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23


    第二天,祖娥早早地起來打掃偏殿,隻見她挽起了袖子,像隻小蝴蝶一樣穿梭在語心殿裏.


    眼見著偏殿越來越幹淨,祖娥擦了擦汗,微微一笑,卻聽得旁邊的薑氏也傻傻的跟著笑。祖娥俏皮地問道:“娘娘,你笑什麽?”


    薑氏嗬嗬笑道:“你喜歡那個白白的小子,你喜歡他,嗬嗬!”李祖娥衝薑氏努了努嘴,說道:“娘娘淨瞎說。”


    薑氏有些委屈地說道:“我沒有,你一見他就笑,一見他就笑。你見我,不笑,不笑!”


    李祖娥走到近前,嘿嘿地衝薑氏笑道:“我現在衝你笑了吧,娘娘真愛鬧!”


    薑氏突然從旁邊未清理幹淨的灰塵中摸了一把,向李祖娥臉上抹去。


    李祖娥猝不及防地被抹了一臉的灰,上午幹活累的她流了一身的汗,現在可好,弄得跟小花貓一樣。


    李祖娥哎喲叫了一聲,急忙去擦臉,嗔怪道:“娘娘,你做什麽!”


    薑氏卻很狡猾的躲到了一邊,癡癡地笑道:“你追我啊,你追我啊!”說完後,竟然自顧自地爬到了搭在外麵臨時用來放水桶的茅屋屋頂上去了。


    李祖娥嚇了一跳,急忙喊道:“娘娘快下來。危險啊!”薑氏隻是在屋頂上大笑。李祖娥急忙順著梯子爬了上去。她身材纖細,加上之前受過傷,爬到屋頂很吃力。


    薑氏一邊躲,一邊把茅草往地上扔,弄得滿院狼藉。李祖娥略帶威脅地說道:“呐呐,你要是不聽話,我就不給你做好吃的啦!”


    薑氏一聽這話,立刻滿臉委屈的說道:“小娥,我聽話,我聽話,吃香香,吃香香!”


    李祖娥說道:“恩,這才乖麽。把手給我。”薑氏把手給了李祖娥,兩人正要下去,不料薑氏一個不小心,把靠在屋簷上的梯子給弄倒了。


    李祖娥哎呀了一聲後,一臉苦惱的說道:“娘娘,你幹什麽啊,這回咱們怎麽下去啊!”


    薑氏一臉認真的說道:“跳!”說罷拉著李祖娥就要往下跳。李祖娥急忙拉住了她,說道:“娘娘危險,讓我再想想別的辦法!”沉吟了一下後,李祖娥轉身發現了一個廢棄的水車筒,架在茅屋牆的一側,她心思一轉,說道:“娘娘,我們坐滑梯好不好?”


    薑氏一聽要坐滑梯,樂得直拍手。


    這茅屋雖說不高,卻也有七八尺,水筒雖然長,但年久失修,已經不結實。李祖娥在心裏麵計較了一下:自己體輕,薑氏體稍重,如果自己先下去,薑氏一定會不願意,不如就讓薑氏先下去,要她把梯子拿過來就行了。主意打定後,李祖娥說道:“娘娘,你先下去等著我啊!”


    說完後挪到一邊,讓薑氏湊到水車前,薑氏玩心一起,叫喊著滑了下去。當她到了地麵,水車筒中間被她不老實地坐的稍微有點開裂。


    薑氏指著水筒,蹦蹦跳跳地大笑道:“小娥,下來啊!”


    李祖娥幹笑了一聲,臉色難看地盯著中間壞掉的水筒,心道:“娘娘您可真會想,這要我怎麽下去?”李祖娥說道:“娘娘,你會玩兒架梯子麽?”


    底下的薑氏笑道:“我會,我會!”


    李祖娥笑道:“那你把梯子架到屋簷上,我爬下來!”


    薑氏哦了一聲,隨即把長長的水筒架到屋簷上,把地上的梯子當做礙腳物順手扔出了圍牆。徹底是用不著了。


    “你下來吧!”薑氏拍了拍手說道。李祖娥仰天長歎:“啊,怎麽會這樣。娘娘,你別跟我開玩笑了。”


    就在這個時候,三殿下揉著腦袋皺著眉走了過來,手裏提著一個梯子。他見到李祖娥在茅屋上,驚訝的說道:“祖娥,你怎麽爬到上麵去了?”


    李祖娥一見是三殿下,臉上立刻露出歡喜的神情:“殿下,快救我!”


    “哦,你等一下!”三殿下扔下梯子,飛身躍上屋頂,抱著李祖娥飛到了下麵。


    李祖娥驚魂稍定,離開了殿下的懷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叫殿下見笑了!”三殿下說道:“你也真夠調皮的了。”


    李祖娥臉上一紅,忽然看見三殿下的額頭紅紅的,急忙問道:“你的額頭怎麽回事兒?”


    三殿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也不知道怎麽搞的,方才正路過圍牆,忽然頭頂就掉下來了一節梯子,巧的很被砸到了。可是沒關係的!”


    祖娥背過身去吐了吐舌頭,隨即轉身說道:“殿下,我那裏有藥給你敷一下。”


    “好!”


    李祖娥將藥膏輕輕塗抹在三殿下的額頭上,高浚感覺傷處一陣清涼,笑問道:“小娥,這是什麽藥啊?”


    李祖娥說道:“這是戀心給我的祛瘀散,她說我老是受傷,幹脆就給我這麽一瓶以備不時之需。”


    高浚笑道:“戀心還真是了解你。”李祖娥笑了笑,收起了藥箱,說道:“殿下,偏殿還有一些地方沒準備好,而且也沒有新的被褥,我看您還是別在這裏住了。”


    高浚說道:“我呢,就有兩天的閑時,不必準備什麽。那個小茅屋就不錯,有你們在,睡在牛棚都很快樂!”


    說完後高浚起身走到小茅屋前,說道:“咱們把裏麵水桶放到外邊歸置歸置,這兩天我幫你把語心殿好好打掃一番。”


    李祖娥急道:“不可不可,殿下是千金之軀,怎麽能做這樣的粗活呢?”


    高浚略帶得意地說道:“不要推辭了。你自己要忙到什麽時候。你也別擔心我,以前獨自在外的時候什麽都是我自己做,和你一起為母妃收拾殿堂,是我最好的休息。”


    說完後高浚脫下了長袍外套,換上一身布衣短打,若不是他那天生的一副俊顏和雍容大氣的氣質難以讓他流於俗氣,這身裝扮再加上個草帽,還真的很像農夫走卒,李祖娥看到高浚這一身打扮,有點忍俊不禁。


    高浚一挽長發,接著左手拿起錐子,右手拿過手斧,說道:“現在我不是什麽殿下,也不是什麽將軍,就是一個工匠高浚,有什麽需要修葺的屋子棚子,都交給我!讓你看看我如同再世魯班的手藝!”


    剛說完,後麵的茅屋屋頂突然塌了下來,揚起的灰塵弄了高浚滿口滿臉。


    李祖娥忍不住笑了起來,高浚皺著眉吐了吐,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道:“怎麽塌了?”


    李祖娥眉毛一挑,背過手說道:“嘿嘿,這是老天爺想讓我好好欣賞一下高大師的手藝,所以才讓這小屋塌了。”


    薑氏在一旁樂得手舞足蹈,高浚幹笑了一聲說道:“原來如此,那我就開始了!”


    說完後高浚轉過身望著坍塌的小茅屋,心道:“自我上次來此,就看出祖娥不是很開心,這段時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既然她不願說,也無妨,至少應叫她開心起來。”主意拿定,高浚說道:“祖娥,你幫我吧!”


    李祖娥是第一次“蓋”房子,心裏很興奮,一時間忘記了心底的不快,跑過去幫起了忙。


    高浚真的沒有說大話,他動作嫻熟地彈墨線,測高度,打木架,李祖娥在一旁給他遞手帕擦汗,遞工具和搬茅草。就連薑氏也加入到了裏麵,三個人齊心協力,將小茅屋修葺一新,比之以前更加的結實,好看。


    此刻日暮西陲,高浚和李祖娥長舒了一口氣,背靠著背坐在地上,看著金色的晚霞像一條錦緞披在了語心殿的身上,高浚和祖娥的臉上都掛滿了汗珠,反射出晶瑩的光。


    祖娥說道:“累死了,但是很開心啊,以後娘娘就可以在這間小木屋裏住了,裏麵的房間太潮,對娘娘的身體不好。”


    高浚問道:“祖娥,那你呢?”


    祖娥笑道:“我無所謂啊,在偏殿睡也一樣啊。”


    “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被貶到這裏了?”高浚靠著祖娥問道。


    祖娥沉吟了一下,笑道:“算了,這都是命運,我認了,在這裏伺候娘娘不是很好麽,省的卷入那些爭鬥中。”


    “你真的能想開?”高浚有些不相信地問道。


    祖娥笑道:“以前,我一直努力的做事情,想著有朝一日能夠為姑母完成夢想,或許,我想錯了,姑母所說的權傾天下,是想讓我活得快樂吧,有什麽能比快樂更珍貴的呢?”


    高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說道:“好,從今天起,我們都要快樂的生活。不再有負擔,不再有一切的煩惱!”


    祖娥也站了起來,眼含笑意地說道:“對,殿下,要快樂!”說完後故意在高浚的臉上抹了一把灰塵。


    高浚一愣說道:“祖娥你幹嘛?”


    李祖娥此刻已經遠遠地跑開了,說道:“跟娘娘學的!”


    “好啊,你給我站住!”高浚追了過去,兩個人在茅屋周圍追逐嬉戲,薑氏則在一旁直嘟囔:“小娥啊,我餓了!”


    吃飯的時候薑氏開心的將三殿下帶來的美酒全都喝光了,搖搖晃晃地早早睡去了。李祖娥還睡不著,高浚便提議一起刷碗。


    “殿下算了,您累了一天,休息吧。”祖娥端著水盆錯開高浚向灶間走去。高浚追了上去說道:“沒關係的,就當是休息吧。小娥,我聽七弟說起過,你刷碗還刷出了故事呢,他滿嘴胡言亂語,我懶的信他的話,你說說給我聽。”


    李祖娥臉一紅,心道:“那個小惡魔,我還沒見到他就被他狠狠的講了一通。倒也無妨,誰讓他上次輸給我了,也不會講壞到哪裏去。”想到這兒不由得得意了一下。


    高浚看在眼裏,笑道:“一定是很有趣的事情,說來聽聽?”


    李祖娥笑道:“好,殿下既然願意聽,我就不怕說了。”


    高浚拿過水盆,走到灶間說道:“一邊刷,一邊說,多有意境!”


    兩人相對著刷碗,李祖娥便將當日的故事說了出來,高浚笑道:“這回七弟可糗大了。”


    “嗬嗬,也不知七殿下要是再見到我會氣成什麽樣子!”李祖娥掩口笑道。


    刷完了碗,李祖娥說道:“殿下,這一天來您把所有有違體統的事情都做了。真是讓祖娥感到不安,萬一傳揚出去,會對殿下的聲譽不好的。”


    高浚說道:“你又來了,我不是說了麽,這是我最好的休息,再者,是幫你又不是幫別人,沒有什麽好不好。”


    李祖娥聞言後心中一驚,臉上飛起兩朵紅暈,低低的說道:“殿下是為了幫我才願意做這些的?”


    高浚好像沒聽到她說話,望了望四周說道:“柴火不夠了,我明天幫你砍一些。”


    李祖娥一愣,隨即抬起頭疑惑地嗯了一聲,而後呆呆地望著高浚,心道:“難道他沒聽見我說的話麽?”


    高浚看著小娥泛紅的臉龐,輕聲問道:“小娥,你的臉怎麽紅了?”


    “沒,沒什麽。”祖娥說完後咬了咬嘴唇。


    這嬌羞的神態讓高浚心中一醉。


    而高浚溫柔的眼神也讓李祖娥的心呯呯亂跳。


    兩人相對著開始了沉默。


    高浚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眼神有些飄忽。又過了一會兒,他首先打破沉默,說道:“嗯…今天晚上你做的菜很好吃。比禦膳廚房要做的好吃多了!”


    李祖娥抬頭笑道:“殿下,您不要取笑我了。”


    高浚說道:“我沒有。我覺的你才是最優秀的宮女!”


    李祖娥驚訝地說道:“殿下,您,您說什麽?”


    高浚肯定地說道:“你是最優秀的宮女!我相信任何一個內人都比不上你!”


    李祖娥說道:“不,不,殿下,我隻是個卑微的小宮女,怎麽能和內人比啊!”


    高浚說道:“祖娥,你可以的,你懂得用沸水去除銅碗裏的毒素,懂得秋天寒氣重,在三絲燕窩卷裏加入川椒,這些都是那些墨守成規的內人所不具備的!”


    李祖娥驚訝地問道:“殿下,您怎麽知道這些事?”


    高浚說道:“我身在皇宮之中,這些事怎麽能瞞得住我。從那時起,我就覺得你可以,你一定可以克服困難。所以,無論你經曆了什麽,都不要放棄希望,不要放棄你所學的東西,不要放棄去努力的探索。因為,努力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你自己!”


    李祖娥原本有些頹廢的眼睛閃過一抹亮色。她問道:“殿下,我真的可以麽?”


    高浚點了點頭,說道:“無論你在逆境還是在深淵,都不要放棄自己!痛苦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不要糾結與過往,你還有未來啊!”


    李祖娥眼角濕潤了,她真的很感激上蒼,每當自己有困惑的時候,殿下總會出現在自己的身旁,為自己開導,為自己指明道路,為自己保駕護航!


    她點了點頭,說道:“殿下,我不會忘記,我永遠不會忘記你說的每一句話!”


    高浚溫柔地望著她說道:“無論你遭受了什麽痛苦,我願意和你一起分擔。”


    李祖娥說道:“事情已經過去,我不想再讓殿下您為我操心。我會堅強的!”


    高浚說道:“你一直很堅強!”


    夜空總是能給人無盡的遐想,高浚和祖娥望著漫天的繁星,聽著蟬鳴幽幽,仿若天地此刻在夜色中融為了一體,而他就像是孕育在其中的精靈。他們閉上雙眼,鼻翼翕動著,呼吸那芳草的幽香,這蒼穹與後土所孕育出的芬芳。


    高浚現在的心很沉靜,靜得如水,他感覺這不是一處廢舊的殿堂,而是一處令人心靜如水的天堂。天堂裏有一朵盛開的白色牡丹花,靜若處子的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發著迷人的幽香,清麗的體態讓人陶醉。


    “或許,純潔的雪顏才是屬於祖娥的顏色。”高浚微笑著心道。這笑容,恐怕九天之上的仙女都會動情的。


    同望一片夜空,李祖娥秀麗的容顏上流轉著淡淡的哀愁。夜深人靜最是惹人回憶。她不敢睡覺,隻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呈現出南阿麗痛苦的慘叫,三妃皇後那冰冷的眼神,後宮之中的爾虞我詐,她有好幾次都從睡夢中驚醒,呼喚著薛媚兒,呼喚著戀心,她捂上臉不敢再想。因為她害怕這樣的事情再一次發生,或許,那個時候會是她死,抑或,是朋友的亡。


    祖娥想要逃離,可她有太多的期許,太多的承擔放不下,姑母的願望,朋友的友情。還有,還有……


    還有那個救她於危難,為她摘下杏子,為她解開心結,為她遮風擋雨,為她舍命取藥,為她甘願放下王子之尊做一個工匠走卒的大哥哥。


    每次見到他,祖娥都會感到溫暖和勇敢,以往無論有什麽不開心,都會向他傾訴。但是如今,雖然她很想說,但卻不敢這樣做了。因為,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個豺狼般的後宮之中存活多久,所以,她不想再向他徒勞地去傾訴,生怕再惹出什麽亂子來。


    此刻天上秋月皎皎,灑下一片銀色的月光,柔柔的月色漸漸鋪滿這座宮殿,語心殿第一次有了一種溫情的味道。高浚看著祖娥依舊有些憂愁的眼神,心中輕歎:她難道還無法真正的忘記傷痛麽。


    高浚在此刻反覆地想著:“明天,我該如何讓她開心,讓她真正地忘卻煩惱?”


    或許高浚不知道,明天會是個多雲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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