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最疼十丫頭,竟還讓王爺傳話,讓您笑話。”王鶴忙道不好意思。


    “無妨無妨。對了,八姑娘我聽說了,也算是個有福氣的。娶妻當娶王氏女,果然一點也不錯。過繼的人選定了嗎?”肅王問道。


    “還沒有。這個恩典太大,下官還在想如何做才能避開他人閑話。不知王爺有沒有主意?”王鶴請教肅王。


    “這個簡單。你不就是怕王姓變武姓,不但引人眼紅,將來還可能惹禍?”肅王看王鶴連連點頭,又道,“隻要你選得這個王姓有武家血統,不就兩全其美了?”


    王鶴恍然大悟,“王爺的意思是——”


    “宮裏還少了適齡出嫁的公主不成?你們王家娶回去當兒媳婦,等生了兒子,就過繼給八姑娘。我想皇上也會喜歡這個想法的,畢竟是外公和外孫,總比毫無血緣關係的好。”肅王讓王家爭取個駙馬當當。


    王鶴卻有些猶豫,“王爺這法子好是好,隻不過八娘能成珍王妃已是皇上開恩,這再要求娶公主,似乎……似乎……”


    “太招搖了?”肅王挑眉。


    王鶴答,“正是如此。說實話,皇後是我王家人,當年選太子妃時又選中了八娘,已有不少不善的目光。王家一向本分守己,並無意展露風光。如今,這勢態,就像在我前後架了火爐子,烤得心慌急燎的。”


    “誰不知王家多俊傑美女,也是該著你們的。放心吧,不用你開口,本王先去問問母後。她要是同意,事情就好辦了。聖旨一道賜婚,其他人還能說什麽。”肅王主動攬下,要說媒,“好事成雙,等過了這陣,十姑娘和蕭家二郎的親事幹脆也一起辦了。”


    “此事不急,不急。”王鶴推辭。


    “依本王看,這事比求娶公主,過繼兒子要急一些。昨晚上本王跟敬王吃飯,他言辭之間對二郎的婚事很為著急。想想也是,最優秀的一個兒子早過了成親的年齡。本以為皇上有招他為婿的意思,可要提早提了吧。無論如何,今年要是再沒信,蕭家打算自己開始張羅了。本王跟你說,好女婿是要抓住的。”肅王做個五指成勾的握緊動作。


    王鶴失笑,“王爺還是這平易近人的性子。”


    肅王嗬嗬捋胡,“走,上你家,吃野味。我聽陳大人說,如今興在府裏辟出一片地,留著讓它長草,再扔幾對兔子放養,就地架火烤來吃,別有一番風味。宰輔大人,你那兒有沒有?”


    兩人說著話,走遠了。


    第二日早朝時,將元澄軟禁在家的旨意頒布,群臣事先都得了消息,知道皇帝鐵了心,反對隻會讓事態激烈,所以也沒人說不。橫豎這事還在查,解了職也不容易複起,軟禁了也等於坐牢。


    元澄回到府裏,見一派冷冷清清的景象,知道是收拾過了。


    “大人,您可回來了。”銘年跟在元澄身邊,“這一個月都不知您的下落,把我們急壞了。不過,如今瞧著您好像沒遭罪,還好還好。”


    “除了不能隨意出入,是還好。”元澄的笑容依然溫潤,“墨紫呢?”


    銘年就等著被問這話呢,“大人,我跟您說,您一定要好好說說她了。這些日子每晚都到天快亮才回來,一個姑娘家,還喝得酩酊大醉。要不是有落英和讚進跟著,我看她叫人賣了都不知道。”


    元澄沉吟片刻,“是嗎?”


    “是啊。我想說她,但她一早又出了府,一整天都別想見到人。”銘年越來越有管事的樣子。他用這樣埋怨的方式,表達對家人的關心。


    “等她回來,我問問。”元澄從善如流。


    “大人要問,問李硯就是。”門外進來李硯,張震和韋岸三人。


    “騰郭和歐陽先走了嗎?”元澄請三人落座。


    “是,一切照原定的計劃,未有意外。”李硯笑眯眯的,一點都不擔心現下被軟禁的狀況。


    “李老回府,對我卻是意外。”元澄正色,“先生不該回來的。”


    “我留了乙單在那兒。況且大人出事,讓老頭子等消息,老頭子是絕對不幹的。大人不是最知道我是個倔老頭。”跟隨以來,一直希望元澄能順應時勢成就一番大業,屢勸屢敗,屢激屢灰,結果卻是柳暗花明。他的倔強還是起了點作用的吧。


    “墨紫可是為了聯名折子日日早出晚歸?”其實,不問他也知道。


    “正是。今日為謝太學那些學生,出門應酬去了。大人能放回來,墨紫姑娘當居首功。這些日子腳不沾地,全都是在替大人奔走。每日回來醉得不省人事,不過為多幾個簽名罷了。”李硯欣慰,“大人有此紅顏知己,是天大的福氣。”


    元澄眼中微閃,“元某本已了無生趣,自遇她起,常常想今後的日子。”


    銘年哎呀打自己腦袋,“墨紫姑娘是為了大人才跑出去應酬喝酒,怎麽沒人告訴我一聲,害我以為她自己逍遙自在去了。”


    “不是不說,而是沒機會說,各忙各的,哪有工夫閑磕。你小子一向機靈,這回恁呆了。”張震調侃銘年。


    “無妨,等墨紫回來,把這小子五花大綁交給她處置就是。”元澄笑了笑,“橫豎墨紫想揍他很久了,舊帳新帳一起算。”


    “大人,饒了小的吧。”銘年哀歎。


    眾人笑過,開始說正事。


    四更天的時候,元澄還在書房看書,突然聽到外頭腳步聲,且有人說話。他走出去一看,讚進扶著墨紫,墨紫非要自己走,在那兒甩手。


    落英拿了燈籠,跟在後麵絮絮叨叨,“讚進,你扶扶穩啊,萬一摔了她。”


    “她喝了多少?”元澄出聲。


    “哦?你放出來啦?”落英鬆口氣,“好了,從明日起,我再也不用陪她去應酬了。沒日沒夜跟人吃飯聊天,累死我。”


    “和人吃飯聊天的是墨哥。”讚進說一句。


    落英一掌拍他的背,結果自己的手疼,“看得我累,行嗎?”


    讚進沒理她,對元澄輕點頭,“大公子,墨哥說想來書房,多半知道你今日回來。”


    元澄過去,墨紫腳下踩了浮雲一樣,他將她捉住,“我扶她進去,你去休息,換丁狗輪值。”


    “丁狗隨蘇公子去辦事了,不在府中。”讚進說明後又道,“我不累。”


    元澄聽到這個消息,看了看懷中醉醺醺的墨紫,對讚進說,“既然如此,你照樣去睡,我會安排別人暫代丁狗。”


    讚進相信他,轉身離去。


    “落英,麻煩你給我打盆溫水,就在耳房裏。”府裏本來人就少,如今一人當幾人來用。


    落英端了水進屋,看到墨紫躺在臥榻上,元澄正給她蓋帛被,動作那般輕柔。但墨紫一點不配合,手腳時不時亂舞,還說醉話。


    “喝!人家武鬆喝那三碗不過崗的烈酒,能打死老虎,我不打老虎,把你們一個個全喝趴下,就算感激你們是非分明!”


    落英絞了帕子上前。


    “我來,你也去吧,不是累了嗎?”元澄接過帕子,小心拭過墨紫的額頭和紅彤彤的麵頰。


    “為了你,她可是竭盡全力,也該有你來服侍。”落英也走了。


    裏外都安靜下來,元澄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砰砰,那麽快。


    “你……”臥榻上的人翻身坐起來,手指頭晃來晃去指他,“你長得像我喜歡的人。”


    元澄笑了,將她抱擁,“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有你,我心足矣。”


    墨紫醉迷著眼,輕拍他的背,“真是你啊,元澄。你這些日子可好?”


    “好。知道你在,我就吃得好睡得好。”元澄放開她,單手撫整她麵頰上的散發。


    “那就好。”墨紫累得撐不住身體,弓彎著側躺下,“我跟你說,這酒醉個一兩回沒事,但日日喝夜夜喝,短命。你要應酬,我也不管,可酒得慢慢戒了。我才沒日沒夜喝了幾天,感覺少了十年壽。”


    元澄望著她淡淡而笑,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疼惜,“好,我戒。”


    “還有,睡眠也很重要,一日至少要四個時辰,不準少。”墨紫閉上眼,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意識開始遊離。


    “好,一日四個時辰。”元澄握住她的手,感覺她已經睡去,輕聲言道,“都聽你的。”


    第二日一早,墨紫覺得周圍嘰嘰喳喳得好不煩人,拿被子蒙了頭,卻仍然吵鬧。


    她不由翻身坐起,大叫一聲,“哪來那麽多鳥叫啊?”


    耳根瞬間清靜,舒口氣,躺下拉被想繼續睡,頭卻痛得要裂開似的,忍不住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又躺在書房的臥榻上。


    “外麵有誰?”她問。


    “我。”


    她心一跳,珠簾後麵便進來一人,高冠雙絛,烏衣風擺,顏如美玉,眼若墨石。


    “你回來了?”夢嗎?


    “昨晚回來的,還服侍你洗麵鋪榻,你不記得了?”元澄拿起桌上的湯碗,坐到臥榻前,吹勺送到墨紫口邊,“醒得正好,我本擔心這雞湯送太早。趁熱喝,喝完再睡。”


    墨紫聞著香味,張嘴,喝了才尷尬,伸手要接過碗去,“我自己來。”


    元澄不跟她爭,笑眼望她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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