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裝聾作啞是很有意思的事情,阮希浩沒想到韋澤這眼裏不揉沙子的居然也玩起了這個。如果能對劉步凡網開一麵當然是好事,不過阮希浩很快就發現韋澤的裝聾作啞裏麵隱藏了一個不算好事的前提。


    想不提劉步凡有私生女的這件事,省裏麵自然是不會去提,問題就在於部委一方。部委一方若是不提,相對應的省裏麵也不能再直接攻擊部委在這方麵的問題。等於是省裏麵讓部委抓住痛腳,先落了下風。這下阮希浩就陷入左右為難的地步。


    鬥爭從來不會沒有代價。在戰場上槍林彈雨,殺敵的時候自己想不死人是不可能的。問題就在於自己付出的巨大代價能否換取足夠的成果。犧牲一個劉步凡,若是能換掉李維斯,這個交換自然能做。保住劉步凡的代價是讓省委不從私人問題上對部委進行攻擊,這個代價未免太大。


    任何會議都不可能無限製的召開,中央委員會的會期也不算長。省裏麵敢無限製的在政府工作會議上和李維斯扯皮,誰也不敢把這套戰術用到中央委員會上。韋澤對於扯皮之人的評價不高,他一句話下來說擼人就能擼人。得罪李維斯是一碼事,得罪韋澤是另外一碼事。


    想到這裏,阮希浩以退為進,“都督,這件事咱們以後再說吧。今天就先不談這個了。”


    “以後再說那就以後再說。”韋澤也不想揭穿阮希浩的小心思,省裏麵若是不圖報複才是怪事。以後再說就是以後等省裏掌握了足夠的了證據,他們會繼續在這類事情上開火。韋澤並不反對這種鬥爭,正是因為這些鬥爭的存在,從政者才能受到約束。如果這次的事情真的搞成了對上層亂搞男女關係視而不見,韋澤可就會大失所望。雖然韋澤在這方麵並沒有特別的優勢,到時候韋澤卻也不能不親自蹦出來在這方麵狠抓幾輪。


    現在既然省裏麵用這個作為攻擊的手段,韋澤也覺得不錯。雖然目的未必就多光彩,不過有人提總比沒人提強的多。


    “這件事說完了,咱們還要提李維斯的事情。”阮希浩對李維斯已經不依不饒。此時李維斯就如作戰時候要攻克的堡壘,要攻克的山頭。雖然攻克了並不意味著整個戰役的勝利,但是若是不攻克就意味著標誌性的事件沒有達成。


    “我還是那話,是不是在任期內撤掉李維斯,這是中央委員會要做的決定。你可以提,但是最終的決定權是在中央委員會。”韋澤在這方麵毫不退讓。雖說政治是所謂“妥協的藝術”,不過這種說法和那些心靈雞湯一樣,都是巧妙的避開了核心問題。妥協從來不是沒有底線的,如果看似要弄到你好我好的代價是摧毀核心製度,這種事情就沒有妥協的必要。


    不管是誰,繞開中央委員會來行事,韋澤說什麽都不會答應。這並不是說對於其他層麵的問題韋澤不想管,而是他此時也實在是沒有能力在這些


    層麵上達成自己的目的。而中央委員會是韋澤夠得著的部分,在他能夠主導的地方還讓人亂了規矩,那韋澤幹脆主動退休算了。


    阮希浩並沒能理解這點,見到韋澤始終不肯在李維斯的事情上妥協,阮希浩也來了倔勁,“都督,你為什麽要對李維斯這麽好,就因為他是你大舅哥?都督,我不覺得你是這種人啊!”


    韋澤在這方麵一直很有耐心,“再說一次,這是中央委員會的決定,就連我也得服從中央委員會的決定。這不是說我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如果說有什麽是我想幹的,那也是我想建立起製度,然後和大家一起按照製度來辦事。”


    “中央委員會的決定不對怎麽辦?”阮希浩現在也隻能抓住這個來說事。畢竟投票是公開的,韋澤始終沒有出來說話。阮希浩也沒聽到有關韋澤在其中遊說的問題。他當然可以埋怨韋澤沒有公開站在省裏這邊,但是阮希浩也不得不承認,韋澤也沒有公開站在部委那邊。


    “希浩,你自己首先是中央委員會的一員,基本的長成你也很清楚。對或者不對,咱們都要服從中央委員會的決議。這就跟打仗一樣,下麵永遠覺得上頭都有瞎指揮的問題。但是因為覺得上頭瞎指揮,下麵就能自行其是了?你的部下的敢這麽幹,你會怎麽做?難道你就乖乖的聽下麵的話,任由下麵自己來麽?”韋澤除了說服也沒別的辦法。


    這番說服花了好大的力氣,成效基本沒有。阮希浩的性子中充滿了農業時代自給自足的風骨,也就是說“我的地盤我做主,別人的地盤別人說了算”。封建製度可以說與別的製度相比有進步與不進步的問題,但是這不能說封建製度有好壞的問題。這個製度充分符合了人性,隻是在工業時代就顯得落後了。


    堅持原則的說了好一陣,阮希浩終於明白韋澤在這件事上不可能做出任何退讓,阮希浩這才不得不承認他倔不過韋澤。


    等阮希浩告辭之後,韋澤的秘書過來收拾茶杯的時候忍不住說道:“都督,阮希浩這也太落後了吧?”


    韋澤歎口氣,“小劉啊,對落後的同誌我們必須得說服,這種事情怪不得他。你們這些年輕人,一開始接觸的就是新的東西,所以對於這些老舊的想法不能認同。對於老同誌們來說,他們自然有他們接觸的東西,有他們建立的理念。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


    “可是都督,大家總得聽你的話吧?”秘書對韋澤的寬容還是不太能理解。


    “這話就不太對了。阮希浩他們其實想的就是建立一個‘聽我的話’的製度。至少他們認同的就是這麽一個‘聽話’的製度。這個製度不先進。整體來說,中央的製度就是一個民主製度,這不是聽誰的話的問題,這是一個集體領導的問題。所有人的權力都來自這個集體,而不是來自於個人。個人擁有的權


    力是集體賦予的,而不是個人本身擁有的。如果這個人淩駕集體之上,那省裏麵立刻就會無法無天。每個人都畫地為牢,割據一方。”韋澤忍不住說了些他沒辦法對一些大員直說的話,省裏麵是不能給太大權力的,至少在當下這種曆史過程上不能給太大權力。如果是工業化時代成長起來的一批人,他們就如這些年輕一波的秘書一樣,至少知道對中央的敬畏,知道他們的力量來自中央。對於阮希浩這幫開國老兄弟,他們很自然的就會認為國家是我參與打下來的,我自然就在這個國家有一份。中央算毛,省裏算毛,雖然嘴上或者心裏會認為“除了都督我們誰都不認”,但是韋澤一點都不想享受這樣的成就。


    阮希浩走了沒多久,李維斯就來了。他見到韋澤的第一句話,“都督,我不會想再幹一屆。”第二句話“都督,我想把這屆幹完”。


    這話倒也夠坦率,韋澤本來也沒有想撤換李維斯的打算,聽了之後他隻是點點頭,卻沒有在這件事上說什麽。“老李,現在省裏麵鬧到這個地步,我總覺得以往省裏麵的企業製度上有問題。中央有沒有打算在這方麵做些調整?”


    “怎麽調整?”李維斯當然得聽聽韋澤的打算。不過在說之前,他忍不住跟了一句,“稅收上我們無法調整。中央承擔了大部分支出,都督你也知道,若不是你當時提出的貨幣發行理念,我們現在根本不敢發行那麽多貨幣。現在這麽多錢發出去,稅收若是再讓省裏得到更多,這錢就未免發的太多。”


    現代國家就這點好,貨幣總算是有個政策。根據馬叔揭示的理論,民朝總算是把貨幣本質給弄清楚了,於是國家信用貨幣終於出現。和歐洲那種金本位,或者與美國未來登場的“債務貨幣”不同,民朝的貨幣完全是一種作為一般等價物的貨幣。


    既然發行的理論不同,中國貨幣就有很大的靈活性。國家沒辦法完全掌握社會交易量,至少現階段的技術能力不可能支持這種程度的掌握,預估社會交易總量,加上對一部分國家能夠掌握的對“勞動力”的購買交易,就成了貨幣發行的基礎。以這兩者為基礎,部委自然占據了天大的優勢。


    韋澤創立了這樣的貨幣發行模式和理論,所以他未免有些遺憾。省裏麵隻是覺得部委牛的很,管的寬,而且非常能幹。可到現在為止,韋澤就沒見到有任何一個省裏成員對部委真正力量所在提出過質疑。這就跟一個人抱怨自己沒有對手強大,隻是講對手穿得好,裝飾多,卻根本不提及對手肌肉豐滿,訓練有素。


    “我要說的和稅收無關。”韋澤先回答了李維斯的問題,“我想說的是,未來五年,估計中國糧食產量就會全麵超過人民的需求。你們提過穀賤傷農的問題,我的想法不太一樣,既然餓死人的情況不太能出現,那我們就在製度上對人民實施兜底模式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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