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關中地臍 第九十四章 鬼壺 天下書庫


    有良感覺到這個瞎眼睛的年輕人很是可憐,不但看不見花花綠綠的世界,甚至永遠不知道自己腳下的路通往何方,盡管如此,竟然還遭到京城裏的人辱罵,而這在黃河邊上的家鄉是不會發生的,村民們會憐憫,會施舍,盡管他們自己也很窮。


    “先生,您說的話,我不明白。”鼇老淡淡的回答道,心裏麵尋思著,中原果真地大物博,尤其是京城,更是藏龍臥虎之地。


    “古往今來,一個活人能夠以中陰之身現世,聞所未聞啊……”虛風試探著說道。


    大凡學武癡迷之人,若是遇到難以解釋的困惑,必會千方百計的搞明白才得安心,虛風道長就是這種人,因而其武學造詣也就遠在其師兄虛無之上。


    鼇老正沉吟著如何回答這個西裝怪人的話時,黃建國在一旁拽著他的袖子,嘴裏嘟囔道:“爸爸,我要吃飯。”這下子解了圍。


    鼇老於是衝著虛風歉意的一笑道:“對不起,我要領兒子吃飯去了。”說罷牽著黃建國轉身便走。


    虛風無奈,隻得從衣袋裏掏出了一張名片來,遞過去說道:“這是我的名片,若是有緣,希望能夠在一起聊聊天。”


    鼇老接過帶有淡淡香味兒的名片,看了一眼,上麵寫著香港某某商人徐風,於是點了點頭,領著黃建國徑直奔東風商場旁邊的東來順涮羊肉老店而去。


    虛風望著他倆遠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歎道,世間上未知的東西太多了,武學之道乃是永無止境啊。


    王府井百貨商店開門了,虛風領有良上了三樓服裝櫃台,為其挑選了兩套深色的小尺碼西裝,既然他以香港商人的“兒子”出麵,裝束也要符合身份才是。


    有良捧著嶄新的西裝,鼻子使勁的在上麵嗅了嗅。


    “有良,你聞什麽?”虛風不解的問道。


    “沒有你身上的那股香味兒。”有良回答道。


    虛風笑了,拍拍有良的腦袋,說道:“好,既然你這麽喜歡古龍水,回到賓館後,就送你一瓶好了。”


    中午時分,虛風與有良登上了一列京城前往西安的火車,然後在西安中轉至潼關。次日的黃昏,他倆終於來到了陝西省潼關縣,住進了涉外的渭南賓館。


    古潼關居中國十大名關第二位,地處陝西關中平原東端,東接河南靈寶縣,西鄰華陰市,南依秦嶺,北麵與山西河東芮城隔黃河相望。


    賓館大玻璃窗的外麵便是南同蒲鐵路,不時的有南來北往的列車行駛經過。


    “道長,俺們啥時候去找那戶人家呀?”有良心中惦記著妮子,心急如焚的催促說道。


    “等天黑下來,夜裏做事方便些。”虛風道長平靜的回答道。


    夜幕降臨了,虛風道長與有良走出了渭南賓館,依據有良零星破碎的記憶,兩人沿著南同蒲鐵路線一路尋找過去。


    一直找到深夜,才終於在一片黝黑的雜樹林後麵,找到了那三間紅磚房。


    “你肯定就是這裏麽?”虛風道長謹慎的問道。


    有良帶著虛風繞到了這戶人家的後院,隔著高高的樹枝圍成的柵欄,看到了那間曾經關押著他和妮子的柴房。


    “是,就是這裏。”有良肯定的說道。


    “那好,我們進去。”虛風一手搭在有良的腰間,縱身躍過了柵欄,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後院裏。


    “這戶人家沒有護院狗。”虛風道長麽目光掃視了一下,輕聲說道。


    “原來有一隻大黑貓,被妮子抱走了。”有良悄聲告訴他。


    “噓……”虛風道長輕輕的做了個閉嘴的手勢,然後躡手躡腳的走到了窗戶下,屋裏亮著電燈,一條厚厚的窗簾遮住了窗子,惟有窗簾上麵的縫隙中透出了一絲光線。


    虛風道長示意有良呆在原地不要動,自己則輕輕一縱上了房頂,然後倒掛金鉤,從那道縫隙中朝屋內望去。


    屋內中央擺著一張飯桌,兩個男人正在飲酒,說話的聲音比較低,但虛風聽力極佳,隔著玻璃也仍然聽得很真切。


    “唉,其實這事兒與咱們行動小組無關,都是那個賈屍冥道長在暗中搞的鬼,可是納悶的是,上頭至今也沒有給個明確的指示。”其中那個胖胖的中年人兀自歎息不已。


    對麵的年輕人一仰脖兒,喝幹了一杯酒,然後忿忿不平的說道:“是啊,張隊長,這老道還點了你的穴道,擄走了小女孩,他這麽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真他媽的陰損。”


    “算啦,都是上頭的事兒,既然說了是國家機密,咱們小白丁就不管那麽多了,組織原則和保密規定可別忘了,‘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還是喝酒吧。”張隊長臉都喝紅了,醉醺醺的說道。


    “是啊,俺們拿工資幹工作,管好自己就行了,”年輕人點頭稱是,一杯酒落肚,忍不住竟又問起來了,“哎,你說這老道還在不在這潼關城裏了?”


    “肯定不會留在潼關城啦,估計是去了河東。”張隊長顫抖著手又斟滿了酒杯。


    “山西河東麽?”年輕人說道。


    “你忘啦,他第一次下達指示給我們,不就是將河東風陵寺的那個老和尚屍體送到潼關佛崖寺的麽?這老道在那邊肯定是有事兒。”張隊長端起了酒杯說道,口齒已經有些含糊不清了。


    “嗯,八成是又回山西去了。”年輕人與張隊長碰了碰杯,一飲而盡。


    虛風道長身子一團一伸,飄然落下。


    “看見人了麽?”有良小聲問道。


    虛風點點頭,默然道:“看來這事兒大有來頭呢。”


    夜色深沉,月色迷離,天空中有一隊北歸的鴻雁飛過,留下幾聲唳鳴。


    “我們走……”虛風道長說著搭住有良的腰,一躍翻過了後院柵欄,直奔渭南賓館而去,路上一言未發。


    進了房間,有良忍不住的問道:“道長,你看見張隊長人了麽?”


    虛風道長目光直視著有良,麵色嚴肅的說道:“告訴貧道,風陵寺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有良聞言一愣,心中尋思道,虛風道長為什麽如此急切的問風陵寺呢?一渡師父遇害的那個晚上,曾經告誡過自己,永遠也不要對別人說曾經在風陵寺出過家,可是自己卻沒能瞞得過虛風道長……


    “風陵寺,俺隻是個小和尚,服侍一渡師父,每天打水和掃地、擦桌子……”有良吞吞吐吐的說道,他留了個心眼兒,凡有關‘風後塚’的事,統統一概不能說。


    “一渡和尚是怎麽死的?誰殺了他?”虛風不耐煩的打斷了有良囉囉嗦嗦的話,直截了當的厲聲問道。


    “是個老道士開槍打的一渡師父,師父臨終前讓俺趕緊逃回家裏的。”有良心有餘悸的回答說道。


    “老道士……難道是賈屍冥?”虛風吃了一驚,心想賈道長身懷絕世‘先天氣功’,通常來說,是不可能使用火器來傷人的。


    “不是賈道長,是費道長,好像是什麽山西大羅宮……”有良回憶道,這還是在佛崖寺時,妮子對未渡師叔提起過的。


    “山西介休大羅宮住持費子雲……”虛風道長心中暗暗吃驚,原來此事牽涉如此之廣,連在學術界赫赫有名的學者,大羅宮的費子雲道長都卷進來了。


    “對,是叫費子雲,是個獨眼龍。”有良附和道。


    “不對吧,大羅宮的費子雲不是個一隻眼啊,貧道曾與其有過數麵之緣。”虛風詫異道。


    “是獨眼龍,最近才瞎的。”有良解釋說道。


    “哦,你知道這個費子雲道長為什麽要槍殺一渡老和尚麽?”虛風追問道。


    “俺不知道。”有良搖搖頭,師父叮囑的事兒不可對別人說,尤其自己是僧,而虛風是道,不是一路的。


    虛風心裏則盤算著,方才在農舍家偷聽到的談話,可以斷定那兩個喝酒者絕不是江湖黑道中人,而是秘密的國家公職人員,至於從屬於哪一部門就不得而知了。虛風自從幾年前替公安部刑偵局工作以來,聽到和見到的東西太多了,知道有些事兒水太深,是不好隨意插上一腳的,否則隨時都可能惹禍上身。自己此番奉住持師兄之命,隻要能找到賈道長,拿回屬於全真教的《先天氣功要略》秘笈就算完事,有關一渡老和尚之死以及與費子雲道長之間的糾葛,自己並不想知道,這個世界上的秘密太多了,人太好奇是會短命的,尤其是涉及到政治等**的的東西。


    至於幫助有良找回被擄走的妹妹,自己順手做件好事也未嚐不可,但若是冒著與賈屍冥衝突的風險,那則大可不必了。


    “道長,你還沒告訴俺,張隊長在那屋子裏麽?”有良固執的問道。


    “在。”虛風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為什麽不抓他呢?”有良疑惑不解的說道。


    “因為貧道已經知道了賈道長在哪兒?”虛風冷笑道。


    “在哪兒?”有良驚訝不已。


    “河東風陵寺。”虛風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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