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息烽待了一個星期,在第八天早上的時候,我聯係了出租車司機,讓他來接我們。


    或許這段日子,是我這輩子以來,除去龍山老家的歲月,過得最莫名其妙的日子了。


    每天都重複的做著一件件事,但卻每天都樂此不疲。


    早上叫周雨嘉起床,看日出,中午陪老爺子上山摘點菜,時不時的跑去“最近”(嗎的最近的地方也得走十來裏的山路)的村落買些生活用品,晚上周雨嘉給我們做菜,吃完飯,帶周雨嘉出去看看星星,回家睡覺。


    人煙稀少的山野,比起城市可不知道是美了多少倍,不說別的,光說天上能清晰可見的銀河那就不是能在城裏看見的。


    微風緩緩,星河璀璨,這些景色真的很讓人陶醉。


    話說回來,在見到那群冤孽出現過後,我就沒敢放鬆過,幾乎天天晚上都會偷摸著去溜達一圈,隨時都在觀察那些冤孽的動靜。


    經過一番觀察,甚至是強撐著熬了三天的夜,我徹底sb了。


    每天晚上都會有不同的冤孽前去水潭,而前一天去過水潭的冤孽,總是會在第二天的清晨大概是四點至五點之間,逐漸退散而去。


    各自都會往深山走,而不會走向老人所居住的小屋,從此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它們。


    每夜來的冤孽都不一樣,無論是品種還是長相,都各有不一。


    唯一的共同點,或許就是它們在離開水潭時的反應.......很像是在逃跑的樣子.....


    基本上每個冤孽都屬於慌不擇路的類型,特別是一些活物,逃跑的同時嘴裏還尖銳的嘶鳴著,那場麵,絕了!


    “這裏有六千,我包裏還有一萬,咱們給老爺子留點?”我跟周雨嘉並肩坐在床邊,一邊翻動著自己的錢包,一邊問她:“留多少合適?”


    “多留點吧,這老人挺不容易的。”周雨嘉低聲說道,然後不動聲色的把她的皮夾拿了出來,遞給我後,起身出了房間:“我去幫老爺爺做點飯吃,咱們一會兒就得走了,你自己在我包裏拿點。”


    “拿個屁。”我罵罵咧咧的把自己的錢包翻開,抽出了五千的票子,又想了想,咬著牙把背包拿到手中打開,又拿出了五千。


    這老人家確實挺不容易的,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還過著老古董的日子,用水得挑,晚上照明還得點蠟燭,這日子真不是普通人能熬過去的。


    平常吃飯啥的不是上山摘野菜去撈魚,那就是受附近鄉親的接濟.....


    當然了,以上的那些現象都不是我拿出這麽些錢給老人的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是老人.....跟老爺子一樣.....


    就因如此,我看他過這日子就心酸,本想著讓他去市裏,或是附近的鎮上找家養老院什麽的先住著,或者也搬家,跟附近居民住一片去,起碼平常過日子也能有人照顧照顧他。


    但這老人就是不搬,死也不搬。


    “住這麽多年....在這裏住出感情了......”老人跟我說這事的時候滿臉笑容:“出去了也是給別人添麻煩.....而且我喜歡這裏的安靜......”


    飯後,又過了一個小時的樣子,不遠處的山道忽然傳來了一陣鳴笛聲,估計是出租車到了叫我們出去呢。


    在我的招呼聲下,周雨嘉跑進了屋子收拾行李,而我則跟老人寒暄了起來。


    “老爺子,有時間我就來看您。”我牽著老人走到了大門邊,遙遙對那司機招了招手,以示友好,準確的說我想表達的是“你他嗎的別急我在跟人告別呢你丫的別開車跑了。”


    老人聽見我的話後沒什麽反應,笑著拍了拍我的肩,顫顫巍巍的說:“出去了要注意身體,好好工作,不要做些壞事。”


    “放心吧,我是三好市民,妥妥的。”我笑道。


    “我在這裏過得很自在,你就不用擔心了。”老人把棉布軍帽摘了下來,用帽子拍了拍雪白的頭發,隨即又戴了回去:“我上過戰場,殺過鬼子,這輩子該經曆的都經曆了,現在就圖個安靜,想安安靜靜的過剩下的日子.......”


    忽然,周雨嘉背著小包走了出來:“易哥,行李都收拾好了,你去拿吧,我跟老爺爺好好聊幾句。”


    我點點頭,轉身進了屋子,收拾行李。


    等我出來的時候,周雨嘉已經跟老人聊得差不多的,眼睛紅紅的似是舍不得,一直不停的囑咐著老人注意身體,別在這種荒山野地裏病倒了。


    “老人家舍不得走。”周雨嘉低聲說道。


    我想了想,湊到她耳邊說:“雨嘉,你先在車上等著我,叫司機隨時準備踩油門。”


    “啊?”


    “啊個屁,聽話,趕緊的。”我很沒威嚴感的瞪了她一眼,周雨嘉無奈的搖搖頭,聽話的向著出租車走了過去,而我則是......


    嗯,我擺出了一副領導慰問群眾的姿態,和藹的握住了老人家的手,笑嗬嗬的說:“老爺爺啊,你平常可得注意身子。”


    “嗯?”老人有點奇怪的看著我,估計是發現了我的表情有點不正常。


    “老爺子誒,我們得走了,真舍不得您,也沒啥能留給您的東西。”我一臉無奈的笑了笑,將手中裝著鈔票又裝了幾包煙的塑料袋放在了老人手裏,歎了口氣:“這是我帶來的煙,您自己留著吧,平常少抽點,雖然你沒抽煙這愛好吧,但是......”


    說到這裏我又歎了口氣,沒再多說什麽,轉身就往出租車的方向走,老人似乎還沒回過神來,我側頭一看,隻見老人正打開袋子往裏看呢!


    開門,上車,然後我指點江山。


    “走著!!”


    我以為老人會追出來,把錢還給我。


    我以為老人會破口大罵,說我瞧不起他。


    但是......當我轉過頭的時候,看見的卻是這一幕。


    老人顫顫巍巍的站在老屋的門外,低頭看著袋子,抬起布滿褶皺的手擦了擦眼睛,半響都沒抬起頭來。


    “走吧,回去了。”我把頭轉了回來,咳嗽了幾下,掩飾住了自己的不正常。


    “以後我們有機會就來看看老爺爺吧.....”


    “嗯。”我鼻子有點酸,悶聲答應著。


    之所以我選擇拿錢給老人而不是直接買吃的給老人.....原因很簡單....


    我給忘了,上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我草。


    所以先前我隻能選擇先斬後奏的送錢,反正最近的村落離這裏也不算太遠,這老爺子經常走那條道熟得很,去買點吃的喝的也不算困難。


    “有機會就來。”我說著,輕輕靠在了椅背上,盤算著什麽時候拿裝備過來把那水潭解決了,畢竟那地方可是吸引冤孽的地方,絕不是什麽好東西。


    當時我並不知道,我所說的有機會再來,並不是一句回去就忘的空話,在許久後我確確實實是來了。


    跟老天爺注定的一樣,不得不來。


    隻不過那時候的我,已經不是我了。


    在回貴陽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東西,很多我不想去想的東西。


    例如.....小佛爺給我安排的事。


    就他的性子來看,這事我是躲不過去了,就算我躲過去了,我身邊的人指不定就得被這孫子打擊報複。


    我不能冒這險,但如果我聽他的安排了,肯定就得去冒另外一個險。


    左思右想後我覺得吧,還是等他來貴陽了,拉拉交情,好好說說。


    指不定他一心軟就放我一馬了呢?上次如果不是我們保他,這孫子早被張立國抓了。


    “小佛誒,你最近忙嗎?”我見周雨嘉睡著了,便拿出手機,撥通了小佛爺的電話,笑嗬嗬的說道:“你啥時候來找我啊?”


    “明兒去貴陽,今天正準備打電話招呼你呢,真巧。”小佛忍不住感歎道。


    “明天到貴陽了我給你接風。”


    “行誒。”


    “成,那麽明天我去接你,給個時間。”我心裏一鬆,這孫子貌似心情不錯,明天好好說說可能就.....


    事後,我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小佛爺的脾氣真的不能用喜怒無常來形容,那完全沒形容準確。


    小佛爺的脾氣,就是瘋子的脾氣,你永遠都想不明白他是怎麽想的。


    或許就是因為他才會讓很多人覺得難纏,每個人都以為猜準了這沒腦子sb的舉動,但卻每次都死在了他手上。


    “小佛的腦子好用,比我差不了多少,但他卻不愛用。”師爺很久後這麽跟我說道:“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招數,或是說為人處世的方式,像是我,我就愛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而小佛......”


    “千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師爺說著貌似裝逼的話,把麵前的棋盤擺好,用自己從未走動過的卒,飛過了楚河漢界,隔著十幾步吃掉了我麵前的帥。


    如他所說,小佛就跟這卒一樣,從來不會跟你講什麽規則。


    “他從不按照規則出牌,所以能贏他的人很少,就像是這步棋一樣。”師爺笑笑:“小佛能用卒,隔著萬裏山河吃了你的帥。”


    可能瘋子的邏輯才是最直接的,也是最有效的,起碼小佛就是那麽一個瘋子,是個讓許多人都害怕的瘋子。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明天早上的飛機,八點半。”


    “好,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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