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脂荷露兩個規規矩矩端了醒酒湯和飯菜上來,又低眉順眼老老實實退出去,隻將屋子留給主子們。兩個主子近來越發親昵,吉祥她們大丫鬟輕易不到跟前來晃,端茶遞水的小事都由小丫頭代勞了。


    如瑾分明看見荷露退出時悄悄吐了吐舌扮鬼臉,於是側目白了長平王一眼,“我現在身子發福,比不得青春年少的姑娘們了,正該老成持重一些,王爺卻隻管在人前給我沒臉。”


    “真生氣了?”長平王嗬嗬地笑,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是安陽侯他們叫的粉頭,我可一個也沒沾,隻是那些女人身上脂粉太多,染了氣味在旁人身上。不信?不信我連裏頭衣服也換掉讓你聞聞,身上可是沒味兒的。”


    說著,他還真打橫抱了如瑾往裏屋走,驚得如瑾低呼一聲,下意識摟住了他的脖子。長平王不由分說,將如瑾放到**,門窗關掉,三下五除二欺了過去。


    “你……你小心些,可不能碰我!你不是餓了麽……才吃了許多酒,怎麽能……”


    斷續的低呼都被灼熱的唇堵住,如瑾真後悔和他開了這樣的玩笑。跟喝多了的人完全沒有道理可講,何況前幾日他照著那藍皮冊子的指點小心翼翼和她試了一回,最近恐怕都在找機會再次嚐試,如瑾真後悔自己引火燒身。她當然相信他不會沾染外頭的女人,隻是隨便逗了幾句而已,誰知卻是這結果。


    “……我和你說笑的,別當真。”如瑾服了軟。


    “晚了。”


    “不能太頻繁,會傷胎氣的!”


    “已經隔了許多天。”


    “哪有?”


    不說話。


    “……輕一點。”


    “好。”


    “不許累著我。”


    “嗯。”


    兩個時辰之後,子夜都過了,如瑾從睡夢中醒來。她張開眼睛,隻看見黑漆漆的屋子,適應了一會才漸漸看出桌椅的輪廓。窗子沒有開,如瑾覺得有些悶熱,輕聲叫丫鬟。今晚該是吉祥值夜吧?她叫吉祥的名字。


    內室的門打開,進來的是長平王,披著一件寬袖的大袍子,衣帶也沒係,鬆鬆垮垮搭在身上,卻在行動間顯露矯健的身形。如瑾臉色微紅,想起睡覺之前的親昵,有些不自在。


    “什麽時候了?你還不睡。”


    “醜時一刻剛過,明日朝上休沐,晚些睡不要緊。”長平王走到床邊坐下,抬手將如瑾額前的碎發撩開,“餓麽?聽說你晚飯吃得不多,方才又耗了許多體力。”


    還好意思說。如瑾嗔怪地瞪著他。長平王彎唇笑笑,揚聲叫丫鬟端甜羹進來,然後持著銀匙親手喂。如瑾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覺得身上還是有些疲累,眼皮沉重。長平王說:“睡吧。明日一早就好了。”


    “把窗子開些透透氣。”


    “夜裏風涼。”


    “可我覺得有些悶。”


    長平王便走過去將窗子打開一道縫,站在窗前試了試風的涼意,回頭取了一扇四開如意藤屏風立在床邊,“不能直接吹風,小心睡覺著涼。”


    如瑾在軟軟的茶香枕上蹭了蹭頭,享受他細致的關心,朝他笑了笑,閉眼睡了。長平王坐在床邊看著她,直到她呼吸綿長均勻,徹底睡熟了,這才起身去外間繼續處理事情。


    夜裏十分安靜,偶爾有蟲鳴吱吱響上一會,更顯得四周萬籟俱寂。長條書案上攤著厚厚的冊子和紙張,有外頭的公,也有私下的奏報,長平王一一翻閱,屋中隻有沙沙的紙頁輕響。直到窗外星河漸漸暗淡,天空蒙蒙灰白,他才叫人悄聲進來收了所有本,起身去裏間歇息。


    如瑾還在夢中,想是昨夜累了,睡得特別沉,長平王上床躺在她身邊,她隻習慣性地往他懷裏蹭了蹭,翻個身又睡得香甜。長平王在她光潔的額頭輕輕吻了吻,摟著她進入夢鄉。


    “阿宙……”


    待如瑾在大亮的天光中睜開眼睛時,下意識去摸身邊的床鋪,卻是空了。她愣了一會,想起他大概是去了錦繡閣做事,便懶洋洋坐起了身子,叫丫鬟進來梳洗。


    整個上午她都懶洋洋的,心裏悵然若失。昨夜雖然惱恨長平王放縱,但耳鬢廝磨的在一起,她是很歡喜的。長平王太忙了,在家的時候本就少,還要忙著處理各種事情,她們兩個人獨處的時光實在不多。


    可也沒有辦法。朝中千頭萬緒,閣臣和底下官吏們各有各的心思,他以皇子的身份統馭群臣並不輕鬆。在公事上她幫不了他什麽,隻能打理好王府,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主子,今早您沒醒的時候,王爺讓人把佟家兩個姑娘送出府去了。”吉祥見如瑾興致不高,吃飯也沒有精神,就說些高興的。


    “出去?送哪裏去了?”


    如瑾非常意外。佟家小姐不是尋常姬妾,隨便打發到莊子上就可以的,她們好歹是朝廷命官的女兒。


    吉祥笑道:“說是送去佟太太在京裏的宅子了,在什麽‘貓兒胡同’,奴婢也不清楚在哪,您要問,奴婢去叫祝姑娘過來?”


    祝氏帶了一本賬簿過來,進屋先解釋:“主子別怪我多嘴,你不讓把家裏的事告訴王爺怕他分心,可佟家那兩位我看著實在不像樣,就自作主張回了王爺。王爺說,打發了便是,何必為她們費心。”


    “可袁家那邊?”祝氏是經手消息的,如瑾便直接問。


    祝氏道:“主子最近沒處理消息不知道,袁家那位軍將去歲冬天和關外遊匪打了幾場積下軍功,本是該升職的事,但一來他上頭沒有靠山,二來那時候外頭魏地的臥爾骨正跟朝廷示好,可巧被袁軍將滅掉的遊匪裏有臥爾骨的人,前段日子不知被誰把這事捅了出去,給他安了一個挑起邊地戰事的罪狀,險些革職流放。是咱們在邊地的人幫他平了此事,他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恩公是王爺的人,但若有天知道了,是絕對會死心塌地的。他雖侍母至孝,他母親和佟太太畢竟隔了一層,親戚之間走動還好,但肯定不會為了佟家影響兒子的前程。”


    所以說現在對於袁某來說,長平王府比佟家離他更近,他是不會因為表親被長平王府冷落就有想法了。隻是拋開佟家,單論袁某這件事……如瑾聽了心中微微哂笑。皇帝整日天威持重地坐在龍椅上治理朝綱,號稱大燕建國以來最勤勉的君主,治理來治理去,天下還是這個樣子,好好兒的剿匪功臣不做嘉獎,反而讓做小人的把功臣收拾了,而這等事顯然不是偶然。長此以往,誰還會給他死心塌地的打仗。


    “去年冬天的事,怎麽到近期才捅出來給他治罪,誰幹的?”


    “是因為升職的事,左不過是別人想踩他下去。”


    軍中和朝中一樣,和後宮也差不多,有人的地方總是免不了爭來鬥去的。


    “主子您別理這些事,王爺隻讓您好好養著,莫要勞神勞力。”祝氏笑道,“王爺心裏可著緊您,其實就算袁家軍將沒成咱們這邊的人,佟家那兩位也會被攆出去的。王爺說了,區區幾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能順手用著就用著,總不能因為他們惹了您心煩。”


    祝氏將手裏的冊子交給如瑾過目:“這是咱們府裏姬妾和歌舞伎的衣衫首飾冊子,曆年來凡是公中給她們買的東西都有登記,她們用自己銀子買的就不在冊了。”


    如瑾接過冊子隨意翻了幾頁,還真有私產頗豐的,概因長平王長期放不好的名聲在外,給女人花錢不省著,府裏誰要新鮮的衣料首飾隻管往管事那裏報,基本都能得到滿足。如瑾便說:“我昨日讓你們省儉不過是治佟家兩位小姐,其他人不必了,你又特意送這東西做什麽?”


    祝氏道:“如今府裏不比往日,奢侈用度上省儉一些本就是應該的,下次再清理一回,就再也沒有外頭來的女人了,剩下咱們自己人正好省下銀子來做正經事。主子都知道種瓜果蔬菜,難道我們還不知道少戴兩支首飾嗎。咱們府裏不比別家,再不會有主母裁了用度底下就給上眼藥的,您隻管放心。”


    如瑾笑了笑,默許了祝氏的決定。長平王發展勢力哪裏都要用銀子,她很願意在內宅裏給他省錢。


    卻說佟家姐妹一大早被王府的馬車送回貓兒胡同,將正在做早課念佛的佟太太嚇了一大跳。


    “這是怎麽了!”許久不見的兩個女兒一個賽著一個瘦,而且臉色都很不好,佟太太心疼得不得了。


    王府送人的家丁仆婦辦完差事就走了,隻簡單告訴佟太太“王爺吩咐將兩位姑娘送回家榮養”,馬車便跑沒了影兒。


    “榮養?好端端的有什麽要榮養的?”佟太太哪裏還不明白,女兒這是被趕出王府了,急的臉色發白,“到底是出了什麽事,你們做錯事了,還是被人欺負了?有沒有受傷,啊?有沒有?”


    母女連心,從小捧在手心養大的姑娘突然形銷骨立跑回娘家,當母親的不著急才怪。


    佟秋雁站在院子裏看了看,笑著問:“這就是您在京裏住的宅子?挺簡陋的,不過,您一個人住著也盡夠了,現在加了我們兩個也不會嫌擠。您住哪間?”她指著正屋,“東間還是西間?我和妹妹一個屋子就可以了。”


    她那笑容白慘慘的,直將佟太太嚇得不輕,上前抓了女兒的手,“小雁,你、你這是怎麽了……啊?秋水,你姐姐怎麽了,你們說話啊!”


    佟秋水冷冷道:“沒什麽,成王敗寇,我們打不過別人被攆出來,這是該當的。”


    “是藍妃?她……她把你們怎麽了?”


    “她能把我們怎麽。她也不會好過罷了,來日方長。”佟秋水直直朝正屋裏走,“累了,我睡會。”


    羅氏去找如瑾,說是有要事商量。


    如瑾在院子裏曬太陽,請她進來,坐在廊下說話。羅氏先讚了一句台階下兩溜開得正豔的**:“我生平還沒見過這麽好的菊,竟還有綠色和黑色的,尋常去哪裏找來!”


    “不過是稀少而已,其實真不如正經的黃色好看。”如瑾讓丫鬟給羅氏上茶,並不問她前來何事,“**以黃色為最多,多了反而俗氣,我倒覺得黃色挺好。眼看著入秋了,金燦燦的看起來讓人覺得心裏暖和。”


    羅氏點頭:“是呢。小時候有次我跟著母親回鄉下,看見野地裏一大片黃燦燦的野菊,湖似的鋪在藍天底下,煞是好看。”


    於是兩人就聊了半日**,天南海北的品種幾乎被說了個遍,如瑾扶著腰站起來,說有些累了想回屋裏躺一會,羅氏才忙忙站起來:“看我,說了這許久隻顧自己高興,倒忘了藍妃雙身子容易勞累。您可別嫌棄我話多,您歇著,我先告辭了。”


    如瑾慢慢往房裏走,羅氏麵色掙紮,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你有什麽事情要找我商量?”如瑾臨跨進房裏的時候才問。


    “……沒什麽事,就是有些悶,找您說說話。”


    “那你慢走。”


    如瑾進了房,羅氏微笑著目送,然後默默轉身離開。她的貼身丫鬟跺腳,“您怎麽不說呢,來之前咱們不是商量得好好兒的。”


    羅氏一言不發隻往前走,回到自己房裏悶坐許久,才暗暗歎了一口氣,“……聽天由命吧。”


    丫鬟急了,“您怎麽能這樣想?咱們大人好不容易將您送進王府,臨出嫁時又囑咐了您那麽多話,對您期望那樣大,可眼下,馬上就要把您……”看看窗外,她壓低了聲音,“您要是萬一被趕出府去,回去可怎麽交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深宮嫡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元長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元長安並收藏重生之深宮嫡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