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決定動手的時候,橫肉男就想過以後可能會遭到彭格列的報複,也想過被暗處勢力阻撓的情況,可他從來沒預想過——自己這方還沒得手,彭格列的某位太子爺就已從天而降。


    橫肉男連忙左右環顧,雖沒見到別的人影,但也不敢有絲毫放鬆。


    此刻,他們一行人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橫肉男臉上的肉抖動不止,最終狠狠咬牙,決定將人得罪到底。


    開弓沒有回頭箭,就算他此刻向彭格列示弱也沒有任何作用,還不如拚上一拚,隻要得到十年火箭筒的奧秘,就算開罪了彭格列,那又如何?第一mafia家族,也不是能隻手遮天的存在。何況,根據去過十年後的兄弟所言,未來的黑/手/黨/龍首並非彭格列家族,煊赫百年的彭格列在十年後不過屈居二流,既然如此,隻要他們能多撐上幾年的時間,彭格列,又有何懼?


    思及此,橫肉男放鬆了臉部的肌肉,甚至隱隱表現出興奮之態。


    “密爾家族能殺掉彭格列的第三候選人恩利柯·彭格列,我們菲爾家族當然也能幹掉這位遺留在日本的彭格列血脈。”


    難以掩飾的殺意,自橫肉男眼中溢出。


    密爾家族與菲爾家族本為一體,全名米爾菲爾,是僅次於彭格列,在世界排名第二的大家族,自北美發跡。分裂後實力雖大不如前,但密爾家族與菲爾家族顯然和其他的小家族不一樣,對彭格列不存在多少畏懼之心。


    橫肉男一群人看似普通的亡命之徒,實際上卻是悍不畏死,甚至堪稱膽大包天的暗/殺/部/隊。


    因此橫肉男想也未想,就摸上了右手拇指上的指環。


    那是一枚以指環為偽裝,能出其不意致人於死地的微型火炮。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惡意,澤田綱吉不曾皺眉,眼中的火焰卻是灼燒得更盛。


    纏著死氣之火的拳套拂落來自各個角落的暗器,澤田綱吉架著山本急退,借大空炎的推進力一躍上了屋頂。


    可他還未來得及輕舒口氣,來自血脈的超直感促使他往夾道的另一個角落掃了一眼,眸中沉靜的橙光驟然裂開。


    “……藍波?!”


    在極致冷靜的超死氣化模式下,他這般神情已是非常失態。


    可他既來不及收斂情緒,亦來不及思考更多;他找不到地方安置昏迷不醒的山本武,隻能繼續架著,以左肩撐起對方的半個身子,重新躍下屋頂去解救被一群人圍困的“藍波”。


    他強壓怒氣打掉不知道裝著什麽的針筒,一提一帶將那一圈人全部甩開,等到接住“藍波”小小的身子,澤田綱吉好不容易安定少許的心再度一沉。


    沒有哭鬧,甚至沒有崩潰與恐懼。


    孩童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瞳孔卻是渙散著,似乎正在一點點失去焦距。


    澤田綱吉忍不住收緊胳膊,極致的怒火讓他的聲音幾近凍結,卻因為死氣化的特殊狀態,反增添了幾分帶有壓迫感的冷靜。


    “你們給他注射了什麽?”


    “一點能讓他安靜下來的東西,”橫肉男伸手示意下屬們稍安勿躁,朝他們漫步走來,“放心吧,死不了人。我們隻是想請藍波·波維諾到密爾家族做客。”


    即便對彭格列已無太多忌憚,橫肉男還是留了一個心眼,沒有報出自己的家族,而是把與自家關係密切、行事作風都非常相似的密爾家族推了出來。


    接著,不知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麽,又或者是出於不可告人的目的,企圖拖延時間,橫肉男開始講述波維諾家與密爾家的恩怨與過節,又再三強調自己這方不會傷害藍波,隻是首領出於麵子必須抓藍波回去殺一下波維諾家的威風……


    擁有超直感的澤田綱吉,自然不會相信這番滿口胡言、隱藏了真實意圖的謊話。


    他看上去鎮靜無儔,縱然帶著兩個昏迷的人,卻也從容自若,一點都沒將圍繞在四周的這群人放在心上。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體力與精神早就在一個小時之前耗盡,現在的他不過是勉強維持著死氣化的形態,隨時都有退出死氣化的可能。


    一旦失去死氣之火,他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柴,別說救人,連他自己都沒辦法全身而退。


    澤田綱吉麵上沉冷,心中隱憂,卻在這時,宛若幻覺般,聽到一個清透憊懶的聲音。


    「……吵死了。」


    聲音仿佛就在耳邊響起,可澤田綱吉不動聲色地輕掃兩邊,並未在相應的距離內看到任何人。


    橫肉男還在那邊喋喋不休,那盤繞耳邊、恍如夢幻的聲音卻已消弭無蹤,仿佛剛剛那一句低不可聞的抱怨,隻是他因為橫肉男太過聒噪,而不自覺產生的心聲。


    不管是幻覺還是心聲,澤田綱吉都在下一秒猛然暴起。


    橫肉男想拖,但他一點都不想再拖下去。


    借由這群人後方極短時間內露出的一個破綻,他以此刻能調動的最大火焰,帶著山本和藍波掙脫包圍圈。


    因為負著兩人,又瀕臨脫力,澤田綱吉無法長時間使用死氣之火讓自己浮空,隻能再次翻過危牆,以和室屋的屋頂為落腳點,想借高低不平的屋頂和屋脊的盲點將下麵那些人甩開。


    可他似乎高估了身體的極限。


    因為一天的魔/鬼特訓,他的氣力與精神早在一遍又一遍的“爆衫”中消耗幹淨。若不是獄寺將疲憊睡著的他背下山,恐怕此刻他還在死亡之山的山道上,一邊揉捏酸疼的手腳,一邊扶著樹幹,又瘸又拐地下山。


    身體本就瀕臨極限,他卻還吞下死氣之丸,強行激發體內殘存的最後一絲潛能,是以死氣彈的時效還未三分之一,副作用就已顯現出來。


    當澤田綱吉從屋頂上栽下來的時候,他的眼前已一陣陣地發黑,但他憑借著腦中的最後一絲清明,死死撐著前額的一縷死氣之火。那殘餘的一縷死氣之火比火柴燃起的火苗還要細小,在風中搖曳欲滅,卻始終不曾滅去,固執地躍動著最後的暗光。


    可也僅此而已了。


    別說驅使死氣之火在空中穩定身形,他甚至連彎一彎手指都十分費勁。


    眼前黑影交疊,連大腦也開始模糊起來。


    眼見路麵離他越來越近,澤田綱吉狠狠咬了下舌尖,借著最後一絲清明,將自己的兩個朋友往灌木叢的方向推去。


    意料中的疼痛感沒有到來。


    在澤田綱吉三人即將墜地的前一刻,有一股無形力量擋在他們與路麵之間,仿若一張透明的大網,將他們毫發無傷地托住。


    澤田綱吉吃力地張開眼,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視線中,一身奶牛裝的“藍波”緩緩落下,像是沒入水底的一座燭台,在不知名的浮力下穩穩著地。


    人在虛弱到極致的時候,或許真的會出現錯覺。


    澤田綱吉疲乏地睜著眼,無意識地這麽想道。


    在他已經蒙上一層白影的視線中,與“藍波”身體重疊的地方突然多了一道白色的虛影,好似“藍波”頭頂藏了一隻幻燈片放映機,往虛空中投映出一道若有若無的人像。


    那仿佛貼著“藍波”而站的人影模糊而飄渺,依稀可見一頭銀色的碎發,柔軟地搭在肩頭,更襯得驀然張開的暗赭眼眸冰冷刺骨。


    「這熟悉的臭味……果然是畢茲毒素。」


    陌生的聲音,竟讓昏昏沉沉的澤田綱吉感到幾分似曾相識。


    此時他正懸在離地二米遠的半空,仿佛躺在一張看不見、又有些粘稠的糯米床上。


    不會有錯……這個是……之前如同幻覺一般,在他耳畔響過的聲音。


    那個銀發的人影卻沒有看他一眼,仿佛這邊有人懸在半空的景象毫不稀奇,又仿佛這邊沒有任何人存在。


    漸漸的,澤田綱吉感到身邊的空氣越發濃稠,好似所有的風都被壓縮成一個小球,以他們為中心,緊緊地盤繞在一起。


    這一處空間仿佛被神兵利器單獨挖出,與外界隔絕,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難以言喻的窒息感中,那道銀發的人影緩緩凝聚實像,一抬手,在無形之網消失的瞬間,接住了澤田綱吉與山本武。


    但那驟然現身的銀發青年仍是看都不曾看他們一眼,隻目帶寒意地平視著前方,仿佛天生上揚的唇角勾著噬人的弧度。


    “對一個五歲孩童使用這種毒的人,就是你嗎?”


    落在前方一座矮屋頂上的人影,正是一直緊追在澤田綱吉後方的“福哥”。


    一臉橫肉的“福哥”禁不住倒退一步,臉上露出驚懼之色。


    他並非為銀發青年的眼神與氣場所攝,而是因為對方半透明的身影,以及虛空中形同怪物的半隻“十字架”。


    隔了大半個縣城,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


    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塊石頭上,搓揉著許久不曾修理過的胡茬,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手中的一隻藍色錦盒。


    他不打開盒蓋,就這麽直盯著盒子看,仿佛能透過堅硬的盒身,毫無阻礙地看見盒子裏麵的東西。


    倏然,他仿佛感受到什麽,抬頭往一處方向望去。


    毫無征兆地凝聚了一團高氣壓團的東南方向,那一處上空,憑空出現了一樣奇特的東西。


    雖然形態看起來並不完整,男子卻好像能猜出那東西的名字。


    以那樣的姿態高高懸於上空……甚至在陽光下反射璀璨如寶石的暗光……


    這個東西,莫不是……


    “達摩克裏斯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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