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鐲子……”


    阿離低頭輕輕撫弄了一下自己腕上的玉鐲,微微一歎:“當時見世子殿下落水,我有心過去施救,怎奈有心無力,救人不成反倒把自己也掉下去了


    。慌亂中世子殿下抓到了我的鐲子也是有的……八妹手上也戴著這麽一隻鐲子,她見我們都落水了,急忙跑過來想救人,世子殿下當時整個人都在水下,命懸一線,估計已經神智不清了,哪裏還分得清是哪個鐲子?”


    她故意說得輕描淡寫,臉上的笑容溫柔隨和,仿佛這是一件最不要緊的小事。


    “是麽?”陳暉緊抿著薄唇,望著阿離的那雙眸子越發變得幽黑深沉。


    阿離笑了:“是不是其實我還真說不上來,因為當時我自己被淹得已經快沒氣了,哪裏顧得到這些。等我再清醒過來,已經躺在**了……世子殿下覺得哪裏不妥?”


    陳暉沒言語,一眨不眨地望著阿離的笑靨,臉上露出一種既象深思又象困惑的複雜神情。


    “若沒有別的事,我就回去了。世子殿下身子也未大好呢,切勿著了風,在外頭略轉一轉就也請入席去吧,免得李夫人不放心。”


    阿離斂衽一禮,果斷結束了談話,轉身回了西暖閣。


    走出去好遠,還能感覺到陳暉站在那裏遙遙向這邊望著,卻是沒再說話,也沒有追過來。


    又過了兩天,念北也下了地,能在庭院中行動如常了,葛氏想念兒子,便派車將他姐弟二人接了回去。


    曾府的後花園中原本就專門辟出了一處別院。名為“芝蘭館”,原是為曾家大小姐玉娘建造的。


    去年玉娘獲封寧妃以後。皇帝為了表示對曾家的恩寵,特準寧妃可在禁軍護送下歸家省親,曾府特意建造了這處“芝蘭館”,以備寧妃娘娘歸寧時居住。但省親恩旨下了沒兩日,還未等玉娘動身,太後便患了重病,臥床不起。後宮妃嬪日夜侍疾,省親的事也就暫時擱置在那裏了。


    是以這“芝蘭館”雖已建好,卻沒有派上用場。隻在外頭依著院牆攔了一道屏障,一直閑在那裏。


    如今嫻娘已身為郡主之身,自是不可能再與五姨娘擠在東小院子裏。而此時時節正是隆冬,並不適合大興土木。破土動工。所以曾老太太發了話:


    “就暫且讓郡主住進芝蘭館吧。寧妃娘娘上回的省親耽擱了,再要等聖上發一回恩旨又不知什麽時候了


    。等再有確切的消息以後,再重修一處別院也是一樣的。先緊著眼下吧。”


    嫻娘就這樣搬進了芝蘭館。她如今的身份和從前已是天壤之別,雖說郡主的正式封號,食邑等項要等趙王妃回京後,請趙王奏明了皇帝,才能正式批複下來,但這絲毫也不影響曾家的下人們對這位昔日的“八小姐”平生出的敬畏之情。


    “沒想到八小姐平時不言不語的。卻這樣厲害!這不就是從此飛上枝頭了麽?以後誰還敢再小瞧了?……”


    “聽說郡主每年也都享有朝廷俸祿的,跟咱們家老爺一樣!名下可以置田莊。做買賣。嘖嘖嘖,這人一生的命運啊,誰能想到……”


    “……”


    按趙王妃的吩咐,嫻娘的一切待遇皆按京城郡主製,葛氏給嫻娘配齊了大小丫環八名,教引嬤嬤四名,別院裏另置了廚房專門供給飲食;又在別院單獨開了一道門通往府外,不與曾府人等混雜。


    趙王妃臨行前還給嫻娘留下了一大筆銀子,足夠她養尊處優地生活到被接進京城之時了。


    但嫻娘卻並不因此恃寵而驕,反倒比從前更加謹慎,每日仍到葛氏和曾老太太麵前承歡,對下人也是溫和恤下,並沒有一點“郡主”的架子。是因曾家上下對她都很另眼相待,從前的小覷之心都漸漸收斂了。


    不服氣的也有。


    貞娘被葛氏多次教誨斥責以後總算學乖了一些,那些妒嫉不平的言談不敢公開說出口了,隻在背後和清娘咬牙悄聲道:


    “生下來連親娘都沒見過的小丫頭子,如今可是麻雀變鳳凰,得了意了!憑什麽啊?如今連我見了她都得給她行禮,還得避到一旁讓她先過去……真真是氣死我了!”


    清娘心裏的難受比貞娘更甚,簡直是難以言喻!


    是啊,憑什麽?!從前是阿離,現在是嫻娘,一個一個都越過她去了!同樣是庶出女兒,眼見得那兩個現在的日子越來越好,而自己卻還在西偏院裏跟著三姨娘混日子!


    雖然說起來上麵有曾老太太的疼愛,可終究不頂用啊


    !老太太年紀大了,再疼她們娘兩個又能抵得了什麽?不過是吃的穿的多賞一些罷了,府裏的生殺大權還不是葛氏執掌著?


    想到這裏,清娘由不得就有些怨恨三姨娘——她隻顧著為了自己那點破事兒跟葛氏爭強鬥狠,一點不肯屈就,不肯稍微逢迎著些葛氏,怎麽就不肯為女兒想想?!她是鬥得痛快了,可自己就得跟著吃掛落,一並遭了葛氏的厭棄。雖然自己已經很低聲下氣地在葛氏麵前賠小心,賠笑臉了,可架不住有這麽個糊塗親娘每每出來搗亂啊!


    清娘想到這裏,在心裏又把三姨娘下死勁兒地數落了一遍:你如今人老珠黃,做姨娘早都是板上釘釘不容更改的事了,還蹦達個什麽勁兒啊!你隻顧著自己賭氣痛快,就拿親生女兒的前程開玩笑嗎?


    說到底,將來自己能嫁個什麽樣的人家,還不是憑葛氏給作主?三姨娘總以為攀著著曾老太太就萬事大吉了,真是糊塗到家了!現在有老太太在,葛氏雖早對三姨娘恨得牙根癢癢了,畢竟心裏有所忌憚,暫時還不敢對她母女二人怎麽樣。可老太太都七老八十了,今天睡下去,明天能不能起得來都不一定呢,指望她能有什麽用!


    用不著別的,葛氏隻消隨便指個理由,把自己的親事往後推遲那麽三年五載的,就把三姨娘和自己擺布了。她們都是些人老珠黃的老太婆了,自然什麽都無所謂;可自己正是豆蔻年華,花朵一般的好年紀,哪裏扛得住三年五載的耽擱?!


    轉過年來,自己就十五了,葛氏卻一點沒露出對自己親事上心的意思。也從來沒聽說過有哪家的媒人上過門——也許有,被葛氏暗中攔下了?


    清娘越想心就越慌,再想到那兩個庶妹,更是恨得牙根癢癢。那兩個毛丫頭,看上去都不聲不響的,原來心眼兒都夠使得哈?一個不動聲色地抱上了父親這條大粗腿,另一個更不得了了,幹脆攀上王妃了!真是蝦兵蟹將——各有各的路數啊,就自己什麽都沒有,除了一個糊塗娘什麽都沒有……


    又想到二姨娘和五姨娘,心裏的火氣更大了。同樣是做妾的,怎麽人家都肯為了女兒的前程做小伏低,奉迎巴結著葛氏,這三姨娘就死都不肯呢?低一低頭彎一彎腰你會死啊?!平時動不動就在屋裏鄙夷地冷笑著說人家:“整天象哈叭狗一樣圍著人亂轉,就為了討點殘湯剩水的,那等下賤模樣我看著就想吐”……好了,你是不願意做哈叭狗了,連累得你閨女以後的日子興許還不如哈吧狗呢!一個做娘的,怎麽就能這麽自私呢?!


    清娘的一顆心猶如在熱油鍋裏上下翻滾著,煎熬著,說不出來的難受


    。她在心裏先大罵葛氏狠毒,又罵阿離嫻娘陰險,接著罵三姨娘自私糊塗,最後罵曾老太太是個老背晦不中用的……罵到無人可罵時,就見貞娘來找她發牢騷。


    在整個曾府裏,貞娘是她認為的第一蠢人。


    胸無點墨,衝動易怒,暴躁輕信,連容貌都最多隻算中等……這樣的家夥卻偏生那樣好命,生下來就是總督嫡女,母親的娘家是開國功勳遼東侯爺,一母同胞的親姐姐是皇帝寵妃,她本人就算再差勁,也有大批的好夫君好婆家排隊等著她挑呢吧?


    想到這裏,清娘心裏大罵的人又多了一個。


    這一回,她可沒心情陪著貞娘說那些有的沒的了,有那閑工夫,她還不如為自己的將來多籌劃籌劃呢。


    “唉,各人命,天注定,五妹也別生氣了,你瞧母親現在對阿離和嫻娘都百般疼愛的,你生氣又有什麽用呢?”清娘有氣無力地說了這麽一句。當然,再有氣無力也不能忘了在這個蠢人耳邊敲敲邊鼓。


    “賤丫頭們,我決不能讓她們就這麽稱心如意了,門都沒有!”貞娘果然一點火就著,兩手握拳,咬牙切齒地說道。


    “唉,我是庶女,自然沒什麽好說的;可五妹你可是咱們曾家實打實的嫡女,生來貴命,怎麽現在倒也讓那兩個丫頭壓了一頭呢?我想著就替五妹覺得不平……”清娘長歎一聲,搖頭歎息。


    貞娘臉上漲得通紅,咬牙道:“別急呀,到底怎麽樣還難說呢,你且等著看好了”,邊說,頭也不回,一路蹬蹬蹬就走了出去。


    清娘知道,她除了去找葛氏哭鬧一會子出出氣,也沒別的法子。


    “蠢貨!”清娘在鼻子裏輕蔑地嗤笑了一聲,耳聽得貞娘的腳步聲去得遠了,這才款款地站起身來。


    她要往“芝蘭館”拜望嫻娘去。


    指望不上那個糊塗娘,葛氏又看不上,她隻能靠自己。如果誰都攀不上,能巴結上嫻娘這個新貴,也算多一條出路。


    清娘暗暗對自己點了點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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