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運糧隊中,科隆多臉色陰沉似水的看著隱沒在山林裏的劫匪。天下能說官話的人不少,但是在廣西這窮山僻壤裏聽到京味十足的叫罵,卻大大出乎禦前侍衛們的想象。雖然距離遠,人聲比較嘈雜,聽的不甚清楚。可那兒化音,還有那專用的罵人話,離開京城許久的侍衛們絕對不會聽錯這親切的鄉音。這群留著奇怪發型,操著京城口音的人到底是什麽人?科隆多怎麽也想不明白。


    隻是這事情也沒辦法在此時討論。出發前一百五十餘人的押糧隊,現在還能集結在一起的隻剩了不到六十人。有些清軍逃進了管道兩邊的密林中,過一會兒大概也會聚集起來。科隆多估算這部分清軍頂多再能回來十幾個而已。整個押糧隊將近一半人都被殺,逆賊竟然無一戰死,回想起親眼見到的逆賊戰鬥中的凶悍,特別是衝在最前麵的那個少年的悍勇,科隆多不禁有些懍然。


    如果逆賊人數不是二十個,而是四十甚至六十。那包括科隆多等禦前侍衛在內的押糧隊,今天就隻怕無一能逃出性命。科隆多也算是膽氣豪裝之人,想到這裏,科隆多突然心中生出殺意大盛,他轉向指揮押運隊伍的綠營劉把總,大聲命道:“現在就派人追趕!絕不能放過這群逆賊!”


    聽了科隆多的命令,僥幸逃出命來的綠營劉把總臉色慘白的說道,“大人,我們受命押運糧草,此時已經奮勇殺敵擊退了敵軍。我們趕緊收攏馬隊,仔細防衛,同時請救兵來接應才是上策!若是這些賊寇是想聲東擊西,派兵過去不過是中了他們的詭計。”劉把總也是頗有指揮能力的家夥,可他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悍勇的敵人,更沒有膽子繼續去追。


    “奮勇殺敵?”科隆多聽完這話之後差點給氣樂了。這是被敵人奮勇殺戮吧?一仗下來,除了沒能殺死任何一個攔路搶劫的逆賊,押糧隊死傷了至少六十多人。若不是科隆多在緊急關頭派了其他禦前侍衛與親兵上前抵擋,隻怕此時運糧隊早就被打得徹底崩潰了。


    “大人,是您帶著卑職奮勇殺敵。”劉把總立刻糾正了自己的不當言辭。


    科隆多惡狠狠的瞪了那把總一眼,“那些逆賊們扛了不少東西,此時哪裏跑得動。現在不追,是準備縱容他們逃竄麽?”


    即便對科隆多十分恭敬,那把總鼓起勇氣反駁起來:“大人,卑職受命押送軍糧。遇到逆賊搶劫軍糧,卑職自然得奮勇……殺敵。可這逆賊已經逃竄,卑職若是追趕,誤中了逆賊們的調虎離山之計。那卑職可就萬死難贖啦!”


    科隆多正想再說些什麽,卻聽那受傷的禦前侍衛王飛雄開口了,“科隆多大哥,咱們先別追了。別介是那幫兔崽子真的在玩什麽花樣!”王飛雄沒有拔出刺入肩頭的槍頭,他此時的表情頗為痛苦。


    有自己兄弟除言相勸,科隆多回想起方才的廝殺,也覺得派這幫被嚇破了膽子的綠營兵去追隻怕是白搭。盡管心中怒氣難消,科隆多最後還是說道:“那就如此吧。趕緊收攏隊伍,再派人向前麵的關口送信,請他們派兵來接。另外,王兄弟,你忍著點,我現在就幫你取出槍頭!”


    見禦前侍衛沒有堅持,劉把總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頭。原本他還想著,若是科隆多再堅持追擊,他是絕對要強行以押糧隊指揮官的身份拒絕。禦前侍衛雖然是皇帝身邊的人,可也不能直接指揮運糧隊。追擊搶劫的逆賊本來就不是押隊的事情。若


    是軍糧出了大事,北大營的統領,已經重新起複的前廣西提督向榮大人或許不敢殺禦前侍衛,可是絕對敢殺運糧隊的把總。


    “真是口好刀!”韋澤邊讚邊用一塊白布仔細的把粘在單刀上的油脂均勻的塗抹到刀鋒附近。這是從黃馬褂那裏奪來的單刀,黃馬褂用這把單刀一撩就斬斷了韋昌榮投擲過去的長槍,韋澤當時就注意到了這把刀。方才用這把刀切削臘肉,手感上就跟切橡皮一樣。須得用點力,卻能夠相當準確的進行切割。


    在韋澤身邊的韋昌榮完全沒有注意這刀的好壞,大夥搬運著東西跑了預設的撤退營地,再也跑不動了。大夥打了這一仗,早就累壞了。強撐著跑路,更是體力耗盡。也不管後麵是不是有人在追,兄弟們立刻東倒西歪的躺下準備好的草鋪上動彈不得。


    而韋澤還是和平時一樣,盡管疲憊,卻強撐著生火。此時在後麵殿後的兄弟清軍並未追趕,韋澤就開始切臘肉。這些臘肉都是肥豬腿製成,韋昌榮爆發出了驚人的潛力,硬是一個人扛了四條肥大豬腿。


    見韋澤開始切肉,兄弟們不顧疲憊,也紛紛拿出了竹筒,把韋澤切下來的臘肉片裝進竹筒,喜滋滋的用長草把竹筒紮好放在火堆旁邊。這年頭生活艱難,很多家庭中逢年過節的主菜若是臘肉,那就說明是好年景了。這次打了大勝仗,人人自然喜不自勝,繳獲的物件中有臘肉,兄弟們更是歡喜。聞著竹筒中逐漸散發出來的濃鬱香味,不少兄弟嘴邊已經顯露出水花。就連保養過單刀之後開始研究雙筒手銃的韋澤也忍不住向火堆多看了幾眼。


    但是韋澤並沒有太在意吃肉的事情,他收起保養過的單刀,又拔出了繳獲的雙筒手銃。這把雙筒手銃不是火繩引發,而是燧發槍。靠上板簧發火,隻要裝好火藥與子彈,就能隨時射擊,比火繩槍強出去實在太多。繳獲這口單刀自然是令韋澤喜不自勝,把裝飾著精美花紋的雙筒燧發槍更是韋澤保命的本錢。


    如果能夠把太平軍裝備的火繩槍都換成燧發槍,再加上刺刀,韋澤完全有信心輕鬆擊潰這時代的任何清軍。正當韋澤的思緒放在這些未來軍事考慮的時候,就聽張應宸恭恭敬敬的說道:“韋司馬,可否開飯?”


    “哦!吃飯!吃飯!!”韋澤立刻答道。話音剛落,部隊中立刻響起一片歡呼聲。


    韋昌榮心急火燎的解開竹筒上綁著的長草,夾起一片臘肉就塞進嘴裏。臘肉有些燙,韋昌榮忍不連吸涼氣。可他隻吸了幾口涼氣,就開始大嚼起來。沒人笑話韋昌榮,大夥和韋昌榮一樣急不可耐的吃著臘肉,還往嘴裏猛扒混著肉香的豆子米飯。


    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這頓飯,韋昌榮舒服的歎口氣,“若是有酒,那就更好了!”


    這句話立刻得到大多數兄弟們的讚同,大家紛紛應和道:“是啊!有酒便好了!”


    接著就有兄弟遺憾的說道:“可惜這次的清軍沒有運酒,不然我們也搶些回來。”


    韋澤倒是沒有如同兄弟們吃的那樣狼吞虎咽,聽到這話他笑道:“這次沒有,下次卻未必沒有。馬上就過年了,清妖的頭子肯定要犒賞下頭的人,這酒自然不會少。保不準下次還有”


    “哦?我們再伏擊一次麽?”兄弟們當時就來了精神。


    韋澤搖搖頭,“先把這次繳獲的鹽巴與火藥送回永安。城裏麵正缺這些東西。不能光咱們在這裏吃,咱


    們的家人在永安可沒有鹽吃!”


    聽韋澤談起在永安城的家人,本來熱鬧的氣氛也稍稍變得低沉了些,不少兄弟停下了筷子。


    張應宸是永安城天地會的一個小頭目,在太平軍攻下永安之後才加入的太平軍。這些天他算是知道了不少太平軍的事情,韋澤他們這些“老戰士”都加入了拜上帝教。凡是要加入拜上帝教的人,先得把全部家產都供奉給拜上帝教。通過供奉家產,拜上帝教才能確定這些人是否對拜上帝教忠誠。為了證明自己,大部分入教的人連自家土地都給賣了。


    通過了忠誠審查之後,這些教徒們全家都加入了太平軍。也就是說,教徒們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歸太平軍所有,如果他們現在離開了太平軍,連可以回去的家都沒有了。


    眼下太平軍的家眷們都在永安城中,張應宸能夠理解為什麽韋澤一提在永安的家人,老太平軍的戰士們就會如此表現。兄弟們繳獲了臘肉鹽巴,此時吃的開心。而兄弟們的家人在永安卻隻能吃“淡食”,過著沒鹽少菜的日子。在這時候,還能自顧自的吃的開心,那就隻能說那人已經良心泯滅了。


    所以張應宸趕緊說道:“兄弟們,咱們趕緊把這些繳獲運回永安,咱們家人自然能夠吃上鹽。有韋司馬在,咱們再打一次清妖的運糧隊,咱們就再也不怕沒鹽吃啦!”


    “是啊!跟著我四叔,還有什麽清妖打不過。大夥吃完了就趕緊休息,明天一早就趕緊往回趕。”韋昌榮也鼓動道。


    太平軍的兄弟們打仗不僅僅是在為太平軍打仗,更是在為他們自己,在為他們的家人打仗。一聽回了永安之後就能繼續出來打仗,加上這次仗大夥打得順手,人人又都恢複了精神。


    “我等一定跟著韋司馬好好打仗!”


    “有韋司馬帶著,我們誰都不怕!”


    兄弟們紛紛表態。


    張應宸聽著這些話,心中頗為激動。他也是有同樣的心情,韋澤在戰場上的勇武表現,令張應宸再也沒有對韋澤的任何懷疑。而且張應宸的家族也在永安城,韋澤能帶著兄弟們多打幾次勝仗,張應宸的家人自然也能多吃上食鹽。眾人能在韋澤帶領下騷擾清軍的糧道,清軍攻破永安的可能性也會大大降低。


    韋澤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他大聲說道:“兄弟們,眼下的當務之急在於趕緊運東西回永安。至於兄弟們的功勞,我自然會記下。東王已經頒布了命令,咱們太平軍論功行賞,有功者賞,有過者罰。既然兄弟們都立下大功,我也絕對不會埋沒了兄弟們的功勞。等大家回到永安之後,我自然會向東王稟告。雖然我不能向兄弟們誇下海口,不過這次我努力讓兄弟們人人升到伍長。”


    聽到能夠升官,眾人都是一片歡呼。


    韋澤又立刻壓下了兄弟們歡呼的勢頭,“兄弟們,咱們話說在頭裏,既然這次搶了清妖的運糧隊,我們回到永安之後隻怕就會立刻出兵,若是兄弟們此次沒有得到提拔,大家卻不能有什麽別的心思。若是提拔了兄弟們,我還得先說,我用兵講的是能否幹事。當了伍長,這分配的糧餉自然是該給,可在我這裏,伍長卻未必指揮四個人。這不是我不讓兄弟們做官,而是仗打不好,命就沒了!命都沒了,要著官有個鳥用!”


    “一切皆聽從韋司馬安排!”興奮的戰士們幾乎是異口同聲的答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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