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這幾曰有些煩。


    不少知道他的大客拿著“上都某金姓人士乃玉陵皇子”這張紙,心急慌忙跑來要提走存在錢莊的銀子。他再三說明那金姓人士不是自己,還給出好幾個姓金的名字來,卻改不了對方的主意。費盡唇舌之後,一火大,叫櫃上把銀子提了出來。自我安慰省了利錢支出。


    不過,讓他煩的並不是這件事。這些年賺得很不錯,如今世道要亂,本就有意將錢莊的生意適當收緊。所以大客要跑,那就跑吧。而且,更多的客人是不知金銀錢莊大東家的名姓的。


    他煩的是何去何從的問題。


    如元澄所說,大周朝廷不可能憑一張紙條來斷定他的身份,必然先暗地裏查。大求和南德也一樣。等他們查出來,少則兩個月,多則半年。在這段時間裏,他頂多要防得是暗箭。暗箭,他就能自主解決掉,而對方隻好吃悶虧。可是若過了這段時間,待人落實一切而決定明著來時,那就複雜了,得看各國的想法。估計,大求是要斬草除根,大周南德兩國或顯風範收留,也等於變相軟禁,或往大求那邊靠攏,殺他或趕他。


    金銀明白,自己要是一直處在被動的狀態,到最後就可能再隱姓埋名,放棄辛苦建立的所有。他也聽出元澄的意思,掌握主動比被動要好。然而,主動的代價是多大?


    “九九。”他用扇子敲窗棱,叫那個在麵前蹲了好久的綠影子。


    他在書房裏,她在書房外。


    綠影子放下小鋤,換了水婁,繼續背對著他連哼都沒一聲。


    “1小九,笨九,白癡九”試了一串後,他眯眼,改稱“豆綠。”綠影子停下動作,慢騰騰站起來,慢騰騰回身“公子叫我?”以為她很專注原來是假專注,故意不理他?


    金銀趴在窗台上笑“你姐姐教你的?不叫豆綠就不理我?


    “不說準名字,聽的人怎麽知道公子叫誰呢?”豆綠看金銀的目光,有點當他傻。


    金銀哇一聲心情稍好“我收回之前說你不像你姐的話。兩姐妹,兩張嘴,一快一慢,一外放一內斂,卻都是厲害的。”


    “還好了。”豆綠轉過身,抬手摘一朵朵梅,放進掛在腰間的竹簍裏。


    “你還會采huā?瞧你愛huā的模樣,當你會跟采huā的人拚命。”金銀想象中就是如此。


    “梅huā盛放不過數日盛過則衰。我把它們及時采下用作釀酒的輔料,香氣就存久了。”豆綠摘梅,不是信手,而是悉心挑過。


    看她摘huā,猶如看其品性。


    金銀默然半晌“豆綠,若我離開上都,你當如何?”話問出來,覺得多餘,她自然是跟著墨紫。


    “若我為公子做成了三件事,我會找姐姐去。不然就隻有跟著公子。”做人,要守信用。


    金銀一怔,當日隨口說的三件事,自己都忘了。


    “倒是委屈你了。”隻有跟著他?他還沒打算帶一個會拖累他的人呢。


    “公子要回玉陵?”金銀的身份豆綠也已經知道。


    金銀眸色綠黯“玉陵破國我回去能做什麽?”“這”豆綠慢子慢“回去了,大概就知道要做什麽了。就如這種huā。huā不在眼前,怎麽種?”她似乎凡事都愛用huā來比說,卻真有那麽幾分道理。


    “而且,公子有銀子。”很多很多銀子。


    “所以?”他的銀子,她盯什麽盯?


    “公子平時那麽小氣,不是為了省一兩是一兩,關鍵時候huā在刀口上的麽?”豆綠說得非常直接“不然,那麽多銀子,究竟為什麽要賺?”為什麽要賺?


    金銀又是一怔。為什麽啊?他很久沒想起過了。曾經,剛開始行商的時候,最常放在心裏的,就是這個。他想賺很多很多的銀子,然後照那時墨紫對他說的經濟決定上層建築,招兵買馬搶皇帝來當,把死老頭還有那對母子氣死。那麽打壓他,還讓他竄到頭上去,可見他們有多蠢。


    “原來我是想過的啊。


    ”想過那個高高在上的龍位,想過龍袍加身讓那些要置於他死地的人跪在腳下,他低頭自語。“但,什麽時候開始,又不想了?”是大醉大睡之間,是馳馬飛車之間,還是看山過水之間?


    豆綠回頭來望,湖綠的發帶隨風飄。發尾一卷,帶了一朵梅huā落在發中。她瞧出他在自問自答,不需要人多嘴,因此安靜。


    “公子!”兩聲急呼,身影如風,今日千百兩穿了一模一樣兩身衣。


    “這麽咋呼,要不是急事,扣你倆月錢。”金銀恢複小氣財神的表情。


    “三公子來了!”雙胞胎好像在練心靈感應,說話如發自一人之口。


    金銀聽到是墨紫來了,笑得頗有趣味“豆綠,你有個好姐姐,三天兩頭跑來要替你撐撐腰。從前,我要見她一麵都得用請的。”


    “不對。”豆綠比金銀更了解墨紫“姐姐說會讓人接我去一個地方住兩日,可沒說親自來。可能,是來找公子的。


    “我?”金銀攏起眉。


    “九九說得不錯,三公子就是來找公子的,還……還……”怎麽說?漂亮的眸子充滿為難。


    這是千兩,要沉穩些。


    “棺材!”大叫兩個字,神情很誇張,是弟弟百再。


    金銀站到椅子上,從窗口爬了出來。


    千百兩兄弟和豆綠見怪不怪。


    金銀不會武功,但他喜歡搞怪,常常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比如,好端端的,不走門,就爬窗。不管姿勢多難看,想爬就爬。


    “你們倆說話一個有頭沒尾,一個有尾沒頭,想挨揍是不是?”


    讓他心裏沒底得亂蕩。


    “姐姐帶了一副棺木來。”豆綠將頭尾連接住了,如實解鼻。


    千兩百兩拍手,同時翹大拇指“不錯!”


    金銀吃驚。他當然不會認為墨紫是在故弄玄虛,但帶棺木來他家一給誰?


    “去看看!”怪不得兩個小子要飛來,他都想腳底裝輪子過去。


    走過豆綠身邊時,金銀又退了兩步低頭看她,張張嘴,卻沒出聲。


    豆綠見了,就說“姐姐帶著棺木來找公子必定是極要緊的。


    我除了種huā什麽都不懂,幫不了忙還不如在這裏等。麻煩公子幫我問一聲姐姐,今晚還要不要我住過去了。”“你倒是會審時度勢。”金銀的目光瞥向梅枝。


    “至少不要拖累姐姐。”豆綠順著金銀的目光,回頭。


    “別動。”金銀一伸手,指間多了一朵梅huā,正是落在豆綠發裏的。


    “謝公子。”豆綠往後退開兩步。


    “你”金銀看了又看,搖頭“好像也不是那麽難看。


    百兩翻白眼“公子,你眼神不好,要不要找個大夫瞧瞧?明明天仙似的,怎麽難看了?”


    金銀隨手就給百兩腦袋上一扇子“誰眼神不好?本大少閱女無數。”百兩哀叫一聲卻嘴巴還沒學乖“我說公子每回一宴客,找的那些歌姬舞姬都那麽醜,還以為是公子省錢,原來是眼神不對。”千兩拉過弟弟,正好讓他避過金銀的第二扇“走吧,廢話那麽多。這叫各huā入各眼,懂不懂?”


    三人走進中廳,見一兩麵色悲愴巔聲叫一聲大少。


    堂中黑殺殺一座木棺,掛白huā。棺旁兩人雖未披麻衣,卻一身素白一臉肅穆,正是墨紫和讚進。


    金銀眉頭皺得更深。


    “我本想隻送人過來,最後還是買了副棺木。上好沉香木,外表樸實而質地堅硬,如這位老人家一般。,…墨紫下船之後並沒耽擱,換了衣服就來。


    “你在說誰?”金銀雖然開口問,人卻禁不住快步上前去看。


    這一看,臉色就變了。


    “陳老”那一臉血汙,瞪著眼,然而已經沒有氣息的人,他雖然曾冷言冷語明嘲暗諷了好幾句,也不過是想令之死心。陳奎是玉、


    陵抗軍的主將,如今死了,且死不瞑目。


    “金銀,節哀。”墨紫沒見過金銀有過那麽可怕的表情。


    “誰”一開腔就被嗆,猛咳,好像連心肺都要被咳出來“誰殺了他?”


    墨紫把經過說了一遍“老將軍臨終遺言”


    金銀突然揮臂擺手“我不要聽。墨紫,你妹妹在後園裏,不是說要接她跟你住兩日,去吧。”又讓一兩帶雙胞胎出去。


    這時的金銀,任何人都靠近不了。他麵如霜,眼如火,緊抿唇,神色僵硬。手扶著棺木,仿佛要將它捏碎一般。


    墨紫歎一聲,轉身往門外,卻在半當中止步,回頭“他希望你回玉陵。他還說他從來知你會是個明君。聽不聽是你的事,可我不能不轉告給你。”


    金銀一動不動,就像石化了。


    接了豆綠去鹿角巷,墨紫沒瞞著妹妹,什麽都告訴她“豆綠,金大少身邊已不安全,姐姐再幫你安排去處,可好?”


    “姐姐,如果真打起來,哪裏還會有安全的地方?公子助了我一回,我亦答應要替他做三件事。”豆綠搖搖頭“隻是我想不到,延蠍哥怎麽會變成這樣,允許他的將士如此殘虐。他以前,很溫柔的。


    “假的罷了。”墨紫一笑,沒有分外厭惡的情緒,心中很平坦,


    “他給我們看的,都是假的。”讚進在外頭說,鹿角巷到了。


    三月過,四月到。


    我的債,我不說了,繼續還。


    但是,工作很忙,生活很忙,以至於三月還得債不多,向大家說一聲不好意思。


    感謝所有投我粉紅,打賞,訂閱等各類支持的親們。四月,我會爭取多還的。


    讓我們一起迎接春天。


    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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