水胡同攆人呢,隻是那邊拖著撒賴不走,天天鬧得哭天喊地,左鄰右舍都在看笑話。”


    真像藍澤的作風……


    如瑾苦笑之餘又釋然了,藍家又鬧這麽一出荒唐事,給人知道了隻會輕視襄國侯府。皇帝最近必定在關注皇子們的親眷,藍家鬧得越不成樣,恐怕他越是放心。


    碧桃說:“姑娘不回來,奴婢不敢擅自做主,您看池水胡同那邊需要派崔領隊他們去鎮鎮嗎?總這麽鬧下去對姑娘名聲不好啊。侯爺倒是想派他們去,但楊領隊去了不頂用,不敢和那邊動手,崔領隊脾氣有些左性,不肯去呢。侯爺這陣子正罵他,嚷嚷著要辭退他。”


    “崔領隊又不是普通下人,說辭退就辭退?”不說長平王那邊的關係,就是論救命之恩,也得在府裏好好供養著人家,豈能隨意罵。


    “姑娘別生氣,我看侯爺也是說說罷了,崔領隊往跟前一站,他都不敢直視。”


    那是啊。崔吉多大的煞氣,要是板了臉瞅人,尋常誰受得了。如瑾道:“池水胡同就那麽鬧吧,最好鬧上十天半月,一直鬧到過年才好呢,讓崔領隊拘著楊領隊,誰都不用去了。”


    “啊?這……”


    “就這麽辦,我不怕名聲受損。”


    要說名聲,入京以來樁樁件件的,受家族姐妹所累,她的名聲早就沒了。但有寂明惠賜的蓮花墊底,再加上皇子側妃的名頭,誰敢沒事嚼舌頭。能見麵的皇親貴婦都有分寸,不會拿這些說事,至於底下那些胡亂議論的,左右她又聽不到,怕什麽?


    在家裏消遣了大半天,家中大事沒有小事不斷的局麵讓如瑾很放心,吃過晚飯,趁著天還沒完全黑透,便登車回王府了。車駕周圍護衛增加了兩倍,附近街道上還有喬裝的暗衛護持著,一路安然進了府門。


    長平王正在園子裏散步消食,見她回來,就拉著她一起。


    初雪過後天氣一直陰著,鬆竹在暮靄下呈現灰青的顏色,將如瑾一襲碧色錦裘鬥篷襯得十分鮮亮。長平王隻是家常袍子,玄墨作底,隱繡雲紋,和她並肩走在石子甬路上,身後幾步遠跟著一眾整齊的內侍丫鬟,遠遠望去像畫一樣。


    如瑾說起出府的見聞:“街井如常,看來兵圍永安王府並沒有引起百姓恐慌,大家還是照常過日子。”


    看藍府的情形就知道了。近日的波瀾隻局限在宮廷王府,下麵受影響的不多。


    長平王說:“去歲冬天才鬧了天帝教,要是今年再有混亂,父皇的龍椅還想安穩麽?他自然會將事情控製在極小的範圍內。認真說起來,這也不過是他的家事。”


    “那麽這次就算揭過了嗎?太子會再起,永安王一直被拘禁?”


    “應該不會如此。進了臘月,就快過年了,如果父皇最近不動,大約是要等年後了。人年紀大了,說不定對過年和美的期盼更大些。”長平王語氣裏有輕微的嘲諷。


    就是說,還有下?


    兩個人攜著手,如瑾擔憂的情緒被長平王瞬間感覺到。他停下腳步,將她摟在了懷裏。身後一眾隨侍都偏身低頭,恭敬候著。


    “沒事,別擔心。”長平王低聲說,“我摸不準父皇為何暫時放過六哥,不過,卻摸得準自己安危。咱們好好準備過年就是了,我會在家裏養病到年底,一切事都不理會。”


    他輕輕咬她的耳朵,“跟我回屋去吧,今天吃得多了些,有勁沒處使,多給你疏通一會氣血,讓你早點好起來。”


    如瑾低頭掩飾不自在,“我不在家,王爺反而吃得多了,那我以後長住娘家好了。”


    “嘿,那可不行。”


    暮色越來越重,園子裏次第點起了風燈,在冬夜的霧靄裏散著朦朧光暈。長平王牽著如瑾的手,慢慢朝錦繡閣裏走去,一路低聲說笑著。


    冬園西角靜靜佇立著纖細高挑的身影,遠遠的,將一切都收在眼裏。


    “姐,藍妃看得緊,我沒有機會。”幾不可聞的歎息散在風裏,融進茫茫夜色。


    今年天旱,冬月時分才下了第一場雪,進了臘月,又不下了。所謂瑞雪兆豐年,冬天時候雪量太少,開春的播種又要受影響,京外莊子上的毛旺來送年禮,將老農們的擔憂念叨了許久。


    如瑾聽說後,頗有一種民生多艱之感。去年京裏才鬧完天帝教,緊接著越年又是旱情,要是明年再接著旱下去,別說江北鬧暴亂,京畿地區恐怕也會不安穩。不過,這些事都是朝堂上的皇帝和堂官們該操心的,旁人擔心也是白浪費精神,不能幫助分毫。然而臨近年底,從上到下都盼著過年,之前又有永安王之事讓朝臣不敢亂**說,近來的朝政議事就頗為平淡,長平王人在家裏,眼睛卻長在外麵,偶爾將外頭的事情和如瑾說上一些,連他自己也說得犯困。


    進了臘月之後,如瑾平靜生活裏額外的兩件事,一是幫著彭進財往佛光寺那邊做買賣,一個就是等著娘家那邊收青州的進項。


    佛光寺的事問過長平王了,他說和那邊不熟,不過可以輾轉幫忙找人疏通,在寺外人來人往的地方圈一塊地當攤位,生意保準不錯。如瑾想了想,覺得這樣不好。她一個小的不起眼的繡品鋪子,本來就不想驚動任何人,不然以皇子側妃的身份何至於跑到平民區租賃鋪麵去。這次若真是在寺外圈地占攤,跟周圍小販一比純粹是鶴立雞群,多紮眼,傳揚開去,人家要議論長平王府了。


    不如還是去找江五?


    如瑾就跟長平王說:“京兆府的府丞和各處寺廟大約會有來往,就算不熟,過去搭話人家也不會不理。我想著,與其我一家占地,不如就讓佛光寺開出一片地方來專給香客們歇腳,弄些吃的喝的攤位上去,我的鋪子再去,香客們吃喝歇息完了買個小物件就順理成章了,不打眼,說不定還比單開獨攤好得多。”


    長平王有些意外:“你哪來這麽多古怪想頭。不像王妃,倒像奸商。”


    你才像奸商呢!


    如瑾瞪他一眼,“隻不知佛光寺是什麽背景?要辦成這事,光靠江府丞大約力量不夠吧,私底下需要找誰疏通呢?”


    但凡各處能傳承的大寺,背後都有扶持照看的人,譬如在青州時藍老太太就是石佛寺的主要香客之一,到了京都這塊地界,遍地豪門高官,單憑襄國侯府的名頭已經不夠看了,靠著江府丞明裏去牽頭說和,私底下可能還要找能說了算數的人,這人若找的合適,江府丞都不必用了。


    “佛光寺啊……”長平王想了想,“以前王韋錄的老娘總去上香,現在似乎是幾家堂官的女眷都愛去,回頭叫唐允過來問問,他知道詳細。該找誰,讓賀蘭幫你做去。”


    一個小生意,動這些人幹什麽,小題大做。賀蘭還好說,那唐允,如瑾知道是他不見光的僚屬,為了一個小鋪子豈敢動用。


    “……要麽還是算了吧,讓彭進財派夥計挑擔子賣去,興師動眾的犯不著。”


    長平王笑說:“別,就這麽定了。好容易你鬆口讓幫忙,我豈能不抓住機會。”


    這算什麽機會……如瑾不能理解。


    長平王說:“誰讓你事事都自己辦的,以前在家就算了,嫁了我,還要自己動手,那我是擺著看的嗎?給你的銀子你全收著不用,回頭自己去掙錢,還不讓我幫,我很挫敗你知道嗎。”


    這便是男人的自尊?


    “可我一個小鋪子,動你的關係……”說起挫敗,其實如瑾覺得,佛光寺這事求到他跟前才叫挫敗,她本想著全然自己解決的。要不是想快些賺銀子擴張生意,她都不跟他開口。


    “那怕什麽。你是我的女人,不用我的名頭又想用誰的,但凡你當我是一家人,就不會這麽多顧慮。”


    長平王笑嘻嘻地說話,可如瑾知道他在意了,忙解釋說:“我不是不想動你的關係,用你的名頭,而是要看何事。人家佛寺辦法會,你去做生意,這本就容易讓人議論,而且就算寺裏允了辟地開攤,堂堂王爺跑去與民爭利也不成話。”


    “這麽說還差不多。”長平王滿意地接受了這個解釋。


    “那麽……”


    “那麽你就去找江家吧,江府丞雖然好色下賤,官麵上還是挺有彎彎繞繞的一套,著他給想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去牽線,私下我再讓賀蘭疏通,十有**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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