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寫完第三更,實在太困,存進發稿箱裏忘了選定時發布了,剛剛看見才又發了一下。這一章還是算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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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興蹲在大道邊的草叢裏解決完,剛走回馬車那裏,忽然肚子裏一陣山響,又不行了,咬著牙又狂奔了回去。


    回府的這一路上走走停停,短短一段路,竟然屙了七八次,差點把腸子都屙了出來。幸虧天還黑著,路上冷清,索性倒沒丟人。


    等回到府門口,連下車的勁兒都沒了。李興就算再老實,也已經對那碗餛飩產生了疑惑。


    他有氣無力地爬下車,門房裏有素日關係不錯的小廝一眼瞅見了,忙忙地跑了出來,驚異地問道:“你怎麽跑回來了?大少爺呢?”


    李興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抬手抹著額上的冷汗,氣息懨懨地地說:“可別提了,屙稀屙死我了,都他媽的怪我自己饞嘴,早起吃了一碗不該吃的東西……”


    那小廝越發狐疑,忙問:“你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了?”


    李興沒好氣地說:“我他媽的吃了一碗老鼠藥


    !”,嘴裏一邊低聲嘀嘀咕咕,一邊勉強站進來,搖搖晃晃地要到馬廄去交車。


    正往裏走,忽見外宅大總管急急地走了過來,喝住他道:“先別交了,老爺立等著坐車出去呢,就還是派你吧,省得再另外叫別人了。”


    他剛轉身要走,忽又覺得不對,回頭狐疑地看著李興道:“你不是送大少爺到貢院去了嗎?怎麽這就回來了?”


    “我那什麽……少爺自己雇了輛車過去的。我有點……”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後頭有曾雪槐的兩個長隨急走了出來,道:“老爺出來了!”


    大總管顧不得聽李興多言,忙擺手示意他不要說了,隻道:“行了。那你就再送老爺一趟吧”,說著,連忙躬著身子滿麵含笑向曾雪槐迎了過去。


    原來自品南“洗心革麵”以後。曾雪槐對長子除了另眼相看以外,又時常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院試的頭天夜裏,他幾乎一夜沒合眼。二更天也起身了。本來意欲親往重華閣給品南送行。後來又怕這樣給品南的壓力太大,反而對他考試不利,故而臨出門時又生生地忍住了沒過去。可等到隨從回來稟報說“大少爺已經出門了”,他在房裏背著手踱了幾圈後,忽然又懊悔了。這麽重要的事,自己這個作父親的竟然沒去送一送,說兩句吉利話兒,月黑風高的竟讓兒子孤伶伶一個人出門上路了。簡直太不近人情!


    越想越覺得心中焦躁,算著品南出門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忽然就決定在他進場之前。無論如何一定要趕過去,至少也要笑著鼓勵兩句。好讓兒子安心。


    念頭一起,便連片刻工夫都等不了,一迭聲吩咐快去備車,自己忙忙地披了件衣服就趕了出來。


    李興見曾雪槐已經急匆匆走了出來,哪裏敢說自己吃壞了肚子,讓老爺換人?況且已經屙無可屙,除了頭暈眼花,倒也無大礙了,隻得硬著頭皮重新又把馬車趕了出來


    。


    這時,他恍惚看見桔香在那邊廊上露了露頭。


    一路上曾雪槐隻命“快,再快些”,李興此時哪裏有力氣吆喝,能勉強坐在前頭不掉下來已經不錯了,連馬鞭子都甩不動。曾雪槐坐在車內隻是幹著急,卻沒辦法。


    等到馬車跑到貢院門口,卻見大門上鎖緊閉,已經進場多時了。


    到底還是晚了一步,沒有和品南見上一麵。


    曾雪槐此時滿心懊惱,望著那兩扇緊閉的大門,忍不住雙拳猛地一擊,長歎了一聲。


    李興卻是嚇得屁滾尿流,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討饒,有氣無力地喊著“老爺開恩,老爺開恩……”。


    曾雪槐瞅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麽,隻皺眉道:“快起來吧,跪在這裏招人現眼的做什麽。”


    他雖然穿著便服,但貢院裏主考的江蘇學政,提調官等人都是認識的,萬一被哪個人發現他在這裏,報了進去,實在是不妥得很。


    李興自然也明白自家老爺的顧慮,慌忙要起身,怎奈渾身上下半點力氣都沒了,氣喘籲籲地竟是爬不起來。


    曾雪槐本已要上車去了,回頭一瞧李興還跪在那裏不動,不由大怒,強忍著沒有發作,走過去低喝道:“無知的蠢才,還不起來?!”


    那李興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胸口突突亂跳,一頭虛汗,強咬著牙勉力爬了起來,人已是搖搖晃晃站不住了。


    曾雪槐這時才注意到他麵色青灰,象霜打了的蔫茄子一樣,倒吃了一驚,問:“你這是怎麽了?”


    “小的早起吃壞了肚子,不瞞老爺說,已經……已經出了……七八回恭了,實在是支持不住了……求老爺開恩饒了小的吧……”


    李興止不住地渾身哆嗦起來。


    “大早起的吃什麽能吃壞了?”曾雪槐素來待下人寬厚,見李興一臉病容的樣子,因向四周望了一望,見不遠處一家早點鋪子已經開門了,便向那邊指了指,道:“到那邊喝碗粥墊一墊吧,我看你這個樣兒是不行了……能自己走不能?”


    李興見自家老爺態度和藹,並未有怪罪自己的樣子,感動得差點哭出來,連忙道:“能……能……”


    曾雪槐便背著兩手,慢慢地向那邊踱了過去,李興在後頭跟著


    。


    到早點鋪子裏落了座,曾雪槐要了一碟蟹殼黃燒餅,一碗粥,兩根油條,想了想又給李興要了一大碗餛飩,道:“你來一碗這個,熱熱乎乎地喝下去,興許能舒服些。”


    李興此時看見餛飩都要吐了,也不敢坐,隻愁眉苦臉站在一旁道:“小的可無福消受了,就是大少爺早起賞了小的一餛飩,不知怎麽的吃下去就……小的現在看見餛飩就……老爺還是把那碗粥賞了小的吧。”


    “早上送大少爺趕場的竟然是你?”曾雪槐愕然急聲道:“那你這個樣子是怎麽送的?沒誤了事吧?”


    李興有些驚慌起來,生怕曾雪槐治他的罪,因急於開脫自己,忙道:“沒有沒有,幸虧大少爺提前另備了一輛車在路上候著呢……大少爺給了小的幾兩銀子買藥吃,就叫小的先回來了,正好又碰上老爺出門……”


    曾雪槐越發困惑了,定睛瞅著李興:“你說大少爺提前備了車馬在路上?這又是什麽意思?”


    “大少爺說猜到小的今天會拉肚子,小的也不懂……”


    曾雪槐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靜默了片刻,指了指旁邊的凳子:“坐。”


    李興先還不敢,看到曾雪槐略顯冷冽的眼神,連忙挨著凳子沿坐了,大氣也不敢出。


    曾雪槐的態度重新變得和緩了下來,指著那碗粥道:“吃吧,邊吃邊說。”


    “哎”,李興聽話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著粥,心中很是忐忑。


    曾雪槐自顧自給自己倒了一盅清茶,淡淡道:“你剛說你吃了一碗餛飩,就腹瀉了?那餛飩不是大少爺那邊的小廚房做的吧?”


    “不是,是太太早起送給大少爺吃的


    。大少爺說剛吃過了,就順手賞給了小的……”李興屏息靜氣地低著頭。


    反正是據實說罷了,怕什麽?他心下暗想。


    曾雪槐握著茶盅的手一緊。隨即淡淡道:“大廚房裏真是該整治整治了,竟然拿不新鮮的材料糊弄主子,這還了得?我看是該打發幾個了。”


    他頓了頓,和顏悅色地看了看李興,緩聲道:“你不走運,替品南吃了那碗不新鮮的餛飩。哪,這有二兩銀子,拿去看看大夫吧,以後這事用不著再提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李興卻從心裏直樂出來。拉一回肚子,就賺了七兩銀子,值!


    然而等曾雪槐重新上車以後,放下車簾,臉上卻突然籠上了一層寒意。


    他忽然就回憶起品南九歲那年,第一次參加童生試的那天早晨,就是因為突然拉肚子拉到虛脫,不得已放棄了。而從那時開始,品南就變本加厲地變得憊懶拙笨,紈褲成性起來。


    本來在他六七歲之時,先生曾盛讚過品南的聰明好學的,所以他才會一直對這個長子抱著殷切希望,所以他才會對之後那個不求上進隻知嬉耍享樂的品南失望透頂,所以後來父子倆的關係才漸斬冷淡疏遠起來……


    再往前想,還有他七歲那年,好端端地在假山上玩耍,突然就失足摔了下來;八歲時一場莫名的高燒,差點就從此雙耳失聰……


    很多從前沒有多想的細節,突然一一鮮活地浮現在了腦海裏。


    他現在才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麽!一個幾歲的孩子為了生存,不得已要藏起真心,處處偽裝自己。可悲的是,他竟然沒有選擇告訴父親,而是采取這樣的方式……是不相信父親能保護自己吧?


    品南很小的時候,是天真可愛的;而現在的品南,眼神裏已漸漸流露出一種他所不了解的冷靜,甚至是某種冰冷的東西,他相信那已經不再是偽裝了!


    正因為此,曾雪槐的心突然揪成了一團,兩隻手狠狠攥在了一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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