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27


    春秀按照和綠如意的約定來到崔郎中的醫館前麵,此時夜深人靜,醫館匍匐在一片黑魆魆的樹影之間,靜謐得有一絲詭異。


    遠處,新軍營中更鼓敲過兩響,餘音繚遠,更顯得夜靜得深不可測。


    春秀撮嘴輕吹,哨音似夜鶯出穀,一聲過後,一切又歸於平靜。


    等了半晌,不見綠如意出來。春秀猶豫不決的守望在醫館前的那片樹林裏。


    此時狡猾的綠如意隱藏在離春秀不遠的另一棵樹上,她望著靜立在黑暗中的醫館,望著那昏暗的星點的燈火,總覺得這院子就像一張張開的網似的,她不敢輕易的跳進去。


    她在那裏觀望,和醫館沉默相守了半天,也沒敢跨進去。


    此時,聽得春秀的哨聲,她心下一動:既然春秀在婚嫁坊不能貼身侍候杜雲傾了,那麽現在讓她去試試那個醫館,即使是個圈套,犧牲她損失也算不上什麽吧?


    想到這,她依然紋絲不動,既不現身見春秀,也不轉身回衣坊,而是靜等狀況變化。


    春秀終於耐不住了,綠如意究竟怎麽啦?她應該不會不聲不響的提前回去的啊,難道是進到裏麵遇到麻煩,沒有得手?自己得進去瞧一瞧,說不定還幫得上忙。


    春秀利落的躍進西院,向著那間有燈光的房間逼近。


    房間裏,一個小廝輕輕的叫著床上的人:“小眼,吃最後一遍藥了!”


    春秀剛欲推門去滅口,就聽孫幽興奮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快抓住她,快抓住她,她終於來了!”


    春秀返身要逃,可是那裏還來得急,院子裏一時燈火通明,一幫人將她團團圍住。


    院子外,綠如意看著醫館陡然多起來的火光和嘈雜的喊叫聲,知道春秀是踏進圈套了,幸虧自己聰明,多了個心眼,不然今天豈不就栽在這了。


    於是她反身悄悄的溜走了。


    西院裏,司馬季度和杜雲傾及孫幽都出來了。


    杜雲傾望著蒙了麵的春秀歎了口氣,罵孫幽道:“你小子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這一聲喊,大魚跑了。”


    “我不就是激動,一下沒控製住嗎,她難道不是大魚?”孫幽說完上前拉下春秀的麵巾,一下子嚇得倒退幾步:


    “春……春秀姐,怎麽會是你?”


    “怎麽不是她?處心積慮的接近我,從婚嫁坊開張就混進來,可不就是為了今天為她主子盡忠嗎?”杜雲傾一點也不吃驚的嘲諷的冷笑道。


    “坊主,對不起!”春秀低了頭。


    “不敢當,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賣我,背叛我,算計我,我還是你的坊主嗎?”杜雲傾仍然笑道,


    “可我其實不是為了出賣你,隻是每次事情發展最終都是傷害了你。”春秀道。


    “我知道,你其實是為了出賣皇上,不小心而葬送婚嫁坊那些無辜的生命的,然後又不小心連累到坊主的,是嗎?”司馬季度也在旁冷冷的說道。


    春秀抬起頭,仇視的看了眼司馬季度道:“你們司馬皇朝上位連累的無辜生命還少嗎?我連累了幾個人,你們就耿耿入懷了。是的,我辜負了坊主,坊主不是一樣也算計了我嗎?我又何嚐不是被辜負了。”


    杜雲傾聽了大笑:“我無話可說,春秀,本來知道你背叛我,我還有一點點心痛,可是現在,我的那抹痛不見了。知道什麽叫人心不足嗎?我應該在你算計我的時候不要反擊,我應該不隻是供養你們,精神和生活上對你們好,我還應該讓你們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錯了!”


    春秀臉上露出一絲愧意。(.好看的小說)


    “坊主,不要和她說了,我們把她押到縣衙去吧!”這時那個領頭的捕頭說道。


    “春秀,我們緣盡如此,我不想多說,你走吧!”杜雲傾揮揮手。


    那捕頭來抓春秀,春秀擺開他的手:“坊主,其實,我對你一直都是敬佩不已的,隻是我的主子站在坊主的對麵,我不得已而為之,除了為了我的舊主,我沒做過傷害坊主的事,我也自認為我對坊主的好都是真心真意的。臨走之前,我很想知道坊主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又是怎麽設計我的。”春秀道。


    杜雲傾仍是笑意不改:“你還在意這個嗎?我並沒怎麽設計你啊,你隻是被自己的多疑和執迷不悟害了。


    你知道從那次端午遊戲的三句半我就開始注意你了,一般的婢女誰會有那麽靈敏的思維,一下子就接上去了,你既是隨口瞎說的幹嗎又要把韻對得那麽整齊。後來慢慢發現你還會寫字,雖然你說你是十歲之前學的,是敗落的大戶人家,這些我且不追究,可是一個久不練字的奴婢,會有那麽娟秀的字跡嗎?


    再後來皇上遇刺,賊匪的消息準確無誤,我就在懷疑有內奸,好巧不巧,你偏要偷聽我和陸娘子的談話,還被撞破。再後來,外麵紛傳的流言,接生婆的失蹤,不管是不是你的主謀,你都是脫不開關係的,因為我身邊就那麽幾個接近我的人,而你是我最直接懷疑的對象。”


    春秀聽得吃驚的瞪著眼:“坊主思維原來這麽細密,就我那三句半你都能懷疑上去,看來你真不是個隨便好糊弄的人,和你打交道確實得小心。隻是,你怎麽就知道,你和孫幽設計的圈套,我就一定會鑽進去呢?你甚至都不能確定我是否能聽到你們的設計,不知道我是否出得了婚嫁坊那道門。”


    杜雲傾又得意的笑了笑,走了兩步,又轉回來停在春秀麵前道:“知道心理學是什麽嗎?我知道,你不懂,我懂!”


    她故意頓了頓,才接著說道:“知道《墨菲定理》嗎?越害怕發生的事情就越會發生。就因為害怕發生,所以就非常在意,注意力越集中,就越容易發錯。就像一個男人喜歡兩個女人,他更愛誰是取決於誰更不愛她,而不是這女人對他有多好,有多少幫助……”


    杜雲傾正準備滔滔不絕的講下去,不意瞥到司馬季度微翹的嘴角,戲謔的眼光,她趕緊生生收住,一邊走一邊扭轉話題道:“總之一句話,越得不到,就越是想得到。所以你會想辦法偷聽我和孫幽的談話,你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出來找你的主子,你想不進我的圈套都難。”


    杜雲傾收住腳步,回頭:“就這麽簡單,認栽吧,春秀,撞在我手裏,你不冤!”


    司馬季度微笑的看著這個洋洋自得的女人,怎麽看怎麽覺得她沒長大似的。


    “坊主如此靈慧多謀,把握人心,看似溫柔無害,其實就想一隻狡猾敏捷的狼,我那自以為是的舊主那是你的對手,真是天不助我。舊主,我先走了!”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春秀已倒向地上。


    眾人手忙腳亂的去查看,隻見春秀已嘴角流血,服毒自盡了。


    杜雲傾還沒從自己虛擬的那種“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狀態中醒來,見春秀倒地,她竟還傻愣愣的呆站在那兒,一時反應不過來。


    孫幽搖了搖她的胳膊,她才喃喃說道:“她就這麽走了,就走了嗎?她給你做的鞋還沒做完呢!”


    “春秀,我曾給過你機會,看到小眼真死了,你應該逃的,為什麽還要回來?”


    ……


    眾人一下子沉默下來。


    司馬季度招呼眾人將春秀抬走厚葬,然後招呼孫幽一起將杜雲傾送回婚嫁坊。


    他理解杜雲傾的軟弱,畢竟那是個跟她朝夕相處的活生生的一個人,雖然她說她自己不痛,雖然她說她背叛了她,她不為她傷心,可是,她畢竟不是一個無情無意的人啊。


    馬車在寂靜的街道上行駛著,新兵營裏的更鼓已經三響了。


    孫幽經過這幾天的緊張和剛才春秀時間的打擊,情緒低落的歪在杜雲傾身邊,竟慢慢睡著了。


    杜雲傾沉著臉忽然陰冷的說了一句:“我是絕不會放過她的!總有一天,我會抓她個現行的!”


    坐在她對麵的司馬季度看著她咬牙切齒的模樣,問道:“你難道知道那主謀是誰嗎?”


    “我今天就差點抓到她了,隻是她太狡猾,把春秀推了出來。”杜雲傾說道,想到那個人,她又想起那晚司馬季度將那人從馬上抱下來的情景,於是不無諷刺的說道:“隻是到時小王爺說不定會拿身家性命護著呢!”


    司馬季度疑惑的望著她:“這小女人怎麽了?怎麽最近好像總要和他置氣似的,說什麽都要針對他,他有得罪她嗎?


    自從上次為她療傷以來,他就已經當她是自己人了,不管她是不是煜兒,他都把她當親人一樣的看待,可她這樣又是渾身長刺的,讓他怎麽靠近。


    司馬季度原以為她是因為流言惱恨他,於是他便想引出婚嫁坊的內奸來為自己贖過,不想她竟象和他有靈犀似的,這件事慢慢的竟被她接了過去,她的戲唱得比自己還好,她不僅挖出了內奸,那個主謀也呼之欲出,都是孫幽這小子壞事的啊,可這事跟自己也無關,她這究竟是怎麽了?


    司馬季度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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