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隨處可見的樟樹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放開我家公子”


    墨紫聽見千兩百兩急切的呼聲,似乎形勢不樂觀,立刻皺眉,腳步不由加快。沒一會兒,就看到前方有人。地上歪倒六七個,千兩百兩正合攻一個中年男子,一個花白胡子老頭在與另一個花白胡子老頭交手,而金銀被兩個人架著。


    “讚進,你從後麵繞過去,趁他們不備,把金大少救下來。”在這種時候,墨紫受過的軍人訓練就顯出威力了,一眼便瞧出最緊急所在。


    讚進一晃,就不見了。


    墨紫看元澄身邊一眼,“你的人呢?”


    “影子是不能見光的。”元澄望著金銀那邊的情形,“你跟我暫時不用出去,再多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等於給對方更多可趁之機。”


    如此看來,乙單是華衣等千牛衛不知道的存在。耳中傳來呼喝連連,墨紫沉吟,“也不能光等著。”


    元澄便說,“就得等著,我已交待乙單,他會知道怎麽做。”這林子裏不是布置下人了麽?隻要稍加利用。


    兩人在樹後說話之際,讚進在那邊動了手。他的出現顯然出乎對方意料之外,抓著金銀的人瞬間就倒。


    雙胞胎歡呼著,不再有顧忌,放開手腳,立刻占了上風。那對花白胡子老頭之間,戰局也是一變。


    “啊,那是一兩老伯。”墨紫認出來了,其中一個花白胡子老頭正是金銀的老管家,想不到也是個練家子。


    “百兩千兩的功夫,是他教出來的。”元澄早看出來了,所以才不心急。不過,似乎與他對手的人功夫也不弱。


    “這年頭,自己不會功夫,身邊高手如雲的人,能橫著走路。”像金銀,像元澄,她也打算橫著走走看。


    “八兩才是真正的高手。”元澄淡淡說道,“不過,這種場合還用不到,至少金大少太愛當那個是寶。”


    “八兩?”墨紫迅速展開聯想,“金銀他家的那些人,不會是按一兩二兩三兩這麽依次類推來取名的吧?”


    “大少好金。他這麽取名字,我一點都不奇怪。”雖然乍聽好笑,多喊兩次,也就習慣。


    墨紫抽麵,暗道,她要是被他救了的話,叫幾兩幾兩的,幹脆不要出門了。


    這時,四麵八方傳來鑼鼓聲,有很多聲音在喊林子裏有強盜,快報官,快救人。


    “原來,這就是你的辦法。”倒是實用。不暴露元家這些人,也能驚嚇襲擊金銀的那批人。


    “老臣並無惡意,隻想請殿下回我玉陵主持大局啊。”和一兩對打的老頭喊得痛心疾首。


    樹後,墨紫聽得一清二楚,當下愣住。看元澄,卻發現他神情不變,垂眸靠樹,銀色的**襯得他仿佛天外飛仙,好像對世間俗事冷漠無心一般。


    “我也說了,你認錯人。我不是什麽殿下,也不是玉陵人,雖說在玉陵開了幾間不成器的小鋪子,但如今因戰亂全都收了。”金銀遇劫,老神在在。


    “死貪,到這地步,你還不給我現身,想給我收屍,是不是?”金銀抓著讚進,又想起來要補充,“我家的三兒,可不是說你。隻有你想著哥哥,還讓人來救我。你躲躲好,別讓這群餓瘋的強盜給傷了,讓哥哥心疼。不過,你把那個死貪踹出來,我要找他算賬。”


    一個比一個肉麻墨紫禁不住搓搓手臂,“快出去吧,再這麽下去,人當我們仨斷背。”


    說完,不管元澄,就從樹後走出去。


    元澄見對方糾集了人要後退,沒有再阻止墨紫。當然,對斷背這個詞暗暗心裏研究,卻不像放鴿子這樣的好懂。


    讚進一看墨紫露麵,帶著金銀便站到她旁邊。


    金銀今日一身照樣發光,而且完全沒有被人襲擊後折損光輝,一把金扇子墜琳琅寶石,扇啊扇的,一手就撈住墨紫的胳膊肘,笑得白牙燦爛。


    “我家的三弟弟喲,這麽久不見,哥哥我思之如狂。”整個人都快掛上墨紫的肩膀。


    墨紫伸出食指,頂開金銀靠近的腦門,“金大少,你是不是讓人把骨頭打散了?”掙脫,掙脫,用力掙脫。


    “他的骨頭不是散,而是軟。”元澄嘴角勾斜一抹,盯著金銀那隻挽著墨紫臂彎裏的手,“天生的,沒得救。”


    “對,我是天生的,你是後生的。不過,我軟不過你。”挽著挽著,氣死他金銀發動黏功。


    “那是。不管比什麽,你總是輸啊。”元澄笑了,“你信不信,再不鬆開手,你就要當獨臂人。”


    “哈——你嫉妒?”金銀也笑,卻是壞的。


    “隻覺得你蠢,做什麽事都不分時候。你家老將軍傻眼了。要不要我來勸勸他,找誰主持大局也不能找你。一個國滅一次,情有可原,一個國滅兩次,那就叫活該。”論口才,元澄稱第二,墨紫不敢稱第一。


    元澄聲音且不輕,已經和一兩停戰的老頭撐著圓眼,目光在他們三人之間遊移,神色不太好看。


    墨紫一根根剝開金銀的手,“我瞧你們倆都是做事不分時候的人。”大敵當前啊


    “毓殿……殿下……”花胡子老頭看金銀一副吊兒郎當,哪裏還有昔日的模樣。要不是之前確定了金銀錢莊的東家就是小殿下,他乍見的話,估計也會覺得是認錯人了。


    “滾。”被墨紫剝離,獨自站立的金銀,喉頭一動,語調前所未有的冰寒。


    墨紫驚訝轉頭看著金銀,卻聽耳側元澄一聲低笑,分不清裏麵是什麽樣的情緒,好像了然,好像不屑,又好像同情。


    “毓殿下,我知皇上曾對您苛待,可如今國難當前,卻不應計較這些。皇上已駕崩,太子被俘,生死不明,若您不出麵,誰還能救他?”樹林外鑼鼓聲正圍過來,老頭急了。


    “且不說玉陵已經破國,便是沒破,又與我何幹?我早就被那個糟老頭趕出皇宮,再同他無關係了。至於太子,哼,自小到大,他和他那厲害的母親已經害了我多少次。救他?”金銀哈哈大笑,“我恨不得他們全死光,你現在叫我救他?你可知,玉陵破國之時,我拍手稱快。今日,我放過你們,下次再來煩我,就把命留下吧。現在,給我滾”


    墨紫終於知道怎麽和元澄金銀結拜的兄弟了。三個人,都有一塌糊塗的爛賬要賴,要逃,要遺忘


    她可想不到,金銀是玉陵的王子。


    呃?等等毓?楚毓?金銀是楚毓?


    墨紫禁不住後退一步,太吃驚了。


    “怎麽?等著我請客吃飯?”金銀再冷笑,“千兩百兩,拿張銀票給他們。風餐露宿,喪家之犬的日子不好過,好歹老將軍是玉陵所剩無幾的忠良之輩,衝著此等賢名,我金大少也不能把事做絕。拿了銀票,你們這些人分了,也別回什麽玉陵了,留在大周重新開始吧。”


    老將軍赤目現淚光,連看都不看那銀票一眼,一跪又起,“毓殿下,請再為玉陵百姓想想。我等還會再來的。”說聲走,那群破衣爛衫的男子紛紛跪過金銀,便往樹林那頭奔去,很快身形就被樹木掩蓋了。


    “元澄,叫你的人別輕舉妄動。”金銀望著前方。


    “金大少剛才話說得那麽絕,還以為你殺之而後快呢。”元澄麵上一片玉色溫潤,笑著卻涼,“原來是紙老虎,一戳就破了。”


    “此老是水疆大將,曾力主我回國,可惜遠水解不了近渴,又對長幼有序極為固執,不能為我所用,但也並非我的敵人,口頭嚇唬足矣。”金銀說著,瞥到墨紫緊盯著他的樣子,便又恢複玩世不恭的麵孔,“三弟可是突然覺得為兄高大威武?”


    墨紫緩緩問出一句話:“你是楚毓?”


    金銀眼睛一亮,笑容歡快,“阿紫妹妹終於想起來了嗎?真是讓我久等。”


    “哪裏讓你久等?中秋結拜那晚,你不是自己忍不住招了?”元澄涼涼的聲音。


    “元澄,你不是說喝得酩酊大醉,什麽都不記得了?”金銀吼一嗓子。


    墨紫豎著耳朵,結拜之謎要揭曉?


    “我說的人是墨紫,又不是我自己。不過,你也醉得不清,把你在大求那點事全說出來,就差給墨紫磕頭謝恩了。我瞧你這麽有誠意,正好墨紫說結拜,就摘了香磕了天地。事後,我瞧你最樂。是不是有個比你更小的,你就不顯得那麽笨了?不過,我看,咱們三個人,最不聰明的,還是你。”元澄開始往林外走。


    墨紫也不避什麽閑,她造船注定多跟男人打交道,拉住元澄的袖子,“我說要結拜?”


    兩聲是,一聲元澄說的,一聲金銀說的。


    墨紫抱頭哀歎。


    金銀上前拍她肩膀,“三弟不要難過,人喝醉後,各種各樣稀奇的事都有,拉人結拜這種,實屬平常。再說,多好啊,一下子多兩個照顧你的兄長。”


    一會兒叫她三弟,一會兒叫她妹妹,還不算墨哥,墨紫這些,單是稱呼,就混亂一片。他不覺得,她可覺得暈糊。


    偏偏她,就是那個始作俑者?


    這不是自找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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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一更。


    .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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