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即將離開書塾的消息幾位少爺要為我置酒餞行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問他:“就我們五個人嗎?衛夫人會不會到?”


    他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反問我:“你希望師傅出席嗎?”


    問完還補充一句:“我們還是在那家酒樓定的座位就是上次看打架的那家。”


    我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們其實是不希望衛夫人去的。那個地方有我們幾個人的回憶那天看打架的時候他們自己也爭吵打架來著如果衛夫人在他們可能不敢那麽放肆。


    他們跟我不同他們和衛夫人是正式的師徒關係。雖說衛夫人已經算很開放很和藹了書塾之中偶爾也會互相開開玩笑但到底師徒之分擺在那兒。有一個長輩在酒桌上坐著整個的氣氛都會不一樣那跟朋友聚會完全是兩回事。


    我會意地一笑道:“那就我們五個人吧。”


    衛夫人我再找時間單獨約她出來吃飯。也許我還沒約她她就約我了。


    不管怎樣我都不想就此斷了跟衛夫人的聯係。我真的很需要一位像她這樣經驗豐富的師長從旁指導。進了宮遇到的情況會比在書塾的時候複雜得多。書塾其實是個很單純的場所人員簡單關係簡單大家又沒有利害衝突。


    如果隻講工作輕鬆、愉快當然是書塾比宮裏好。但在書塾打雜是沒有前途的也是不可能長久的。王獻之過完年就十七歲了我也快十六了其他的三位。最大地謝玄。五月份就滿十八歲。官宦之家地子弟這麽大該出去建功立業各奔前程了。


    我懷疑就在今年謝玄就會離開書塾去軍隊就職。這是他一向的誌願他的年齡也夠了。


    想到美好的書塾歲月即將結束我一陣悵然。


    王獻之好像看透了我的心事笑著問:“怎麽舍不得跟我們分開?”


    “那是當然!”現在想起來那幾個。個個都是好孩子。


    “是舍不得跟我分開吧。”某人突然涎著臉直湊過來眼睛還眨巴眨巴的活脫脫一當街調戲民女的花花大少形象。


    我忙前後左右看了看然後推開他那張笑得好誇張的臉:“這是大街上你注意點。”


    好歹人家現在也是公眾人物了走到哪兒都有人認識的。還別說。出名好煩哦。再這樣“知名”下去我考慮去買條張大叔出使西域時。從波斯國引進的舶來品――麵紗。


    “啊原來你一點都不在乎跟我分開!”他突然手指顫巍巍地指過來那神情千般委屈無限哀怨。


    “你……”。我哭笑不得了。


    再說。“我又沒跟你分開跟他們幾個以後也可以見麵地。我隻是舍不得離開書塾很想還像以前那樣。每天早上抹完桌子就坐下來跟你們一起讀書練字。”


    他收回搞笑的神情輕輕歎道:“傻瓜誰能讀一輩子書?就算你不走書塾的人也快散了。幼度要去從軍自清也說要去他哥哥的官署做個書佐。我和嘉賓也可能不去了你們都走了就剩我們倆去了有什麽意思?”


    “衛夫人又會招新人的。”她是商人能賺錢的行當絕不會輕易放棄。她那麽有名地私家學堂書費近乎天價難道會因為幾個弟子走了就關掉?當然是招新人進去了。


    “新人與我們何幹?我們才是一體的。”


    這句話他講得很動情。他們四個從宮裏地小小伴讀一路走過來共同見證了彼此的童年和少年。在這個即將成年的前夕麵對著就要來臨的不可避免的分別他們地心裏肯定比我更難過吧。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舊事情不自禁地開口道:“桓濟桓濟他……”


    他伸手掩住我地嘴:“我都知道。”


    我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了原來他都知道!


    他卻笑得比剛才更溫柔了:“當時我也很生氣差點找他打架的。但我相信你相信你會好好解決這件事相信你會讓他知難而退地。後來他沒再找過你了吧?”


    “沒有。”後來真的沒再找過我他好像突然想通了。


    “我找他談過話就在我


    躲雨的那家酒樓。我把他帶到那裏沒有說他一句不至我提都沒提他對你做過的事。我隻是把我和你交往的點點滴滴慢慢地講給他聽。講完了我們一起吃飯、喝酒、劃拳兩個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出門後互相攙扶著一路唱著曲子回家。”


    我伸手擦了擦眼睛他低頭問:“你怎麽啦?”


    我忙笑著回答:“沒怎麽隻是眼睛癢癢。”


    這就是男人之間的友誼吧。雖然有齷齪但講清楚了還是好哥們兒兩個人一起吃飯喝得醉醺醺的然後勾肩搭背一路唱著曲子回家。那畫麵真的很感人。


    這時我們已經走到了渡口碼頭王獻之看著河對岸說:“那我明天中午去你家接你你下月初一正式進宮是吧?”


    “是的。”


    “今天是二十一還有九天這九天你好好休息一下。進了宮可就忙起來了。你們那個司籍部聽說原來有十多個人的現在加上你也才四個。一半的人都不到卻要幹一樣多的活。”


    我看了他一眼:“這個月沒有九天哦隻有七天了。”


    他恍然一笑:“是啊瞧我這記性這個月是二月隻有二十八天的。”


    我點頭道:“四年才有一次二月二十九。上次二月二十九的時候娘還在下次……”


    娘親是肯定見不到了那是永久的別離。他呢?到時候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送我到這南浦渡口牽引我在河兩岸來回?


    又或者那時候我們已經如願以償枝連理、翼雙飛?


    下次的二月二十九是在三年後那時我十九歲了已經進入了老姑娘的行列。如果那時候還沒有嫁給他那估計這輩子也沒希望了。


    我的時限是三年我給自己的時限老天爺給我們的時限是三年。


    三年也正好是宮廷服役人員的一個周期。三年換一批人這是宮裏的老規矩。除非我中途結婚離開否則我至少會在宮裏做滿三年。


    他也看出了我的落寞悄悄在衣袖下拉住我的手說:“下次的二月二十九我會在你身邊我會一直在永遠在。”


    “嗯我相信你。”


    我願意相信我隻能相信沒有一個信念在人生就沒有奔頭也就沒有意義。


    船老大老梅看見我們倆出現笑嘻嘻地迎上來說:“王少爺桃葉姑娘你們來了?好久沒看到二位了還怪想念的呢。”


    我噗哧一笑:“哪有好久我就進宮了幾天。”


    船老大拍了拍額頭:“隻有幾天嗎?我怎麽覺得好久好久了。”


    船頭和碼頭上立刻圍上了許多人大家都附和道:“是啊我們也覺得好久好久沒見到桃葉姑娘了唉這美人就是美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有的則衝著我道喜:“桃葉姑娘恭喜你榮登前三甲。”


    有的則問:“聽說桃葉姑娘被皇後娘娘看中了要招攬在身邊當女官是不是啊?”


    看吧出名真的好煩哦。


    第二天上午王獻之很早就來接我我們慢慢地在河邊散步。


    我們心裏都清楚進宮了以後見麵的時間就少了。隔幾天回一次家還要陪妹妹做家事。雖然有燕兒在但總不能什麽都丟給她吧。畢竟那是我的妹妹是我的家。


    王獻之後來又再次提出過讓我把家搬到河對岸去最好是在皇宮附近找個房子。這回我有點心動了但這也要考慮清楚了再說不能一下子就慌裏慌張地搬過去。


    他了然地說:“我知道你還是舍不得那家人。”


    我承認道:“是的我舍不得幹媽一家自從我娘死後在我心裏他們就是我的親人了。我搬離了他們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會覺得自己無依無靠。”


    我在心裏說:除非我搬到你家裏去跟你在一起那樣才能給我歸宿感。否則哪兒都不能給我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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