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溯記憶的起點,最一開始擁有意識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毫無思想,躺在冰涼的雨水中,仰麵朝上,身無長物。


    一件偏大的和服裹著他發冷的身體,那衣料也早已被雨水沾濕,又涼又粘,談不上任何遮風擋雨的功效。


    彼時的他慢慢從地上坐起,像是在支配一個提線木偶,分外艱難。


    「我是誰」、「這是何處」、「接下來要做什麽」,這些都用不著去思考,在他坐起的那一刻,成千上萬的數據自腦中躥過,為他解答了絕大部分可能出現的疑問。


    而腦中自動開始運轉的數據處理器,自動替他將冗雜的數據分為了三類。


    其一是以人類身份生存的基本常識,其二是有關使命與能力的描述,其三……是一本研究日記。


    強行寫進腦芯片的數據讓他明白,他是一個叫做‘竊命係統’的東西,代號優鬥(優doll),被創造出來的價值隻有一個——學習人類的生存方式,通過模擬每個世界七位強者的方式,竊取該世界的力量奧秘……


    那本《研究日記》優鬥也看了好久,裏麵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但絕大部分內容他都無法理解。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根據計算與推測,日記的作者十有*就是創造他的主人,而他,大概就是日記中記載的研究對象。


    「受德累斯頓石板的啟發,我開始進行這項研究……代號優のdoll,為期十二年又兩個月。


    ……


    一體七麵,七麵一體。我想,我大概能創造出一個“王”,一個非人類,由絕對理智與嚴謹數據組成的“王”。


    ‘他’就和科幻片中的擬人係統一樣,擁有人類的情感,能以人類的思維思考,卻遠比人類要穩定、理智、持久……這樣的存在,必定不會被威斯曼偏差值困擾。


    ……


    ……


    一切都將到此為止了吧。


    很遺憾,我失敗了。徹徹底底的失敗了。」


    最後一段內容,尤其令人困惑。


    如果這項研究徹底失敗,那「他」(優鬥)又是什麽?


    擁有自己的意識,能對每一個個體進行數據解析,能夠模擬人類形態生存、呼吸、吃飯的「他」,難道也一點都不符合“擬人係統”的構想?


    「他」的存在,與《研究日記》中記載的結果似乎是矛盾的。


    盡管無法理解,優鬥還是收好了日記,認真將日記裏的每一句話都記在心底。


    包括落款,這本日記撰寫者的名字,他也牢牢地記著,不會弄錯任何一個音節。


    ——三輪優裏(miwayuuri)。


    所以,當這個如同秘密般被雪藏了許久的名字,突然以另一種形式再次出現的時候,他幾乎反應不過來。


    與之同來的,還有滿腦子零碎而混亂的畫麵,以及電流般穿過全身的疼痛感。


    機器人、實驗室、地下通道、七的奧秘……乃至出現過數次,一遍又一遍被提及的名字——


    白銀之王,阿道夫·k·威茲曼。


    這些幾近讓他錯亂的影像,與《研究日記》中的記載不謀而合。


    再沒有比這更巧合的可能。毫無疑問,這些影像所描繪的,就是三輪優裏本人的經曆。


    雖然其中絕大部分內容都令人難以看懂,可結合《研究日記》內的描述,影像最終那觸目驚心的一幕顯然描述了一個事實。


    ——直到最後死亡,三輪優裏也沒能讓“七麵體”產生人格。


    因為他認為死物始終是死物,就算是再怎麽模仿,也隻能產生虛假的思想與情感,不可能像人類一樣進行偉大的發明與創造,更不可能有無限進化的機會。


    正如《研究日記》所言,他失敗了。


    讓優鬥陷入更深惶惑與迷茫的,正是這一個認知。


    如果三輪優也的研究真的失敗了,那麽……


    ——被冠以“優鬥”之名,擁有人格與意識,與“七麵體”連為一體的我……又是什麽?


    優鬥隱隱感覺身體之中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他不知道這個現象是好是壞,卻本能地抗拒,拒絕一切無法回頭的改變。


    不管他究竟是什麽,擬人的機器也好,一組數據也好,異變的怪物也好,他都隻是完成使命後即可銷毀的工具,根本無需考慮更多。


    凝聚不安的麵容漸漸恢複平靜,激蕩的眼眸重新歸於死寂,與最初的他並沒有任何區別。


    優鬥撿起反射著金屬光澤的七麵體,仔細觀察上方的每一條紋路。


    比起影像中的形態,眼前的金屬黯淡無色,覆著少許深褐色的汙漬。


    由於電源關閉、喪失了所有數據分析的能力,此刻優鬥無法辨識這層深褐色的汙漬,隻能猜測大約是什麽時候不慎沾染上的染料。


    他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但沒有等到任何人。


    原本緊隨身後,與他始終相隔不遠的迪諾並沒有追上來。


    不止如此,後方的密林寂靜得可怕,仿佛連蟲鳴鳥叫聲都被隔絕了,聽不見任何異響。


    獨自一人→沒有部下→掉鏈子→廢柴狀態→左腿絆右腿·迪諾→可能已經迷路或掉進坑裏了。


    腦中閃過一長串恒等式,優鬥轉身,抬腿往來時的方向走。


    同一時刻,山腳下的一座吊橋前。


    “十代目真的在這座山裏麵嗎?”獄寺隼人搓了搓雞皮疙瘩直跳的胳膊,勉強挨住刺骨的寒意。


    “哈哈哈,這裏空氣不錯啊,阿綱是在這打雪仗嗎?”圍著一條圍巾的山本武走在獄寺隼人後頭,饒有心情地打量山林的分布,“這裏有不少鮮豔的紅葉,我們要不要帶幾片給阿綱?”


    “……十代目怎麽會喜歡這種無聊的東西,”雖是這麽說著,獄寺還是摘下了幾片紅楓,“棒球笨蛋你快點,照你這個速度等會兒天都黑了。”


    回頭催促同行的夥伴,獄寺沒有看到前方有不明的物體向他飄來。


    他身後的山本卻是看到了。


    “那是什麽?”


    山本指了指獄寺身後,獄寺下意識地回頭,正被一團柔軟的布料蒙了一臉。


    “……”


    臉色不佳地扯下掛在臉上的不明物,定睛細看,那是一套有些眼熟的黑白製服。


    又細細看了兩眼,獄寺不耐煩的表情中驟然多了一絲奇怪的意味。


    身後的山本武毫無知覺地插刀:“哈哈哈,獄寺,這不是你那天離奇飛走的衣服嗎?竟然又回來了?”


    獄寺很想回頭往山本臉上嵌上一拳,但生生忍住了。


    “你這混蛋有什麽好笑的!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丟了衣服!”


    山本摸著下巴抬眼想了想,“但我的很快就回來了……可沒有接二連三地飛走啊。”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max嘲諷力,輕易地將獄寺的怒火槽填滿了。


    想起三天前發生的詭異事件,獄寺半是興奮半是憋屈。


    興奮是因為他對‘不思議的存在’抱有濃厚的興趣,發生在他眼前的玄幻事件很有可能是外星人/幽靈/超化學生物送給他的謎題與挑戰書;憋屈則是因為……不管誰大白天上自習的時候突然衣服飛走,解釋沒人信被當做耍/流/氓,又被罰站又被風紀委員“追殺”,好不容易衣服飛回來還沒來得及穿上就又一次飛上天……都會感到憋屈。


    顯然這個誤入地球的外星人/幽靈/超化學生物,對他這位地球友人不那麽友善。


    而他經此一役也愈加敬佩同班同學澤田綱吉了。


    ——不愧是十代目,每次衣服飛走(死氣化爆衫)的時候都能麵不改色、氣勢十足地打敗敵人,就算被當做耍/流/氓被風紀委員追也毫無懼色,不愧是他想要追隨的男人!


    如果知道獄寺對他愈加崇拜的原因,澤田少年說不定會掉下淚來。


    目光回到眼前。獄寺隼人怎麽也沒有想到,他那套一失蹤就失蹤了好幾天的製服,現在不知道什麽原因,竟然又飛回來了。


    與衣服一起回來的,還有之前跟著衣服一塊失蹤的炸彈。


    ……等等,好像有哪裏不對。


    獄寺捏了捏空巴巴的炸彈殼,無言地發現所有回來的炸彈都被剪掉了引線,挖走了炸藥,隻剩下被水泡的發軟的外殼。


    ……難道這是那位外星人/幽靈/超化學生物,又一次為他設立的謎題?


    想不通,也找不到任何思路,獄寺深沉地思索了一番,決定先讓外星人/幽靈/超化學生物·友人感受到他的善意與真誠。


    於是獄寺將回歸的製服平鋪在地,用麥克筆在上方畫了幾排詭譎的符號。


    那些符號不屬於任何一種已知的語言,卻也絕非隨意亂來的塗鴉,而是獄寺隼人自創的“g密碼”。


    “你在上麵寫了什麽?”山本好奇心十足的問道。


    “跟你有什麽關係?”獄寺不客氣地翻了翻眼白,將寫滿符號的衣服折疊好。


    沒過片刻,這件寫有符號的衣服果然如獄寺所預料的,又一次“嗖”的飛了起來。


    “衣服上果然有ua做的標記!”獄寺激動地站了起來,不自覺地喊出自己私下為那位外星人/幽靈/超化學生物·友人所設立的代號,“跟上它(這件衣服)!說不定ua就在這片森林裏,我們能看到ta的真麵目!”


    相近時刻,因為心情平複而再次開啟電源、係統自動讀檔調回“獄寺赤人”模式的優鬥,一臉疑惑地接住從天而降的衣服。


    不過是幾分鍾沒見,原本幹淨整潔的製服,竟密密麻麻地爬滿了詛咒一般的符文。


    優鬥微不可查地蹙眉。


    “……乞丐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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