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初九日是她的生辰,十五歲,及笄成人之禮。


    往年生日時,丫鬟們老早就開始準備這準備那,雖不大操大辦,私底下至少也要籌備一身新衣服。即便現在身邊丫鬟都換了,可如瑾就不信吉祥不知道這事,往年在家時,她以老太太跟前人的身份還會私下送小禮物過來道賀呢,現在反而一點動靜都沒有,不但不提,還似乎故意回避此事。


    如瑾怎會看不出來,琢磨著必有緣故,也就一直沒戳破,任著她們搗鬼。眼看著臨近了,才點出來。


    吉祥臉紅:“看您說的,我們哪有鬼鬼祟祟。”


    如瑾含笑盯著她。


    吳竹春抿嘴上前:“是在商量怎麽給主子過生日呢,您現在也別問,什麽也別管,到明日一準兒讓您滿意就是。”


    “那我要穿新衣服,從裏到外都得是簇新的,再者總要有個新簪子,你們可別拿舊的哄我,弄不來,我扣你們月錢。”


    丫鬟們都笑,“有,都有,及笄禮怎麽會沒簪子。”


    “好,還得給我準備好車,我要回趟娘家。”兒的生日娘的苦日,過生日總要見見母親。


    “已經準備了,主子放心就是。”丫鬟們滿口答應。


    如瑾便由她們去了。總之向來生日都沒有大辦過,往年也是隨意,及笄之禮,不過是又長了一歲而已,成不成人的,又不是一個儀式就能作數,她自己從來不大留意,心裏亦無企盼,照常過日子就是。


    晚間廚房備好了酒席,如瑾遣人去問長平王在哪裏吃,要不要闔府一起。長平王就自動過來了,誰也沒叫,自和如瑾在辰薇院裏用了晚飯,就算是過了節。如瑾晚飯又盛了小半碗黍米粥,吃到一半長平王把碗奪過去了,“你身子弱,這個不好消化,少吃點。”


    才吃了兩三口,哪裏多了?


    如瑾笑說:“王爺既然知道我體質差些,怎麽不同意我找教習學武呢?”


    “吃飯,食不言。”


    如瑾瞪他一眼,埋頭吃飯。自從因為反應慢而被刺客打了一掌,她想學些拳腳練體的心思日益加深,可每次提起,長平王不是不同意就是將話岔開,問他緣故,隻說學武太苦。


    這回再次被拒絕後,她決定再不提了,以後自己想法子解決這件事。


    飯後長平王回了錦繡閣,如瑾圍了氈絨鬥篷到園子裏散步消食,因吃過黍米粥,她也怕積食,散步的時間就比往日長了些,直到掌燈。


    夜幕降臨,風大了,如瑾領人往回走。半路看見前頭有人忙忙亂跑,看身形似乎是幾個丫鬟婆子。


    “怎麽回事?去問問。”如瑾打發荷露過去。


    內侍們疾走可能是王爺有吩咐急事,丫鬟婆子們有什麽可急的,府裏姬妾多規矩卻沒亂,大家日常行動都有分寸,像這樣亂跑可是少見。


    荷露很快回返,“主子,是羅姨娘和紀姨娘的人,羅姨娘突然昏迷了,她們忙著稟告王爺請禦醫。”


    “羅姨娘?”怎麽會昏迷呢。


    如瑾忙帶了人過去看。


    一進羅姨娘的院子,就聽見有人嚶嚶地哭,院子裏仆婢不多,卻來回亂竄,仿佛發生了大事一樣。


    如瑾不由皺了皺眉。


    吉祥上前嗬斥住丫鬟婆子們,“亂跑什麽,一點規矩都沒有!”


    有人聞聲從屋裏挑簾出來,是紀氏。那些丫鬟婆子就紛紛退到她身後,原來都是她跟前的人。


    “藍妃來啦。”紀氏一邊用帕子拭淚,一邊迎上來。


    借著燈籠的光芒,如瑾瞥見她並無淚痕的眼睛,隻做不見,問是怎麽了。


    紀氏就悲切地敘述:“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呢,才剛吃過晚飯,就聽這邊院子裏有動靜,聽著不太對勁,我就過來看看,誰知原來是羅姨娘昏厥了。當時那個嚇人喲,她都口吐白沫了,怎麽叫都叫不醒……”


    如瑾沒聽她繼續囉嗦,帶人直接進了屋。


    羅氏正躺在裏間的**,臉色青紫,昏迷不醒,燈光下一眼可見麵上浮著一層汗。她身邊的丫鬟正跪在床邊哭,另有丫鬟婆子侍立在周圍,手足無措,見著如瑾進屋,才紛紛行禮。


    “怎麽回事?”如瑾上前細看羅氏的情況。


    她的丫鬟哭著說:“不知道啊,原本好好的,突然就上吐下瀉,折騰了好大一會,突然眼睛一翻昏過去了。”


    “她以前有過類似病症嗎?”


    “沒有,沒有,我們姨娘一直康健,從小到大生病的次數一巴掌數得過來。”


    “府裏醫婆來看過沒有?”醫婆是平日給姬妾丫鬟們看病的。


    羅氏的乳母麵有難色,“這……我們姨娘不好用醫婆吧?已經派人回稟王爺請禦醫去了。”


    “叫醫婆來!”如瑾立即吩咐,“看病為先,這時候還論什麽身份高低,等禦醫來時不定什麽時辰了,是羅姨娘身子要緊還是麵子要緊?”


    禦醫又不是專伺候王府的,宮裏那麽多主子呢,晚間當值的人又少,萬一一時半刻請不來,難道羅姨娘就光等著了?


    紀氏帶人湧進了屋子,團團圍在羅氏床邊。


    如瑾說:“散開,全擠在這巴掌大的地方,羅姨娘豈不悶壞了。”


    紀氏眼裏閃過怨色,不情願地帶人退開了。如瑾也不理她,坐在一旁靜等。很快醫婆就到了兩人,都是府裏用慣的老手,問過了羅姨娘昏厥前的情形,上前麻利試脈、翻眼皮、看舌苔,又掀開衣服看了看四處皮膚,不多時退了下來。


    “我們姨娘怎樣?”羅氏的乳母和丫鬟急切相問。


    年紀稍大的一個醫婆說:“是吃壞了肚子,靜養用藥就好了。”


    “啊?吃壞了肚子?”乳母和丫鬟回想半日,“沒吃什麽壞東西啊,都是廚房送來的新鮮吃食。”頓時對醫婆的醫術充滿懷疑,那乳母還不滿地看了如瑾一眼,似乎怨她非要叫醫婆來,得出這麽不準確的結論。


    醫婆道:“若非吃錯東西,那就是天冷傷了脾胃。女人體質本就屬陰,到了冬天是會容易受涼,寒氣入腹影響了五髒六腑,吃什麽都消化不好。”


    “可我們姨娘向來體質好得很,從來沒說冬天受寒。”


    醫婆們不理會這些了,自向如瑾行禮,說下去寫方子抓藥。如瑾點點頭,遣她們退下了。那個年老的醫婆臨走時遞了一個眼色,如瑾便不動聲色讓吉祥跟過去幫手。


    羅氏的乳母和丫鬟非常不相信醫婆的判斷,哀求如瑾:“藍妃,她們開的藥我們不敢用啊,還是等禦醫吧?”


    如瑾等著吉祥回來。


    醫婆們平日裏也給姬妾看病,府裏的姬妾大半身份特殊,她相信長平王不會安排醫道不精的人當醫婆。雖然年老醫婆臨走的一眼讓她知道也許事有蹊蹺,但既然人家用吃壞肚子搪塞,就說明羅姨娘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一切等著就是。


    於是便敷衍道:“等等看,如果禦醫來得早就讓禦醫看,否則也隻好先用醫婆的藥試一試。”


    “這……能行嗎?”羅氏的乳母依然不放心,提議,“要麽請外頭的郎中來吧?羅家日常都用一位姓王的老先生,醫道很好的。”


    “等等再說。王府一般不請民間郎中,除非是禦醫看不好的病。”


    羅氏的乳母就催丫鬟:“再去稟報王爺,怎麽禦醫還不來呢?”


    一旁紀氏責備她:“藍妃在這裏,你找王爺做什麽,豈不是看不上藍妃?還是覺得藍妃會故意拖延你家姨娘的病啊?”


    明裏勸告,實則挑撥。


    如瑾抬眼輕輕看向紀氏。


    紀氏就笑:“藍妃您也別介意,她們這是急壞了,並非故意冒犯您。”


    羅氏的乳母忙和如瑾告罪,眼裏卻有了戒備。那一直哭泣的丫鬟嘴裏道著歉,卻還是徑自出屋往錦繡閣去了。


    這個紀氏,真是故意添亂。


    恰好吉祥回來,如瑾便暫時撂下沒理她,拿眼詢問吉祥。吉祥附耳低聲,以別人都聽不見的音量稟報:“羅姨娘是中毒,大概是砒霜,服的量少才無性命之憂,醫婆們解毒拿手,方子已經開好了,但還需排毒。”


    竟然是中毒?


    以前在宮裏耳聞目睹,如瑾知道砒霜中毒要盡早催吐排毒,此時羅氏中毒已然很久,刻不容緩了。當下便站了起來:“紀姨娘回去吧,我在這裏照看即可。”又指了指那個乳母,“你留下,其他人都退出去。冬天本就不好開窗透氣,這麽多人擠在屋子裏,羅姨娘越發不能好了。”


    “藍妃?”紀氏驚訝。


    那乳母也用懷疑的眼神打量如瑾。


    如瑾冷眼一掃眾人,“都按我的吩咐。”


    紀氏率先質疑:“藍妃,您把人都遣走,隻自己在這裏,恐怕……”


    “恐怕什麽?”如瑾盯著她。


    紀氏眼珠轉了轉,低聲道:“不瞞您說,羅姨娘這個情況,許是吃壞了肚子,可……看著也像是中毒。這時候情況未明,禦醫還沒來,您還是……”


    “還是避嫌得好?”如瑾替她將未盡的話說了。


    紀氏不語默認,那羅氏的乳母越發急起來。“怎麽會中毒,怎麽會中毒……哎呀,這個樣子,可不就和中毒差不多,我怎麽沒想到!”


    如瑾嗬斥:“都退下!紀姨娘,散播謠言是什麽罪過你要知道。現在都按我說的做,出了事自有我頂著。竹春,趕人!”


    一直靜立不語的吳竹春二話沒說,立時上去“請”人離開。


    自然,態度不是那麽溫和。


    紀氏幾乎是一把被推出內室的,膝蓋不小心撞在門框上,疼得她驚叫。“藍妃,您怎麽能這樣呢,您得講道理啊!”吳竹春將她“請”到屋外去了。


    最不省心的一個被轟出去,其餘丫鬟婆子自然也不敢和如瑾頂杠,不管願不願意都魚貫退下。羅氏的乳母驚慌叫起來:“藍妃!您這是要幹什麽?我們姨娘要是真中了毒,您這麽做是要擔幹係的!”


    紀氏在窗外喊:“嬤嬤你別擔心,我這就去找王爺!”說完蹬蹬蹬地跑遠了。


    如瑾也不理會紀氏,沒了她和她的奴才,屋裏屋外反而更清淨。羅氏乳母還在驚叫,眼見著內室裏隻剩了自己和如瑾一眾,越發慌起來。


    如瑾吩咐吉祥叫醫婆進來,朝那乳母說:“就是怕擔幹係才留了你在這裏,不然,憑你大喊大叫的樣子,早將你打出去了。你主子出事,身為乳母你不說冷靜處置,聽那紀氏挑撥什麽?我若要害羅姨娘,用得著這麽拐彎抹角?還不住嘴,耽誤了你主子的性命可別怨我!”


    自貴妾進府,如瑾對她們一直客客氣氣,那乳母還是頭回見到如瑾發火,一時被訓得有些愣。待到醫婆們進來,扳過羅姨娘的身子擺弄催吐,又灌蛋清鹽水等東西進去,折騰起來,乳母便撂下如瑾急切跑過去幫手了,也顧不得再叫嚷什麽。


    羅氏渾渾噩噩,四肢冰冷,卻全身出著虛汗,脈搏呼吸也非常微弱,被催吐弄得更加氣若遊絲,昏迷中吐了一陣又接著昏迷,再吐,再昏,一直折騰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停了嘔吐,彼時已經是子夜了。


    醫婆擦了擦滿身大汗,累得不輕,稟報說:“接下來服藥靜養便可。”


    羅氏乳母撲上去問:“這樣就行了嗎?中的是什麽毒啊到底?會留下病根嗎?”


    “看情況了,好好調養便是。”灌了藥,醫婆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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