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奇怪,火把點了梃久,動靜越鬧越大,周圍卻仿死寂一片,連狗都不叫一聲。那些劍雖然很快,快得令人膽寒,快得讓人發不出對人世最後的遺言。但畢竟人數眾多,亦有嚇到喊娘叫爹的。


    然而,濃墨般的寒更,似乎成了一個打不破的罩子,將這場不明不白的屠殺隔絕開來了。


    盜頭子眼都驚紅了,陡然回頭死盯著墨紫,那柄生鏽的鐵刀脂她鼻尖,“你果然是耍弄我們!”他以為,她出爾反爾,趁其不備殺人。


    墨紫搖搖頭,“不是我,而是你遭人利用,攔了我的車,如今他們見我放過你們,就反咬你們一口。無論如何,想把殺你們的惡名嫁禍在我身上罷了。”


    那頭子不笨,讓墨紫一句話點了醒,想起什麽似的,臉上露出痛悔的表情。調轉刀頭也快,怒吼一聲,往那些劍砍去。


    “空有力氣,卻是找死。”丁狗冷言冷語。


    “讚進,丁狗,你們去幫那人。不能讓他們把人都殺光了,然後賴到我們身上。”墨紫耳邊全是劍刺進人肉的聲音,她自己的聲音卻很冷靜。


    兩人點頭,飛身躍入那片刀光血影的圈子。


    讚進卻又跑過來,“墨哥,我的劍可出鞘嗎?”殺手,還是劍極快的殺手,他不出劍的話,解決起來耗時。


    “可以。”短短二字,便是允許他能取對方性命,而且墨紫不以為對方會想著逃跑。為了保守秘密,應該和那些平民盜賊同歸於盡。隻有這樣,她才百口莫辯,背負濫殺百姓的惡名。所以,她隻要保平民的命,而不是殺手的命。


    讚進嘿了一聲,再進入混戰之中。


    “阿好,你也去·阿月跟著我就好。”墨紫身後殺人的劍也不少,但丁狗讚進暫時無法分身。


    阿好猶豫一下,卻拒絕了,“我隻負責保護你。”


    “你阻止這些人被殺,就是保護我。否則,我大概要被人問成死罪了。”所以·這官不好當啊。


    阿好看一眼阿月,後者對她輕輕點頭,好像下了個盡忠職守的保證一樣,她才跳下車去。


    墨紫應變得快,令殺人的劍無比慢了下來,漸顯不支。


    但她有一,對方還有二。


    不知從哪兒射來一支黑黝黝的箭,若不是阿月察覺得快,就會穿過墨紫的身體。


    “還有暗伏!”阿月叫聲不好。


    殺自己的意圖·是因為此計不成,而幹脆要她的性命?墨紫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往車駕上一坐,抓起韁繩,大喝著驅馬急奔。


    嗖—嗖嗖又是三箭·阿月揮手中長劍,擋了兩支。另一支嵌進車軲轆邊,差點射中墨紫的小腿。


    感覺,就像那時候,帶著豆綠躲避追殺一樣。這些不知何處來,卻以她為唯一目標的箭,死亡氣息新鮮到恐懼。


    墨紫喝促著,將馬車往皇宮方向趕。他們不是要她死嗎?那就多找點目擊證人吧!


    “小姐·人在屋頂上!”阿月才喊完·就見左右兩麵三支箭破寒風如雷電,前麵又有兩支箭直朝她們而來。


    對方神箭手多名·但她隻有一人,如何是好?阿月一咬牙,準備當人肉盾牌。


    但這時,墨紫卻不見了。


    阿月詫異之下,連忙往後一跳,躲開兩麵的箭,同時手中劍花兩朵擊落正麵兩支。這才能定睛找人,卻發現墨紫居然跳到了其中一匹馬上。


    墨紫手起刀落,幾下砍斷了綁束的繩索,將馬與車分離,回頭對阿月說,“上馬!”


    阿月想都沒想,一蹬車板,上了另一匹馬,學墨紫揮手把繩索都砍斷,緊跟其後。


    馬沒有車的拖累,四腿撒開歡跑。得得馬蹄聲,驚起不少沿路人家的燈光。


    至少,他們不能買通整個城裏的人。墨紫想著,卻不敢鬆口氣,沒有馬鞭,隻能用手掌催。


    好一會兒,不再有暗箭飛來。


    阿月讓馬顛得直喘,“好像,甩掉他們了。”


    沒有!墨紫剛想說,卻看到大街盡頭一輛馬車晃眼經過。腦袋裏各種念頭轉了又轉,最終決定冒險相信那馬車與暗算她的人無關,轉頭對阿月說,“追上剛才那輛車,好像是官家,可能也去上朝!”匆忙一眼,似乎車身規製和她的車相仿,都是吏部統分的。


    耳朵聽到弦正在張開的弓聲,向屋頂上一看·三道黑影凝立在漸漸破曉的天色中,麵對著她,那般灰冷。這也許是他們最大的殺機,又何嚐不是她最大的生機?


    咚咚咚咚,三聲短沉的悶響,三支飽浸惡毒的長箭。


    一一落空。


    她不喜歡騎馬,誰知道少女時代被父親強迫練出來的馬技,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逃命過程中派上用場。


    墨紫抱緊馬脖子,一蹬地,再翻上馬背,轉過了彎。


    那輛馬車在不遠處,停了。有人站在車夫座提了燈籠往後張望,顯然在這個時辰聽到這麽急的馬蹄聲,覺得不太對勁。


    那個人,是華衣!


    那輛車,是元澄的車!


    墨紫聽到自己的心跳到了喉嚨口,喜出望外,大喊,“元澄!”


    事後想想,這一喊,白癡到了極點。


    那位總將黑衣展現得無比華麗的男子,雙腳落地。


    溫潤的麵色,不知道是否因為燈籠的關係,雪白如紙。唯有那對漆黑的眸子,同燈火一起燃燒起來。


    但墨紫沒看到。因為偷襲她的五個人,甩掉了三個,還有兩個。一左一右,在高高屋瓦上虎視眈眈,搭箭上弓。


    她邊側頭望,邊催馬,眼看離元澄的馬車不過數丈之遙。


    嗖—


    一箭中了馬頸,竟然還穿透過去·


    頓時,一道血箭噴了她滿手。她見機及時,在馬兒轟然倒地前,雙掌一撐,跳山羊的動作向前撲去。


    元澄的臉陡然在她眼前放大,不知他什麽時候站在那兒的,反正收勢不住,她哎呀叫著讓開,閉上眼不敢看。怕這樣的衝力,把這位斯斯文文的官兒撞得七葷八素內出血什麽的。


    奇跡發生了?


    沒有!真撞了個正好!


    雖然閉著眼,卻能感覺他讓她撞得向後倒去,而她的手肘叫他緊緊捉住。因為他當了可憐的人肉墊子,她一點都不疼。


    皺起臉,偷睜一隻眼,什麽還看得模模糊糊,卻被他翻身覆住。她反射性剛要推開他,他自己雙手撐了起來。


    “別亂動。”他還微笑呢。


    熱乎乎的**滴在她臉上,她擦過去滿掌猙獰的紅色。是之前的馬血?疑惑中,聽到刀劍相擊。她轉過頭去看,見華衣和一個蒙麵射手打在一起,而阿月和另一個纏鬥。


    “元澄,你讓我起來還有三個呢。”不能躺在地上浪費時間。


    元澄慢騰騰起身。


    墨紫則迅速爬起,雙目在屋頂各處掃視,對他的慢條斯理頗有微詞,“我說,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刻,你能不能緊張點?”


    他笑意淺清,往後退靠在車轅上,抬右臂做了個奇怪的手勢。


    瞬間從暗角升起數個黑影向四下散開去。


    墨紫挑眉,“哦?這是你的—”


    突然空吞咽,聲音發顫,“元澄,你······你中······箭了?”


    黑衣看不出血漬,可那黝黑的箭身插在他的左後肩,無論怎麽瞧,都不像是裝飾品。


    “是啊,中了一箭。”這語氣,那表情,就跟這箭插在別人身上似的。


    墨紫的表情卻像那箭射在自己身上一樣,疼得用嘴巴呼氣。


    她立刻跳上馬車,想拉他,又不知道怎麽拉才能不讓傷勢惡化,“上車,我帶你去找華大夫。”


    “暫時··…··待在這兒。華衣讓對方減弱了力道,隻是皮肉傷。”一用力就倒抽口冷氣,元澄握起右拳,急呼吸,“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雖然知道他很耐疼,當初讚進給他接胳膊,也是不喊一聲的,可是,“元澄,疼的話,喊出來會好一點。”


    “喊出來,箭就會脫落嗎?血就會不流嗎?”元澄的麵額開始布汗。


    “······”不會,但她想問,“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元澄垂著頭,因為靠著馬車而身體微微前傾。


    “你不是說不會以性命救我?”剛才,他推倒她,是看到了那支箭!


    “我並沒有以性命救你。墨紫,沒有人會因為肩膀中箭而死的。”他先有些笑音,然後隱了,抬眼望著她,“不過······也許,是我的身體要比我想的··.誠.¨¨.靈活?”


    “嗯?”什麽意思啊?


    墨紫一頭霧水,但也知道她要是不說個子醜寅卯,這位不下火線。於是,急忙把事情大略講了一遍。


    “好了,現在可以走了。”她真怕他昏過去,幹脆跳下車來扶。


    這時,一個十分熟悉的男聲沉冷,“你們在做什麽?”


    蕭維和他幾個手下策馬而居高臨下。


    “蕭少將軍來得正好,有亂民意圖劫殺我二人,請速調都護軍戒備。”元澄故意將身中羽箭顯在燈光下。


    蕭維雖不能苟同元澄做事的方式,但畢竟是正直之人,看他箭傷不輕,又看墨紫身上臉上血跡斑斑,立刻意識到嚴重性。喚貼身事官領他的兵符,前去招都護軍,同時命他隨護上屋簷去幫華衣阿月。


    人多勢眾,不一會兒,就把那兩名箭手抓了下來。隻不過,一落地,那兩人就成死人了,服毒而亡。


    而讚進他們終於趕上來,對墨紫說,殺手們全死絕了。


    天,蒙亮。


    血,還未幹。


    殺戮,剛剛開始。


    不好意思,重感冒中,上傳晚了。


    嗓子完全不能發出聲音,但是還能寫字,祝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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