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了早朝,每月的初九,都會去探望病居的安王。


    因為憐惜君祈的病,皇帝一直將他留在宮中,指派最好的太醫為他調理身子,可這麽多年過去了,君祈的病一直都沒有起色。


    太後也很讚成將君祈留在宮裏,可能是處於憐憫,也可能是為了更好地監視他。


    皇帝讓人將君祈帶到了禦花園,臨近晌午的天氣,陽光明媚。


    一個年長的宮女拉著君祈的手,帶著他進了禦花園。


    每每見到這個從小就被病痛折磨弟弟,皇帝總有說不出的心疼。


    也許弱者總能博取人的同情,也許在弱者的身上反而能找到令自己平衡的東西,對於君祈,雖然同為皇子,皇帝卻從未有過將他視為對手的想法。


    早年與君冉的爭鬥,讓世人看見了一個冷血的三皇子,成王敗寇,是恒古不變的到道理。


    隻是,有多少事,是真正的想去做,那些身處局外的人,怎能看的清楚。


    皇帝讓君祈坐在自己對麵,守在一旁的小喜子端上一盒精致的糕點。


    君祈嬉笑著抓起一塊就含在嘴裏,皇帝連忙讓小喜子呈上茶來,“小心點吃,別咽著了。 ”


    君祈似懂非懂地看了皇帝一眼,埋下頭繼續吃著花糕。


    看到君祈這個樣子,皇帝的心裏是複雜而又酸楚地。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病。 怕是宮中不會有他的立身之地。


    武王君旭,盡管有一個大將軍的威名,可長年駐守邊關,實質上,是一種名正言順地囚禁。


    四個皇子,到如今,或生死相隔。 或各居天涯。


    又有誰,是真正地快樂。


    那彈指間流逝的韶華。 成就了一個帝王的理想,埋葬了多數人的歸路。


    皇帝靜靜地看著君祈,長年被病痛折磨,他地身體十分瘦弱,皮膚蒼白地如同白紙,給人一種隨時都會消逝的錯覺。


    明裏暗裏,皇帝四處尋找名醫。 為地,僅僅是想讓君祈神誌清楚一些,可又擔心,假如他有一天變得和正常人一樣了,會不會像當年的君冉一樣,為了皇權,即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無休止的猜疑,注定了帝王的孤寂。


    若不出意外。 這一整日,皇帝都會陪在君祈身邊,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成為一種無聲的默契。


    一個常在禦前行走的宮女匆匆趕了過來,在小喜子耳邊說了幾句話。


    小喜子躬著身子,上前對皇帝說道:“皇上。 皇後娘娘求見。 ”


    皇帝顯然有些吃驚,問道:“讓她過來罷。 ”


    芊雪帶著晰若,因為下個月安排中秋宴地事,不得不先來請示皇帝。 先前去了慈寧宮,太後說身子不舒服便讓芊雪直接來找皇帝。


    太後突如其來的冷淡,讓芊雪感到有些奇怪,以往太後就算不舒服,也會見她一麵。


    去了乾清宮,才知道皇帝在禦花園陪伴安王。


    對安王的記憶,幾乎隻記得初進宮那年。 在除夕夜上那個撲到在自己懷裏的孩子。 後來宮中的大小宴會。 安王都沒有再出席,據說是病情太重的緣故。


    沒想到皇帝每個月都會抽出時間來陪伴安王。 芊雪忽然覺得,其實皇帝也沒有表麵上那樣得無情。


    當芊雪剛踏進禦花園時,看到眼前的場景,手腳頓時僵硬起來,無法動彈。


    那個人,不正是自己日夜掛念著,難以無視的人麽……


    芊雪地異樣,讓皇帝以為她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了,遂上前問道:“你怎麽了?”


    芊雪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連站在身前的皇帝,都形同虛無。


    晰若也沒料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悄悄地伸手拉了拉芊雪的衣袖,芊雪猛然一抬頭,與皇帝四目交接。


    沒由來得心虛,讓芊雪的身子微微發顫。


    皇帝伸手摸了摸芊雪地額頭,上麵竟是一層細細的冷汗。


    “是不是著涼了?”


    “沒……沒有……”芊雪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越是看著皇帝,心裏越是慌亂。


    而那個始作俑者,卻是一副毫不關已的樣子,埋頭吃著花糕。


    “你來找我,可有什麽事?”


    “啊?對了。 ”經皇帝一提醒,芊雪才想起來這裏的目的,“下個月就是中秋了,按例要辦一辦。 ”


    “這些你拿主意好了,需要什麽的話,直接去內務府拿。 ”


    “我明白了。 ”芊雪盡量低著頭不看向皇帝的身後,不敢再多看一眼,“沒什麽事了,我先回宮好了。 ”


    皇帝看芊雪行色古怪,叮囑道:“你要有什麽不舒服,就叫太醫過來瞧瞧。 ”


    “好。”芊雪淺淺地行了個禮,快步離開了禦花園。


    原本是滿目陽光的好天氣,皇帝的心底,卻忽然多了一絲陰鬱。


    君祈不著痕跡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那細微地變化,盡數收入眼底。


    終究,還是在這樣尷尬地境地下相遇。


    嘴裏地花糕,突然變的淡然無味。


    芊雪走得極快,像是在逃避著什麽,直到不小心崴到了腳,才停了下來。


    好在晰若及時扶住了芊雪,“娘娘,你沒事吧?”


    “我沒事。 ”芊雪半蹲著身子,喃喃自語,“為什麽會是他……”


    晰若守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一個機關算盡地人,縱然得以蒙騙天下人,在親眼見到自己所重視的人揭開謊言的那一刹那,會有怎樣的感覺……


    晰若默默地看著芊雪,少主,她的失望,你一定比誰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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