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後方的宮後苑內,朱宸濠正與婁素珍於園中並肩漫步。


    倆人身後的不遠處,還跟著剛趕到京城不久的老太監劉泉。


    由於蕭敬在朱宸濠上位的過程中功勞不小,所以仍繼續掌印司禮監。


    劉泉則被封為了司禮監秉筆太監。


    現在時間已來到了十二月,正是天寒地凍之時。


    今日又剛好下了一場瑞雪,所以夫妻二人便抽空出來轉轉,順便觀賞一下南方不多見的雪景。


    此時雖已是冬天,可園內的青鬆翠柏卻依然為漫天的素白增添了一絲青綠。


    “皇後還習慣這裏的生活嗎?”


    朱宸濠看著身旁佳人那張因寒氣而凍得有些紅撲撲的俏臉,含笑問道。


    “還好,就是冷了點。”


    婁素珍邊說還邊對著自己的手哈了口氣。


    如今的婁素珍,或許是身份變化的緣故,比之前又多了幾分雍容。


    “這諾大個後宮還管得過來吧。”


    朱宸濠說話間一把將婁素珍那有些冰涼的小手握在了自己手中。


    “現在還好,不過等你多選幾次秀女後,估計就忙不過來了。”


    婁素珍說著還白了朱宸濠一眼。


    “呃……”


    朱宸濠衝著婁素珍尷尬地笑了笑。


    他覺得,自家老婆這話要是放到後世,那就是妥妥的一道送命題,自然還是不答為妙。


    “對了,皇後對你那個師叔還有印象嗎?”


    朱宸濠笑完之後,立馬岔開了話題。


    “師叔?”


    婁素珍顯然沒理解到朱宸濠話中的意思。


    “哦,就是南贛巡撫王守仁嘛,他不是你祖父的學生嗎?”


    見婁素珍一臉茫然,朱宸濠趕緊解釋了一句。


    “欸,你說的是他呀,他來我家時,我還很小啊。


    而且王守仁也沒跟我祖父學習多久,所以我對他也沒什麽特別的印象。”


    婁素珍搖了搖頭後說道:


    “我的祖父一生都致力於研習理學,而王守仁後來已改為了研究心學,我就更不了解他了。


    不過他的名氣倒是越來越大,聽說已獲得了許多人的追隨和推崇。”


    “這倒也是。


    王守仁跟你祖父學習的時候才不過剛剛18歲,你對他不熟悉也很正常。”


    朱宸濠點了點頭,王守仁向婁諒拜師學習的時候,婁素珍應該最多幾歲大,估計倆人也就見過幾麵而已。


    隨即,朱宸濠便喃喃自語道:


    “看來,朕也是該見一見這位陽明先生了。”


    ——————————————


    已閑住許久的王守仁,終於獲得了朱宸濠的召見。


    乾清宮禦書房內。


    朱宸濠也是自打穿越以來,第一次跟王大聖人麵對麵。


    原主當然是見過王守仁的。


    不過對現在的朱宸濠而言,眼前的這個王守仁才是鮮活而直觀的。


    如今的王陽明,已是年近半百。


    看上去頗為清瘦。


    下顎的長須垂到胸部,使得他整個人都透著一種文人雅士所特有的飄逸感。


    配上頭戴的烏紗帽和身上的圓領大紅官袍,又多了一絲剛正不阿之氣。


    這形象、這氣質……


    朱宸濠見到真人後,立馬覺得眼前這位很是符合他心目中的那副聖人形象啊。


    王守仁在參拜過已身為大明新君的朱宸濠後,便發現麵前的這個皇帝陛下一直神情古怪地盯著自己看,漸漸地也有些不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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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他是來尋找問題答案的,不是跑來讓人當猴兒看的。


    再說,大家也都是老熟人了,有必要像這樣瞅個不停麽?


    “賜座。”


    朱宸濠見王守仁神色不對,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忙讓一旁伺候的劉泉給對方搬了個凳子。


    “謝陛下。”


    王守仁道了聲謝後便四平八穩地坐了下去。


    “王愛卿乃是皇後祖父的學生,這樣說起來朕與你也不是什麽外人嘛。”


    等王守仁坐定後,朱宸濠倒是先跟對方攀起關係來。


    “這亦是臣之幸也。”


    王守仁不知道朱宸濠想幹嘛,於是隨口回了一句。


    “王愛卿這幾天也等急了吧。”


    “還好。”


    “嗬嗬,真的還好?”


    朱宸濠盯著王守仁笑了起來。


    他覺得,王大聖人不可能真如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平靜。


    “陛下既然招臣來京,自然是要見臣的,既如此,臣又有什麽好急的?”


    王守仁仍是一臉雲淡清風。


    “……”


    王大聖人這副無欲無求的模樣,反而整得朱宸濠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不愧是心學大成後,已將人性研究得頗為透徹的王陽明啊。


    “朕招王愛卿來,也是一片好心嘛。


    畢竟,有些問題一直憋在心裏,也著實不好受吧。”


    既如此,朱宸濠也就隻能主動將話挑明了。


    “沒錯,臣的確是為尋答案而來。”


    既然朱宸濠都那麽說了,王守仁也就直指正題了。


    “那好,你問吧。”


    朱宸濠這時也不拐彎抹角,很是幹脆。


    “臣向陛下請教的第一個問題是,臣身邊的那些親隨裏麵,有陛下埋下的暗子嗎?”


    王守仁也不客氣,立馬拋出了第一個問題。


    “沒有。”


    朱宸濠微笑著搖頭道:


    “你王陽明就是一個最愛用細作和埋暗子的人,又怎麽可能讓自己身邊的人為他人所用?”


    “沒有?”


    朱宸濠的回答,反而讓王守仁一愣。


    “的確沒有。”


    “那你為何能將臣當日的行蹤知曉得一清二楚?”


    王守仁對此很是不解。


    “這個問題等會兒再答,你可以先試著再問問其他的。”


    朱宸濠卻不回答,反而讓對方問另外的問題。


    “……”


    朱宸濠的態度讓王守仁也不禁有些氣悶,不過他很快便調整過來,繼續問道:


    “那請問陛下,臣身懷兵部旗牌之事,是孫中丞告訴你的嗎?”


    “孫燧?他才不會告訴朕任何有用的東西呢。”


    朱宸濠又搖了搖頭。


    “那是給臣旗牌的兵部尚書王部堂說的?


    應該不可能,否則他也不會被下獄了。”


    王守仁皺眉說出王瓊來,可很快便又自我否定了。


    “對,的確也不是他。”


    難得看見王守仁臉上出現困惑的表情,朱宸濠不知為何就有了些開心的感覺。


    “知道此事的,也就王部堂,以及臣和孫中丞三人而已。”


    王守仁盯著朱宸濠,聲音裏已有了一絲嗔怒之意:


    “那,總不可能是臣親口告訴陛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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