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出宋縣的時候,肅王的追兵到了。


    墨紫往後看,大道那邊烏鴉鴉一片人頭,還有半天高的塵土,乍舌道,“肅王派了多少人來追咱們?”


    讚進看過後,“千餘騎。”


    “那老頭真看得起我們。”金銀一邊催馬加鞭,一邊喊,“耗了這幾日,究竟為什麽來的?”揮揮手,他的三百騎兵開始押後。


    “聽秘密。”墨紫喝馬兒快跑,不然會被砍成肉醬。不來怎麽知道寶藏是真的,又怎麽知道王閩兩家的故事,又怎麽知道還有鑰匙這種東西。


    金銀好氣又好笑,“你就折騰吧,惹什麽亂子都有你相公兜著。”


    “還有你這個當哥哥的兜著。”逃命的時候,誰也不可能瀟灑到哪兒去,元澄都喊上了。


    “回去一定給我個交待,不然這事過不去。”金銀心疼銀子,“我早跟你們說了水淨珠裏有秘密,你們不信。現在怎麽樣?”就得先下手為強。


    “公子英明。”豆綠麵無表情騎過去了,“不過,這會兒還是趕緊跑得好。沒了命,公子那麽多銀子,幫你分給老百姓嗎?”


    她才說完,金銀就兩腿一夾,遙遙領先了。


    “這小氣鬼能當皇帝嗎?”墨紫苦笑。


    “丫頭,省著點說話力氣,我怕這些馬吃不住了。”宋言看到金銀的人雖然分離了大半追兵,仍有兩百騎緊跟,且越來越近,“離衡城還有十裏地,而且這一帶是開闊平地,很難藏身。”


    墨紫知道宋言不會隨便說這種話,“義父。那怎麽辦?”


    “聽天由命。”宋言指著頭頂。


    他一說完,老天爺就好像要跟他們開玩笑一樣。墨紫的馬前蹄無力一屈。便朝地麵栽去。


    豆綠驚呼未歇,就有數條影子自馬背上躍起。


    墨紫感覺自己的手臂讓人一拽,身子騰空,隨一股上升力就落到了另一匹馬上。她才看清是讚進。卻料不到他居然跳了下去。


    她勒住韁繩,生生調馬回頭。喝道,“讚進,你幹什麽?快上來!”


    “你先走。我拖他們一會兒。”讚進拔出翠心劍。


    “拖你個頭啊。那麽多人,馬蹄子就能踩死你!”墨紫知道馬在精疲力盡的狀態下載兩個人是很難擺脫追兵的,但也不可能把讚進留下,“快上來,咱們能跑多遠就多遠。”


    她和讚進一停,元澄金銀一個個都停下來了。


    “你們先走!”讚進大吼。


    “傻大個。你不走,墨紫就不會先走。她不走。元澄不會走,豆綠不會走,結果誰也走不成了。”金銀被他大嗓門震到耳朵,掏了掏。


    “墨紫,騎我的馬,以最快的速度去討救兵。”宋言幹脆下了馬。所有人中,隻有他的馬狀態尚佳。


    “義父,我馬術糟糕得很。”把自己的馬都騎趴下了。


    “阿好,你騎我義父的馬。阿月替補。萬一途中遭截。”元澄的安排最為妥當,這兩人功夫不是頂尖的,但騎術比不會功夫的他們要好,“豆綠墨紫,你倆最輕,共乘一匹,其他人快上馬,不能坐以待斃。”


    沒人再有異議,墨紫飛快從馬背上拿下褡袋,上豆綠的馬,而阿好一馬當先,一會兒就隻剩下個小黑點。


    “義父,你這馬那麽能跑,剛才故意慢的?”墨紫哎呀一聲,“早知道,該讓您先去報信的。”


    “就是我去了,也沒人認識我,耽誤事。”信物這種東西,有時有用,有時沒有,“再說,留下你們,我不放心。”


    “你在褡袋裏裝了什麽?把馬都壓垮了。”元澄問。


    墨紫恍然大悟,“我說怎麽誰的馬都沒我的那麽慘,還以為自己光顧著逃命,鞭子抽得太厲害了,正想著回去檢討。”


    元澄越聽越笑,“跟你逃命都有趣,可你那袋子裏到底是什麽?”


    “真正的手榴彈。榛十拿來的,讓我找機會在真人身上試試。”這回可不是木球了,而是鐵球。裏麵充滿火藥,不再放小球,而是采用龜殼麵的設計,隻要爆炸力夠大,鐵殼就會裂成一片片飛出去。這樣就能減小體積,便於隨身攜帶。


    “娘子打算什麽時候試?為夫看來,此時正好。”元澄絕對屬於肉麻當有趣的高手。


    墨紫看看距離,還真差不多。動作麻利點了導火線,把鐵球放下去。


    金銀瞧見那黑咕隆咚,比拳頭打不了多少的鐵球落在地上,“你這球如果是用來砸人的話,最好等他們再近一點。對方那麽多人,你的袋子那麽點大,等他們近到可以射箭,咱們就慘了。”又見她是放球,不是扔球,“力氣不夠,讓讚進華衣他們砸——”


    砰!


    金銀回頭一看,本來整齊列隊的追兵突然出現一個大缺口,前麵的馬匹倒了七八。


    砰!砰!砰 !一聲就倒幾馬,連著少了一片腦袋。其餘沒挨炸的人和馬都驚得魂飛魄散,繞著那些坑不知道怎麽回事,看著前麵土旮旯石頭塊亂飛,不敢再追。


    “哇——這是你那球?”金銀稀奇得要命。


    “大概。”灰塵仆仆看不太清,墨紫實事求是,“不過也可能是第一次見,所以那些人嚇到了。我設計的時候,按直徑十尺來估算的,沒那麽大殺傷力。”


    金銀聽不明白,但他兩眼冒光,“好東西,如果賣銀子的話——”


    “你別精明過頭了。”元澄適時潑冷水,“把這好東西賣給大周大求,你是發財了,然後就等著挨打吧。”


    這種事當然很容易想明白,金銀打哈哈,“我隨口說的。”


    “如今該將自己奸商的性子拾掇幹淨。你是楚毓,是皇子殿下,總將銀子放在嘴邊不像話。我們聽了不如何,就怕你的部下聽了失望。”元澄這話是認真的。


    金銀氣度很大,坦然接受,“知道了。”


    “他們好像沒再追來。”煙滾泥滾,就是沒人滾出來,豆綠反複地瞧。


    “又不是不要命。”金銀又問墨紫,“還有多少鐵球?”


    “沒了。還在試驗中,本來就造得不多。不過這會兒看起來還可以,要不要投入規模生產?”墨紫卻問元澄。


    元澄喊金銀,“我要銀子。”


    “怪不得我幫你算不過這帳來,想你燒錢還怎麽了,原來是娶了個會花錢的夫人。”金銀知道墨紫能幹,可是不知道她這麽能幹。


    “那你要不要燒這錢?”墨紫陡眯一眼,“不要就算,我們自己都不夠用。”


    “要,要的。”開玩笑,向墨紫買了幾艘戰船就能把大求人打得雞飛狗跳,他再不敢抱怨價格貴,“有多少要多少。”


    “前方有急馬,人數眾多。”讚進出聲示警。


    “應該是阿好阿月搬救兵來了。”這似乎是篤定的事,墨紫遠眺。


    官道前方很快就出現人影,由一個變成一串,一串變成一方列。列中豎大旗,正是元字鶴旗。但,隨著他們越來越近,領頭三人的輪廓清晰起來。


    讚進眼力好,吃驚說道,“墨哥,是蕭將軍和魏將軍。”


    蕭將軍?魏將軍?


    “你說的是蕭維和魏佳?”怎麽可能?


    讚進說是。


    “大周的將軍從我們的地方跑出來?不好!莫非趁我們不在,他們偷偷打過來了?”墨紫叫元澄。


    元澄卻不慌不忙,“算算日子,他們也該來了。不是打我們,而是幫我們打。”


    金銀也知道這事,可還是感到意外,“沒想到大周皇帝真讓你說服了。”


    “大周和大求的關係已不能和緩。南德朝廷是軟骨頭,兩麵周轉,其實傾向大求。大周皇帝不跟我們聯合,到最後就是孤軍奮戰,他沒得選擇。”這是亂棋,元澄始終看得清楚,掌握全局。到今日,大周皇帝最得意的戰將出現在他需要的戰場,棋勢已定七分。


    墨紫沒有多問,元澄那自信鎮定的淺笑讓她安心。他,正在努力創造一個適合兩人生活的未來,而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女子,似乎越險惡下越出挑,她神采飛揚。蕭維以為自己和墨紫緣盡上都,沒想到皇帝一道密旨命他和魏佳率五萬人前來支援南德義元軍。日夜行進不眠不休,他對自己說是為了迫不容緩的軍情,但內心深處卻是為了和她再相逢。他已經被她棄婚了,他知道。大丈夫何患無妻,他也知道。可自己的心不受理智束縛,他無可奈何。


    “元相,夫人,二皇子,可都安好?”韋岸近前便問。


    那一聲夫人,震飛了蕭維心中一點悄悄的欣喜,頃刻霹靂貫頂。


    “夫人?”他無意識重複,眼前混沌一片。


    “宋小姐與元相成親三月有餘了。”韋岸仿佛全然不記得蕭維這前未婚夫的身份。其實哪能不記得,裝的。


    魏佳看蕭維大受刺激的模樣,暗暗叫苦,麵上卻笑,“恭喜,恭喜,祝兩位百年好合。”唉,這是能想見的事,反倒是好友強求了。


    “多謝魏小將軍。”元澄拱手還禮,“隻是這裏不是閑話的地方,身後有二皇子的三百騎兵被困,我們還是先救人要緊。”


    “元相,救人我們去即可,你們先回衡城。”韋岸說道。


    元澄點頭,“肅王兩萬人正朝這裏趕,你能救便救,切勿耽擱。”


    韋岸領命。


    “我也去。”蕭維不待元澄回答,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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