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擠出人群,抬頭看了看方向,見到向西三十米的地方有個食品店,門外人山人海,估計那裏就是賣飲料和冷飲的攤位,我隨著人流先慢慢前靠近,隨著越來越近,人群也越密集,最後實在走不過去了。


    這個擠啊,簡直太嚇人了,裏邊的人要出來,外麵的人想進去,推來撞去,半天都移動不了一步。


    可憐的我,為了董茜、為了愛情、為了冷飲,我隻能仗著年輕,拚著力氣扒拉開我前麵的人,使出吃奶的力向前拚命擠著。


    “李青波!你怎麽在這裏?”我剛見一個空檔,心裏一高興,就準備向裏衝進去。


    沒想到突然被一個手拿一個甜筒向外擠的家夥撞了一下,一個沒站好,踉蹌一下,等我站穩腳步的時候,空檔早就沒了。


    我火冒三丈,正想抬頭罵撞我的人幾句的時候,這個人居然先開口叫出了我的名字。


    “咦!怎麽是你啊!王建,你也來看燈啊?”我抬頭一看,怒火早就消散的無影無蹤,笑嘻嘻的看著這個人。


    原來這個冒失鬼居然是王建,隻見他滿頭是汗,氣喘噓噓,抓著的甜筒也差不多都快要化了,在手上搖搖欲墜著。


    “一邊說話,一邊說話!”王建喘著粗氣,用下巴示意我隨著他向外衝。


    我們兩個人經過一番拚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擠到人少的外圍邊上,這才鬆了口氣。


    我還好些,他可是衣服都濕透了,邊抹著汗水邊罵道:“冊那,全上海的人我估計都在這裏了,擠死我了,買個甜筒簡直就和打仗一樣!”我正想開口說話,可他一眼看見手上的甜筒,就先驚呼了一聲:“不好!得快點消滅它,要不全化了。”


    張開大嘴三下五除二的把已經化了一大半的甜筒吞下肚裏,吃完後,還可惜的看著地上的掉下的一攤融化的冰激淩搖了搖頭。


    “你一個人出來看燈?”我看著他的樣子覺得好笑,拍拍他的肩膀問道。


    “不是,我和幾個朋友一起來的,他們都在襄陽公園門口等我呢。


    操!我晚飯吃得鹹了點,出來匆忙,本想買個冷飲解解渴的,想不到居然會這麽多人!真是得不償失,白流一身汗,還沒吃到多少。”


    王建嘿嘿笑著,並問道:“你呢?是和張樂瑤一起出來的吧?”“我和同事在附近吃飯,順便看看燈會。”


    我不想告訴他董茜的事,所以隻說了是和同事,而且還沒說這同事是個女孩子。


    “哦,能在這麽多人中能碰到你也真算巧了,今天巧事可真多呢。


    告訴你,剛才我還在前麵碰到張樂瑤呢,隻是沒來得及和她打招呼,看見你後,我還以為你和她一起出來的呢,想不到你們居然今天是兵分兩路啊!嗬嗬。”


    王建笑笑,並隨口一說。


    “張樂瑤?你剛才碰見她了?在哪裏?”我心頭發毛,像做了見不得人事一般左右張望著,但看來看去都是晃動的人頭,根本就找不到張樂瑤的人影。


    “就在公園附近,我看見她帶了個小男孩,在前麵逛呢。”


    王建指著大概的方向說道:“就十分鍾前吧,估計附近找找能找到。”


    “一定是她和阿郎兩人。”


    我心想,急急就對王建說道:“謝了啊!兄弟,下次我請你喝酒,我有事,先走。”


    我抱歉揮揮手,神色慌張,匆忙的向人流中鑽了進去。


    “喂!找你女朋友也不用這麽急吧?”王建衝著我的背影叫了一聲,轉眼間她就看不見我了,苦笑著搖搖頭:“這個李青波,真是見色忘友,一聽到張樂瑤來了居然連兄弟都不顧,居然這麽急著跑去和她相會,早知道就不告訴他了。”


    “跑去和張樂瑤相會?暈!我腦子壞了?我現在著急的是別讓她看見我,我躲她都來不及呢!我今天可是和董茜在一起啊,被她碰著就麻煩大了。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我得馬上找到董茜,並立刻離開這地方。”


    我額頭冒汗,急不可待的向董茜的方向跑去,一路上還東張西望的看著四周,找尋是否有張樂瑤的影子。


    終於看見董茜了,我一眼就看見她還在原來的攤位前挑選著東西,麵前已經有了一大堆小玩意了。


    “可真會挑啊!”我心裏一笑,準備走過去和她一起離開。


    “張樂瑤?阿郎?不好!”我眼前一晃,居然看見張樂瑤和阿郎也在一邊笑嘻嘻的挑選著東西,而且她們三個離得還很近,剛才因為她們前麵有人擋著沒看見。


    向前走了幾步,換了個角度後,我眼中突然出現了她們的身影,心裏一驚,下意識的人向邊上一躲,藏在路邊的電線杆後麵探出腦袋偷偷張望著,心裏暗暗叫苦:“我的媽啊!搞什麽呀!怎麽不想碰著偏偏會遇見?還這麽近,要命啊!”現在是打死我都不會自己跑過去和她們打招呼,那不是找死嗎?我隻能祈求老天,讓張樂瑤快點挑好東西就走路,好讓我帶著董茜離開。


    可越這麽想,現實偏偏不這麽樣,張樂瑤和阿郎有說有笑的看看這個,挑挑哪個,興致看起來和董茜有得一比,最後索性也和董茜一樣蹲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現在又不像十幾年後通訊發達,碰這種事隻要打個手機或者發個短信就能解決的。


    我一邊暗暗咒罵自己要去買什麽狗屁飲料,還不如前頭大方點把攤位上的東西每個全買一件下來,打包全拿回去再給董茜慢慢挑呢。


    如果這樣,也不會搞得現在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手足無措了。


    又過了一會,董茜也許是挑夠了,也許是挑累了,她站起來抬手看了看表,離我走開到現在已經快半個小時,居然還不見我回來。


    她踮起腳四下張望了一下,神色有些焦急,估計是擔心我碰到了什麽意外,在看我是否回來沒有。


    “怎麽還不回來呢?”董茜又等了幾分鍾,還是見不到我的人影。


    其實我站在遠處把她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心裏哪個急啊!又不能過去,也不能喊,隻能拚命的向她揮手。


    可惜,她人矮,在周圍又那麽多的人流,沒能看見我正在焦急的向她打著招呼呢。


    “李……青……波!你……在……哪?”終於,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因為我的遲遲不出現,董茜急了,把手放在嘴邊做著喇叭狀,高聲呼叫起我的名字。


    “慘了!”我臉色煞白,冷汗直冒,心裏暗暗叫苦。


    果然不出所料,她這麽一叫,張樂瑤第一個就反映了過來,她有些奇怪的抬頭看看四周,接著阿郎也驚喜的問著張樂瑤:“樂瑤阿姨,小波舅舅也來了嗎?”張樂瑤沒有注意到阿郎的問話,她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了董茜身上,見是一個女孩在大叫我的名字,而邊上卻不見我的人影,她微微愣了一下,站起來,走倒還在大叫我名字的董茜身邊小心的問道:“對不起,請問你一下,你是在找李青波嗎?”“是啊!怎麽了?”董茜放下雙手,看見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陌生女孩站在麵前,而且一開口就問著我的名字,有些警惕的反問了一句。


    “哦,我有個朋友也叫李青波,不知道是不是你找的同一個人,剛才聽見你找的人的名字和他一樣,所以有些好奇,上來問一下。”


    張樂瑤帶著笑容,說了一聲抱歉。


    “原來是這樣啊!你朋友也叫李青波?這麽巧?也許是同名同姓的吧。”


    董茜釋然的笑著說道。


    “也許吧,嗬嗬,現在同名同姓的人挺多的,我的同學裏就有兩個王磊,是一男一女。


    嗬嗬,我這朋友是在整仁廠上班的,或許和你找的不是一個人。”


    張樂瑤笑著說道。


    “整仁廠?我也在這廠上班啊,我的朋友也是這家廠的,他是我同事,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和你朋友是同一個人呢,因為我們廠很大,員工有上千,一樣名字的人也許也有。”


    董茜驚喜的答道。


    “也許,你的朋友是……。”


    張樂瑤聽董茜這麽說神情一變,但她馬上恢複了過來,帶著笑,正準備探問是否董茜嘴裏所說的人是不是我。


    “咦!樂瑤,阿郎,你們怎麽也在這裏?”正在這時候,滿麵笑容的我從一邊鑽了出來,裝成剛看見她們一般,驚喜的和她們打著招呼。


    其實我剛才一見董茜這麽一叫,就知道張樂瑤一定會有反映。


    雖然心裏慌亂了一陣,但還是馬上靜了下來。


    我考慮了一下,與其讓她們交談後認識,還不如自己出麵介紹,反正到了伸頭縮頭都是一刀的時候,我躲也躲不過去了,還不如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呢,說不準憑著我幾句謊話也許還能挽回局麵。


    “你跑哪裏去了啊?我都在這裏挑了半小時東西了!等等你不來,等等你還不來,再不來的話我可得讓警察去找你啦!”董茜見我突然出現,有些生氣的先瞪了我一眼,接著親熱的挨在我身邊。


    她低頭看到我空無一物的雙手,嘟起小嘴,有些不開心的問道:“你不是去買東西了嗎?買的冷飲和飲料呢?怎麽沒有啊?半小時了,我都快渴死了!”“嗬嗬,碰到點事,嗬嗬。”


    我笑著向她說道。


    “咦!小波舅舅!真的是你啊!你怎麽來了?”阿郎見到我開心的向我跑來,笑著說道:“我剛才還聽見有人叫你名字呢,正在找你呢,你就出現了。”


    “小波,這位小姐是?”張樂瑤出乎意料的笑著對我問道,並有意無意的向挨著我的董茜看了一眼。


    “哦,我來介紹一下,這是張樂瑤,這是孩子是吳南,小名阿郎。”


    我笑著指著張樂瑤和阿郎說道,接著對她們道:“這是我的同事,叫董茜,今天陪她出來辦點事,晚飯吃好正巧見到有燈會,就在這裏逛了逛。


    剛才我去買飲料去了,沒想到那裏是人山人海啊,擠都擠不進去,正當我擠得氣都透不過來的時候,碰巧見到了王建,和他聊了一會。


    聽王建說剛才他在公園附近見到你們,所以我就跑去公園門口找了一圈。


    找了半天沒找到你們,才轉了回來,嘿嘿,沒想到你們居然走到這裏來了,真是差一點錯過啊,嗬嗬。”


    我草稿都不打,把謊話編得頭頭是道,至少聽上去沒有什麽破綻。


    “舅舅,小波舅舅,你看樂瑤阿姨剛幫我買的東西。”


    阿郎拿著一枝塑料噴水槍在我麵前炫耀的,並掏出一大把香煙牌子(閃卡的前身)樂嗬嗬的笑著。


    “嗬嗬,真不錯,樂瑤剛幫你買的?”我心裏暗暗高興,阿郎這麽做正好給我轉移話頭的機會,免得兩個女人在這種問題上和我糾纏。


    我笑著對張樂瑤說道:“你眼光不錯啊,這東西正好是現在男孩子最喜歡的。”


    張樂瑤淡淡的笑了笑,也沒說什麽。


    董茜聽到了我剛才的解釋,雖然沒吃到冷飲有些不滿,但見到有外人在場也不好意思耍小性子。


    她看見阿郎叫我舅舅,又叫張樂瑤阿姨,還以為我們是親戚關係,也就沒想到其它地方去,她笑眯眯摸著阿郎的頭問道:“小弟弟,我是你舅舅的同事,我叫董茜,你的水槍能給我看看嗎?真漂亮。”


    阿郎很爽快的說道:“姐姐你好,沒問題,給。”


    接著就把水槍遞了過去。


    也許是董茜和阿郎有緣分,或者是她的性格使然,很快的兩個人就熟悉了起來,董茜把自己的大汽球送給了阿郎,並像個孩子似的拿著槍和阿郎比來比去,嘴裏叫嚷著,兩個人嘻嘻哈哈的在邊上鬧成一團。


    我笑嘻嘻的看著她們的打鬧,過了一會,我偷偷的向邊上的張樂瑤看去,隻見她似乎在想什麽,神情有些發愣。


    “怎麽了?是不是我今天和同事出來你不高興?這可不能怪我啊!你沒告訴我你們今天也出來玩,要不就陪你們了。”


    我輕輕的在她邊上問了一句。


    “哦,沒、沒什麽。”


    張樂瑤向我笑笑,猶豫了一下,問道:“這個董小姐真漂亮,她是你的女朋友吧?”“怎麽會呢?同事、同事而已!”我脫口說道,並擺出一副“我沒說謊”的樣子。


    張樂瑤聽我這麽說,她也沒說話,隻是看著我的眼睛,好半天,她才輕輕的歎了口氣,勉強的笑了笑,對我說道:“我明白了,放心吧。”


    “明白了?明白什麽了?”其實我心裏有些發毛,但還是硬著頭皮裝模作樣的問道。


    張樂瑤搖搖頭,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各人有各人緣分,緣分不到強求也是無用,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她的臉色異常的平靜,仿佛這話不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一般,她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戲鬧的阿郎和董茜,嘴角露著一絲笑意。


    但站在她身邊的我卻清晰的看見,她的眼角濕了,在閃爍的燈光下有了一點晶瑩。


    我心裏像有塊石頭一般堵著,很不好受。


    雖然這個結局是無可避免的,而且也算上是最好的結果。


    但見到張樂瑤這樣強忍著傷心,默默的接受了這個事實,並大度的說出了這種話來,我是既感激又為她難過。


    不知道怎麽的,看著張樂瑤,反而心裏在想,如果她是和我大吵大鬧一頓的話,或許我現在的心情反會好受一些。


    我向她走近一步,想開口說幾句安慰話,但考慮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也許現在這個時候,沉默反倒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任何話語都不能表達我對她的愧疚,也不能用來安慰她今天心裏所受到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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