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白荷要嫁了。


    這天,裘三娘帶著紅梅綠菊來送,就數綠菊哭得最大聲,簡直好像嫁出去再也見不著了似的,那個傷心難受。


    小衣掏耳朵,說她這不是哭嫁,而是哭喪。


    頓時遭到紅梅抗議,直說大喜日子,不能說這麽晦氣的話。


    白荷依舊好脾氣,忙說不要緊,日子是自己過的,不是讓說晦氣的。


    裘三娘都有些默言,親手給白荷梳了頭,並將描金紅漆的嫁妝盒子交進她手裏。那裏頭,是整整五千兩的銀票。


    白荷打開一看,愕然。堅持不要,卻讓裘三娘冷著臉嚇得隻好收下,但哭得稀裏嘩啦的,讓綠菊紅梅不得不再重新給她上妝。


    墨紫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眼淚,坐在外頭園子裏,不知怎麽,也有點傷感。女子嫁人,總不能像未婚姑娘時那般自在了,凡事都要先為小家打算,而且等有了孩子,又得為那小家夥煩惱,一直煩到頭發全白。


    但是,白荷會幸福的吧。她手裏也有一個小盒子,要送給白荷當嫁妝的。


    把元澄給她登記戶口的地轉到白荷名下。那是個小小的農莊,出產頗豐。白荷喜歡研究廚藝,總夢想有個小莊子,種喜歡的各種香草來開發調料。所以,她想用它來感謝這位像大姐一樣照顧她的女子。


    “老遠的,我就聽見哭聲。這一看,還有人在外頭黯然神傷的。”秀姐來了,後麵的丫頭們抬著兩個箱子,“墨紫,咱們這裏頭,數你性子最強。你要流眼淚,我也定要陪哭才是。”


    墨紫起身笑道,“誰要哭?大喜的日子,我笑都來不及。無憂姐姐呢?”


    “她身子不爽利。”湊到墨紫耳邊說了句話。


    墨紫一聽,拍手…“竟是這等好事,恭喜恭喜了。怎的不早告訴我?”


    “過百日還早,再加上似乎不穩,也不敢對外說,怕姐妹們空歡喜一場。這不,現在我們什麽也不敢讓她做…連走路都限製著呢。二十八歲的人,還是頭一胎,她不緊張,我們緊張。”秀姐笑容滿麵,“我覺著啊,認識了你們好事連連的。洛娘才有,無憂也有了。白荷今日一嫁,說不準立刻也懷上了。這福氣,天天往下掉。”


    “傅盟首知道了麽?”墨紫悄悄問。


    “他?”秀姐撇撇嘴…“不知道。十二月來了沒幾天,一封家書就給叫回去了。不過,還就是那幾天的功夫有的,也算他對無憂補了虧欠。無憂說了,暫時不告訴他。反正…等他再來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雖然可能得等過了清明祭祖。”


    那肚子得五個月了。墨紫心想,怎麽在外頭看著挺能幹的男人,對內宅的不太平都束手無策呢?


    “還有,為了孩子著想,無憂想把無憂閣給結業了。莫愁嫁了之後,她就意興闌珊的…又開始對別的生意有興趣。我覺著也好…這樣我自己還能把女兒給接來一起住。”秀姐的女兒一直在鄉下讓人帶養。


    “結業不如轉作幕後老板,不直接經營就不用再出麵…交給能幹忠厚的人去打理,每兩個月查查帳收收銀子的事。”墨紫認為生意既然好,也不用因為行業而有歧視。關了無憂閣,自然還有新的青樓開出來,還不保證有良無良。事實上,像無憂秀姐這樣的媽媽,是很少見的。


    秀姐點點頭,“你的主意也好,像我們這些靠不到男人的,總得自己防老。我回頭跟無憂商量商量。”說罷,拉著墨紫往新娘屋裏走。


    說是喜事不哭,結果秀姐也哭了。後來到的洛娘,懷著一個還照哭不誤,讓塵娘勸了又勸。


    至於女強新成員楊悄,跟她母親進香去了,隻得派人將禮送過來,並寫了張祝福帖,還說要為白荷求早生貴子簽。


    送嫁,實在是高興又傷感的過程,自古至今,不變。


    墨紫在白荷臨上轎時,將她的禮送上,惹白荷喊停了轎子,下來相擁再哭。在一片說她送得不是時候的抱怨聲中,別了白荷。


    “也不知道那些新買的丫頭懂不懂規矩,會不會做事?”綠菊看著花轎遠走,擔心地問。


    “要不,你陪嫁過去?”裘三娘恢複得快,已經開始調侃。


    眾女皆笑。


    “要我說,是這規矩不對。又不是嫁到外省去,憑什麽娘家人不能去觀禮吃酒?”墨紫對此有意見。


    這一言論,引發大家的討論,越說越認為有理,打算上門討喜酒吃。最後還是秀姐閱曆最深,一句別讓新娘子下不來台,打消眾念。關上門,讓丫頭們辦了一大桌吃喝,一道同樂樂。


    白荷婚事一過,時間就像生了翅膀,呼呼飛過。


    這日,已是三月初一s水春意盈盈,桃樹結了指尖般大小的花苞。


    整個二月,墨紫除了每雙日去半日船司處理事務,其它時間都在紅萸待著。船司官員暗中罷她的工,她已經搞定。其實不難,也不用告狀,上道褶子請皇上把齊博士和鄭文提拔上來,又以不少官員放假囡此人手不夠為由,從新榜進士中挑了工事方麵懂一些的,正在等空職的七八名暫時過來幫忙。


    船司官員二三十名,但推三阻四的懶風氣已久,辦事效率極差。墨紫調來的都是躍躍欲試,急切想要表現的年輕人,一人當三四人來用,竟將整個司衙事務順利接收過來,完全輪不到那些罷工的官員插手,也不需要他們批準,一個大司正官印,甚至把積了大半年的事都給做好了。


    船場那邊,墨紫設了帳房外部監審製,不定時抽查木材和各種輔料的質量,每艘新船下水必定親自上船測試。不合格或出問題,由大掌事負直接責任。結果,查出好幾艘船的問題,墨紫追究,殷實居然帶屬下鬧事。這種小事,連皇帝都不問,她跟中書省和吏部通報後,讓殷實無限期休假,由新封大匠師秧不爭和閩鬆共代大掌事之職,小事自主,大事一起商量。


    她這招敲山震虎,殺得對方措手不及,“被放假的”心惶惶而怕真放假,失了頭頭的,不敢再有小動作。


    皇上完全默許,中書省和史,工,戶三部對她全力支持。要人給人,要銀子給銀子,要材料給材料,一時船司船場風氣大正,到月底時,已經完全走上正軌,比以前更有效率地進行各項事務,當月新船也都質量過硬。


    她不但沒告狀,而且把事情做得更好。船司司正有苦難言,原本要彈劾她的聯名上書隻得放在一邊,焦急得待在家裏“度假”。


    離出發還有五日,墨紫在紅萸測船下水,航行過各段江麵後,達到她所設計的理想指標,終於能鬆口氣。


    這艘長達五十米,高十五米,寬二十五米的貨客兩用大樓船,將會跟她去大求。此船首次在水上船塢製造,耗紅萸上百船工二十多名船匠日以繼夜在一個半月內完成。據閩鬆說,是他見過的最出色。


    說起閩鬆,瞧她的眼神常常奇怪。要不是她不自戀,而且知道他成親在即,會以為他對她有意思。更何況,閩氏這一家子看她的眼神都有點不對。閩榆老爺子三番兩次請她吃飯,她忙得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但好歹是自己尊敬的長輩,推了幾次之後去過一次。一家子圍著她沒著沒落得閑聊,後來就有些離譜,問她記不記得她娘的長相,還有四歲住的地方,那時候是不是跟哥哥一起,諸如此類。她一說四歲太小,不記得了,連閩氏大家長都露出明顯失望的表情。他們還問到豆綠。她不好說被抓去當人質,隻說不在上都。他們的表情讓她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下了船,她說今日開慶功會,滿場歡呼,奔走相告。


    自從鴻圖關門,紅萸變成了這帶唯一的船場,再加上質量好出船快,生意這下真已經接到明年中去,賬麵定金就收過萬兩。在紅萸幹活的人福利出名的好,單是她給衛慶丁修牛皋等人的過年紅包就在百兩之上,更不提帶薪休假,定期免費看病,給孩子們開學堂請先生這些。在紅萸外,還建起了船場工人家屬專住的村子,一片興旺富足的景象。


    “雅江貨運那位大老板,請我們無論如何給他擠出一條五千石貨船的日程來,還想給我私底下塞銀子,我說實在是全滿了,不然也得問過你才知道。”衛慶如今是紅萸實質上的大掌事,墨紫兩頭忙,很多事靠他打理。


    “多少銀子?”墨紫哦一聲。


    “一千兩的銀票。”衛慶老實交待。


    “不少啊。”墨紫笑道,“他的銀子我準你收,可以存著娶媳婦用。


    那時造他一條船多麻煩,又挑剔又小氣,明明聽不大明白,非要我跟他解釋水密隔艙,我說得喉嚨都啞了,他最後就是一個好字。五千石這麽大的船,他多加銀子,我們就給他排期。加多少,你滿意就行,把船工們的加班費全算進去,不能讓紅萸吃虧。”


    衛慶應是,轉身忙去了。


    墨紫回她的小屋換衣服,看到**躺著一個人,不由好笑。


    下了半邊帳,蓋了半條被,卻是藏頭露尾,現半身黑衫。


    溫潤君子,元澄是也。


    今天第二更。


    感謝所有親!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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