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南浦渡口看秦淮河水深浪急我猶疑著不敢下船。(.)


    手裏拿著長篙的擺渡人一等再等終於不耐煩了催著我說:“姑娘你到底上不上船?你要是不上船我可就要開走了不能讓一船人都等著你吧。”


    我忙說:“我上我上我當然上啊我要到河對岸去。”


    他歎了一口氣:“那你倒是上啊還在那裏磨蹭什麽?我一袋煙都快抽完了。”


    我隻好硬著頭皮慢慢跨上船與岸之間那塊窄窄的、晃悠悠的木扳。才跨出一步一陣暈眩襲來我嚇得趕緊又退回到岸上差點沒掉進水裏去。


    一身冷汗。


    我抱緊娘臨出門時塞給我的油紙傘望著眼前白茫茫的水域愁。這可怎麽辦呢?


    這時船頭上出現了一個男人嬉皮笑臉地對我說:“美人兒怕上船啊?不怕不怕有哥哥在。你把手伸過來哥哥扶你上船。”


    船裏的人起哄道:“老梅你真是個大老粗不懂得憐香惜玉。還是我們西門大爺最溫柔體貼了。”


    擺渡的老漢咕噥著辯解:“她是個姑娘家我怎麽好拉她嘛。”


    看著船頭上那張猥瑣的臉和那雙伸過來的男人的手我心裏萬分不情願給他碰。(.)可是我要過河啊抬頭看了看日頭天色已經不早了要是再拖的話今天恐怕就趕不回來了。


    萬般無奈之下我隻得把手伸給了他。然後在他的攙扶下膽戰心驚地上了船。


    跨上船的那一霎那他的手用力一拉我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他懷裏。他趁機摟住我同時誇張地大叫道:“喔唷全身都被美人兒撞酥了。”


    船裏的人再次哄堂大笑。我惱著臉走到船艙裏麵好歹找到了一個抱孩子的大嫂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大嫂不忍地看著我悄聲說:“姑娘你怎麽自己一個人出來呢?你這樣花朵兒一樣的人身邊又沒個人跟著那些男人當然會想盡辦法調戲了。”


    我何嚐不知道這些隻是“我家沒別人了隻有一個就要臨產的娘。她正在家裏等著我當了東西好回去買米下鍋呢。”


    她看了看我背上的小包袱:“你要當東西河這邊也有當鋪啊幹嘛非要跑到河對岸去?”


    我解釋道:“我要當的東西隻有對岸衛夫人家的當鋪才識貨。”


    其實這也隻是我自己的揣測。衛夫人嘛書法名家王羲之的老師。她開的當鋪應該會特別照顧讀書人吧對讀書人視若珍寶的硯台筆墨之類的東西應該會格外愛惜些給的錢也應該多些。(.好看的小說)


    大嫂“哦”了一聲嘴唇動了動大概是想繼續問我到底要當什麽吧。坐在她身邊的男人――應該是她的相公――朝她使了個眼色她也就沒再問了。


    財寶不外露這種常識性的知識一般的男人都懂。隻有我們這些平日養在深閨的女人不懂。


    下船的時候大嫂好心地說:“讓我相公扶你吧你放心他是老實人。”


    意思就是他不會趁機占我的便宜。


    下船後我趕緊找路人問明了衛夫人家當鋪的方向。幾折幾轉後才總算遠遠地看見了一個大大“當”字。


    這個“當”字讓我眼前一亮心裏暗暗喝彩:天那這是誰寫的字?怎麽寫得那麽好!


    我的手開始無意識地在衣服上摹寫著慢慢地朝那個字走過去。耳邊不斷地聽到有人在抱怨:“喂我說你是怎麽走道的?”;“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啊。”


    我也懶得搭理他們繼續兩眼放光地摹我的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看見當鋪的夥計抱了長長的木扳出來開始一塊快地在門上裝。


    我急忙跑過去:“你們不是就要關門了吧?”


    河那邊的當鋪有的明明晚上還點著燈籠營業燈籠上也是一個大大的“當”字我不會記錯的。


    他笑道:“我就是在關門啊不然我上門板幹嘛?”


    我急了:“可是我還沒有當啊。”


    他則樂了:“你是來當東西的嗎?我看見你站在門口望著那個‘當’字呆手裏不停地畫著嘴裏還念念有詞還以為你是專門來摹寫那個字的呢。”


    聽他的口氣似乎專門來摹寫這個“當”字的並非隻有我一個所以他並不驚訝。


    其實這也正常這個“當”字委實寫得太好了簡直是神來之筆叫人不摹寫也難。我不由得向他打聽道:“這個‘當’字是誰寫的呀?是你們的老板娘衛夫人嗎?”


    他看了我一眼說:“你是從外地來的吧?我們這裏的人沒人不知道這‘當’字是誰寫的。”


    原來這個字早就名聲在外了隻怪我太孤陋寡聞。我帶點羞愧地問他:“那到底是出自哪位大師之手呢?”


    他驕傲地宣布謎底:“就是王右軍王大人啊除了他誰還能寫出這麽有氣勢的字。”


    “啊!”我驚呼。那就難怪了這字也的確不像是女人寫的。


    不過看暮靄漸濃似乎不宜再繼續追問這字的來龍去脈了當務之急是“我要當東西。”


    夥計把我上下打量了幾眼問:“你要當什麽?”


    “我要當……”我伸手欲解下背上的包袱手卻摸空了。


    我頓時傻眼了“我的包袱呢?”


    夥計搖了搖頭:“真是個糊塗蛋包袱不見了都不知道。我告訴你你這包袱老早就不在了的從你來的時候我就沒看見你有包袱。”


    糟了難道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被人盜走了?可是我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夥計見我那麽著急問了一句:“裏麵有很貴重的東西嗎?”


    廢話!不貴重我那麽急幹嘛?我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裏麵有我家的傳家寶啊我爹為了保住它連命都丟了。要不是我跟娘實在是沒米下鍋了怎麽也舍不得當掉這個的。”


    夥計一臉同情地看著我可又不知道能說什麽。出了這種事任何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的。


    想到父親為之丟了性命的寶貝被我弄丟了我又愧疚又難過也顧不得大街不大街了嚶嚶地哭了起來。


    堅持哭了好一會後終於從當鋪裏走出一個掌櫃模樣的人說:“姑娘我們夫人請你進去。”


    我抬起淚眼夫人?那不就是鼎鼎大名的衛夫人了?她請我進去是不是看我哭得可憐要慷慨相助?


    嗬嗬要是這樣的話也就不枉我犧牲形象站在大街上淌眼抹淚了。


    今日是倒黴日丟了那麽貴重的東西;今日也是幸運日正巧衛夫人在鋪子裏。


    我擦了擦淚跟他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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