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良中尉拿出筆記本,在馬燈的光線下記錄著白天發生的事情。此時的比勒陀尼亞有很多這樣的燈光,不過更多的則是火把。


    “……2月3日,白天進入英國人讓出來的比勒陀尼亞,祖魯部隊對這座城市表現出來的是好奇,而不是白人常見的獸性大發。我白天的所見所聞中,這些黑人大兄弟們也有爭執,卻不是針對這座城市,分配片區,安排住處,本來就是非常繁瑣的事情。不出爭執才是咄咄怪事。天黑之後我從屋子的窗戶看出去,各個屋子裏麵都住進去了人。……”


    “……大概是住慣了茅草屋,祖魯人對於房間裏麵燈火控製非常認真……”


    “……英國人放棄比勒陀尼亞,明顯是一個誘敵之計。祖魯人快速奪取比勒陀尼亞,也是一個非常大膽的計劃。至少原本英國人需要和祖魯人與布爾人同時作戰,現在他們倒是抽身出來,讓布爾人與祖魯人大打出手。但是從戰略角度來看,祖魯人奪回這座重鎮的確不能算是昏招……”


    寫了一陣之後,鍾良少尉合上筆記本。寫日記是他的愛好,如果不是因為家裏窮,鍾良少尉其實很想去中文係讀書。在這個普遍認為‘學會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敢去要求學習文科的大概都是真愛。至少鍾良少尉的理工科成績相當好。好到他甚至被軍校優先錄取。


    現在年輕中尉穿著一身東非治安部隊的黃綠色軍服,據說這是很適合非洲當地環境的色彩,而鍾良中尉其實不信。國內已經開始準備推行迷彩服,親自試過之後,中尉認為那才是最適合各種環境的軍服。與迷彩一比,所有純色軍服都顯得太過於顯眼。不過東非軍隊的主力是黑人,鍾良中尉不認為有必要讓這支黑人軍隊武裝到如此地步。


    2月底的南非依舊很熱,中尉覺得馬燈裏麵的火焰輻射出來的熱量讓他有些焦躁。熄滅了燈火,中尉揭開軍服的扣子,躺到了行軍**。焦躁的原因很簡單,比勒陀尼亞就在光複軍空軍偵查部隊的邊緣。如果敵人靠過來發動突然襲擊,比勒陀尼亞的祖魯人軍隊沒辦法得到中國空軍第一時間的預警。之前祖魯人能與英國人互有攻守,甚至能夠在一些細節方麵取得不小優勢。並非是祖魯人的戰鬥力提升到何種程度,而是中國空軍給了祖魯人非常準確的戰場情報。


    幾天的行軍積累了相當的疲勞,即便是心情焦躁,即便是認為自己應該多思考些問題。但是兩口水下肚,從打開的窗戶裏麵吹進了涼風。眼皮打架了很短的時間,鍾良中尉就沉沉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起床號響起,鍾良中尉剛睜開眼睛就從行軍穿上翻身而起。比勒陀尼亞還是戰區,對於軍人來說,隨時都要保持警覺。比勒陀尼亞有一條鐵路通往莫桑比克。這曾經是中國強迫葡萄牙莫桑比克殖民地政府接受的項目,現在這條鐵路已經完全歸中國所有。鍾良中尉接到的命令中,其中一項就是要注意這條鐵路上的動靜。


    到這裏來的祖魯王國軍隊有一萬多人,和三十萬英國遠征軍相比,這個數量實在是沒什麽了不起。甚至和現在大概存在的六七萬布爾民團相比,祖魯王國的軍隊數量也居於劣勢。鍾良中尉吃了早飯,繼續回來寫道,國家動員力的水平高低決定了一切,隻要兵力差距超過了極限,是否善戰已經無法沒有用處。在積小勝為大勝,以大量戰術的勝利來扭轉戰略的不利之前,兵力處於絕對劣勢的軍隊就已經自己先被耗幹。如果英國或者布爾人對比勒陀尼亞實施包圍的話,至少這裏還不會缺水……


    鍾良中尉也不可能單純的記錄,他在白天被派去負責監督這幫祖魯的黑兄弟建立防禦體係。布爾人在這裏修建了一部分防禦體係,英國人也在這裏繼續強化了一部分防禦體係,以對抗有可能出現的布爾人的反攻。在這兩方麵的基礎之上,中國也開始幫助祖魯王國的陸軍建設更有效的防禦體係。


    比勒陀尼亞的城市采取方型城區,倒是很容易就構建防禦。至於黑兄弟們能把防禦體係發揮到什麽地步,鍾良中尉一點都沒信心。他稍帶惆悵的寫道:“比勒陀尼亞城真的很美,怪不得布爾人渡過奧蘭治河後最終在這裏建立國家。”


    又過了兩天,傍晚時分,鍾良中文吃完了晚飯,就在落日餘暉下繼續寫道:“今天,2月6日,布爾人的小分隊出現了,他們的部隊全部是騎兵,表現出了相當出色的機動能力。遠遠對著祖魯王國的部隊開槍射擊,並且打傷了一名祖魯王國士兵後,布爾人選擇了撤退。我倒是懷疑他們並非是專門來打仗的,而是派遣小股部隊來確定一下比勒陀尼亞現在到底在誰手裏。祖魯騎兵的追擊表現的不錯,至少他們養馬的技術提高很快,馬匹普遍沒有出現拉稀的問題


    ……”


    ……


    “2月8日,好幾股布爾騎兵出現在比勒陀尼亞城外。看得出,這幫布爾人很希望能夠奪回他們曾經的首都。所以他們先卡住了鐵路,大有實施圍攻的打算。”


    “2月9日,戰鬥打響。布爾人的設計水平也就那樣,與祖魯人對射中沒有絲毫優勢可言。祖魯人看到對麵的敵人不多,就衝出去想包圍敵人。結果被這幫布爾人牽著鼻子走,落入包圍圈。後續部隊好不容易把把他們解救出來。祖魯部隊損失很大,布爾人也有不少損失。”


    “2月10日。那個帶隊追擊的軍官被撤職了,這印證可我對祖魯人會不會被這樣的打擊弄到失去勇氣的擔心。其實他們出擊的選擇沒錯,但是執行選擇的能力有限,導致了損失。軍校老師反複強調,執行的錯誤與選擇的錯誤不是一碼事。一支軍隊是不是有生命力,並非是指這支軍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而是指這支軍隊遭遇挫折的時候能不能用最快速度辨明問題所在,下次遇到類似問題的時候可以有更多針對性準備。祖魯人撤掉指揮官的做法也未必錯,但是他們撤換的同時並沒有做出針對性的討論。至少我不知道祖魯人部隊裏麵有針對昨天戰例的反思,也沒有去強調在追擊時候如何防備被伏擊。”


    “2月11日。布爾人吃了個虧,他們非常勇猛而無謀的猛撲上來,結果在鐵絲網防線前麵遭到了速射炮的奇襲。祖魯人派出追兵的速度非常慢,等追擊部隊出去之後,布爾人已經帶著傷員跑掉了。”


    “2月14日。布爾人的騎兵已經圍住了比勒陀尼亞。祖魯軍隊帶了數量足夠的糧食與彈藥,這裏也不缺水。隻要布爾人沒有重炮,就無法攻破這座城市。但是仗打到這個程度,我覺得兵力多寡對於戰爭結果的影響太大了!”


    “2月15日。今天爆發了激戰,布爾人試圖衝進比勒陀尼亞,祖魯人則在我們顧問團的建議下,放了一條通道給布爾人。等布爾人衝進市區邊緣後,以優勢兵力圍殲布爾人。布爾人真的夠生猛,看到局麵不對,就拿著英國人支援的新式步槍與祖魯人展開了刺刀戰。按我原本的想象,布爾人大概不是用慣了冷兵器的祖魯人的對手。結果觀戰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情況,布爾人的個頭普遍比祖魯人高大許多。雖然祖魯人看著很有種蠻荒特有的感覺,但是比較起凶狠,布爾人其實遠遠勝過祖魯人。結果刺刀戰中布爾人全麵占據上風,直到大票祖魯的長矛兵加入戰團,才以優勢兵力獲得了殲滅戰的勝利。”


    “2月16日。今天沒有戰鬥,不過我心情不好。顧問團對雙方戰鬥的評價是,布爾人更加擅長戰鬥。祖魯人的動員能力不足,部隊訓練不足,戰鬥經驗也明顯不足。讓他們在遠離山區根據地的地方作戰,實在是強人所難。大家普遍認為接下來找到機會就要勸祖魯人離開比勒陀尼亞。”


    “2月19日。英國人大概與布爾人達成了某種協議。根據我們觀察,至少有五千到兩萬之間的布爾人集結在比勒陀尼亞周圍,看他們的意思是準備奪取這座城市。我並不擔心這幫布爾人,我擔心的是在金伯利的英國軍隊。那個盛產鑽石的城鎮駐紮了數量很大的英國遠征軍。這大概也是為什麽布爾人之前行動緩慢的原因。在與英國人達成可靠協議之前,布爾人大概是不會傻到先上來與祖魯人拚個你死我活。”


    “2月20日,司令部電報抵達,他們認為英國人短期內不會插手。比勒陀尼亞如果在祖魯人手中,英國就有充分的機會對布爾人玩弄手段。而比勒陀尼亞若是現在就落入布爾人手中,布爾人大概隻會立刻繼續對英國人舉起武器來。顧問團比較認同這樣的態度,隻要英國部隊袖手旁觀,單純的布爾人還沒有能力打進比勒陀尼亞來。我們也向司令部發去了電報,認為當下指望祖魯人消滅布爾人是完全不切實際的一廂情願。希望司令部能夠明白我們的想法,盡早派遣援軍前來解圍。”


    最新的電報先抵達了馬達加斯加軍區,軍區司令們的看法基本一致,大家都認為‘先放一放’。然後就把這份電文轉發給了東非行政區。


    王明山一看就有些明白了馬達加斯加軍區的意思,所以王明山板著臉說道:“這幫混蛋!”


    之所讓王明山有如此反應,是因為這幫顧問名義上隸屬東非行政區,是韋坤提出,王明山很支持的東非行政區擴軍計劃裏麵的一部分。東非行政區希望能夠在四年中建立起一支40萬人的常備軍。雖然這支常備軍放到世界列強當中絕對能排進前十,但是與東非行政區的廣大麵積一比,這個數量其實根本不算啥。


    民朝命令馬達加斯加軍區防備英國人,不讓他們通過海路繞過好望角,自由


    進入印度洋。所以光複軍陸軍就沒有直接投入戰爭,而是讓寶石酒業的‘私兵’部隊加入了戰爭。而寶石酒業的‘私兵’們在韋文睿事件後,和其他一些企業武裝力量共同加入了東非治安軍的行列。所以從單純的理論上講,這次的戰爭就成了東非行政區與布爾人以及英國人的戰爭。


    王明山第一念頭就是向中央發報,讓中央作出決定。以王明山的人脈,無論如何都不會出現馬達加斯加軍區能夠刁難王明山的結果。不過這個念頭隻閃了一瞬,就被王明山自己給否決掉。思忖了一下,王明山草擬了新的電文。電文裏麵就是把當下的情況告知中央,然後詢問中央,到底準備怎麽規劃現在的局麵。


    這份電文一到軍委,軍委的同誌們立刻就知道了馬達加斯加的那幫小子們在搞鬼。然而這個鬼還真心搞到沒辦法立刻對他們批評的地步,因為此時的戰局的確讓軍委意見沒辦法統一。如果要打,就是另開一個戰場,光複軍要在廣袤的非洲投入大量的兵力進行戰爭。如果不打卻也不是很合適,此時的東非行政區正好處於一個方興未艾的階段,既然民朝並沒有打算在東非行政區進行大規模移民,並且以中國軍隊為骨幹組建一支軍隊。那麽指望東非行政區的力量實施滅國之戰,還真的超出現在東非行政區的極限。


    當然,南部非洲的核心還是蘭德金礦。英國人這個挑子撂的恰到好處,麵對跟瘋狗一樣的布爾人,民朝這邊反倒是沒有簡單解決問題的思路。


    這件事不能不告訴韋澤,蘭德金礦一直被韋澤關注。韋澤看完了這些之後隻是淡淡答道:“英國人想和我們耗,我們就和英國人對耗。我倒是想看看,是英國人的這幾十萬遠征軍對英國的壓力大,還是我們在當地有建設的部隊壓力大。”


    “都督,您認為英國人的後勤扛不住?”負責通報此事的阮希浩很是不解。


    韋澤笑道:“英國這樣的國家到世界各地的目的是要掠奪,要掙錢。而我們的部隊到了一個地方就要搞建設。不管是馬達加斯加或者是東非行政區,都有自給自足的能力。英國人要是撕破臉,我們正好一次性解決。如果英國人不敢動手,我們拖得起。英國人的那個開普敦殖民地可沒有供應幾十萬軍隊糧食的能力。”


    這麽一講,阮希浩也隻能暫時不吭聲。當下民朝的所有問題隻有一個,那就是北美戰爭。北美戰爭結束之後,光複軍立刻就有了一支可以用來鞭笞天下的軍隊。甚至不用這支武裝力量投入,讓馬達加斯加軍區傾巢而出殺進南部非洲,英國人和布爾人都得跪了。那時候民朝甚至有機會解決階級在南部非洲的英國大艦隊。


    但是等待的感覺可真糟糕,阮希浩忍不住說道:“都督,我留在亞洲也沒什麽用。不然的話讓我去北美吧。”


    “哦?”韋澤應了一聲卻沒立刻做出反應。讓沈心在北美負責,韋澤很放心。沈心不是個對拉幫結派有什麽興趣的人,而且沈心是政委。反觀阮希浩,這位老兄弟身上的本能之一就是為兄弟們服務。讓他到了北美,不用講,一定會拉攏起一幫人來。韋澤當下最希望的就是徹底打擊軍隊內部的山頭主義,雖然每一代軍人當中都免不了有派係問題,可先有一大票新時代的軍隊,然後這幫軍人因為個人的情緒集結成派係。和那種有了派係,然後派係吸收新血形成下一代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基於對阮希浩這位老兄弟的充分了解,韋澤笑道:“殺雞焉用牛刀。美國佬怎麽配讓你親自出馬,小家夥們就能解決美國人了。再說,我不想讓一些帶血太多的東西和咱們老兄弟們聯係到一起。”


    阮希浩連忙答道:“都督,我不怕!那些小東西們都能接受,我又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韋澤擺擺手,“那是兩碼事。幹髒活的是日本人,下命令召集日本人的是我。那幫小家夥們就算是覺得這樣做不地道,卻也不敢對我有什麽不滿。咱們就維持這麽一個局麵好了,我辦事你也知道的,既然是我想扛起的責任,大家夥就別和我爭了。”


    阮希浩原本很想趁沈心離開北美的機會到北美去主持戰區司令部的任務,沒想到韋澤完全不讚成。如果是別的理由,阮希浩還能用‘不要看不起我’來反抗一下。現在韋澤先拿出‘不要看不起我’的理由,阮希浩發覺他還真不敢駁了韋澤的麵子。


    解決了阮希浩想去北美的打算,韋澤也覺得完成了重大工作。至少在未來幾個月裏頭,暫時不會有人再想跑去北美奪取當地指揮權。這件事也就到此為止。


    而在比勒陀尼亞的鍾良中尉並不知道和他有關的事情居然上達天聽,更不知道事情就到此為止。他要麵對圍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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