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動的感覺宛如在高峰時期的電車站,通行緩慢而又令人心浮氣躁。


    場館裏麵雖然設有空調,但基本算是沒有。幾萬人密集在一處,可供行走的通道又十分狹窄,再加上和飆著汗的人群零距離摩肩接踵,一時就恍若置身於桑拿房。


    “……好熱。”


    “你一直這麽喊的話隻會變得更熱的,聽說過心靜自然涼這句話嗎?”


    “好老套的話,那種想法隻是自我安慰罷了。”


    小心維持著與自身與排在前麵的陌生男性之間的距離,英梨梨轉過頭來,然後默默伸出一隻手在悠介麵前上下晃了晃。


    “給我。”


    “?”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不過加藤悠介還是把手中的購物袋分了一個給她。


    “……唔哇!?”


    看起來完全沒有準備的纖弱手臂猛地一沉。


    “笨蛋,你在幹什麽呀!?”


    “不是你自己說給你的麽?”


    “不對——!”


    少女將紙袋“砰”的一聲推回給他,忿忿道:“檸檬茶、紅茶,或者其他的什麽飲料也好,快點用你那個戲法變點冷飲出來啊。”


    聽到這話的加藤悠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送上一套「沒有」、「不可能」、「死心吧」的否認三連。


    於是對方的神色立時垮了下來,並「哈啊……」地長歎一聲:“果然不行嗎……難得我對你抱有期待的。”


    “——不,你那個不叫期待而叫不切實際的幻想才對。”


    “唔…………”


    看著眼前有些萎靡不振的少女,加藤悠介歎了一口氣說:“總之那不是戲法,我也變不出來冷飲,不過如果你要喝的話我倒是可以去自動販賣機那邊幫你買來。”


    英梨梨對此搖了搖頭,“算了,在這種天氣裏大概自動販賣機裏的飲料也是溫的,我才不要喝那樣。”


    “那不然放棄?畢竟你都買到這麽多東西了。”


    “別說蠢話了,既然都來到這邊了怎麽可能輕易放棄嘛!”


    語氣裏充滿了斬釘截鐵的味道。


    “說起來我記得……”


    少女似想起了什麽的湊了過來,在他手上的購物袋中開始翻找。


    盡管是置身在此種環境下,一股有別於現場汗臭味的百合清香還是清晰地飄了過來,刺激著鼻腔。


    “嗯~~找到了,幸好我有帶來。”手中拿著一個迷你風扇的英梨梨如是說,接著就立刻讓其發揮了作用。


    喀啦喀啦,嗡嗡嗡嗡。


    “好涼快……呃,不怎麽涼快……?”


    看著對方那從興奮到失落的過程,加藤悠介遂開口說了一句:“畢竟現場這麽熱,也是沒辦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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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


    從排隊人群的前方傳來了音調略高的響亮嗓音。


    “等下、你和他是什麽關係!?”


    隨之而起的是另一道略顯尖銳的嗓音。


    “哈啊!?這話是我該問的才對吧,你又是文雄他的什麽人!”


    前者則是當仁不讓地回應道:“我當然是文雄他的女朋友!到是你這個女人,給我快點從他身邊離開!”


    後者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高亢起來,“別開玩笑了!我們已經交往3個月以上了,那種事情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對吧,文雄?”


    “嘛……總之你們兩個先冷靜一點,好嗎?”聽起來有些玩世不恭的青年嗓音從前方飄了過來,可惜卻並未起到什麽作用……或者說是起到了反作用。


    “怎麽可能冷靜嘛!!?”兩名女性異口同聲道,顯然不能接受青年那種試圖蒙混過去的說法。


    於是她們進一步逼問道。


    “你和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關係,必須現在就給我一個解釋!”


    “跟她比起來,我才是你的正牌女友吧?文雄!”


    驟然白熱化的捉奸場麵讓人群產生了些許騷動,就連那些原本隻是過路的人都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將詫異的目光聚集而來。


    加藤悠介不由得低頭看向身前的少女,而對方也同樣回望而來。那張難掩其麗質的精致麵容上有著淡淡得意,好像在說「看,我沒說錯吧?」一樣。


    ‘雖然沒說錯,不過這種情況不會影響到你買本子嗎?’他不免在心中暗暗想道。


    事態的發展也並未出乎他的意料……


    “抱歉大家,我要稍微離開一下,要買本子的人請自便吧!不過記得把錢留在桌上的盒子裏,我到時再回來收!”


    下一秒——


    啪塔啪嗒。


    一道身材瘦高,痞子打扮的青年就從隊列的前方衝了出來,接著又快步朝著場外跑去,並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啊,他跑了!”


    “快點追上去!!”


    咯噔咯噔。


    兩名像是大學生模樣的女性稍稍遲了一步,不過還是趕忙向青年離去的方向追去。


    剩下來的人群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有些茫然。


    現場出現一陣數十秒鍾的沉默。


    借著這段時間,加藤悠介忽然輕聲喚了一句少女的名字。


    “喂,英梨梨。”


    “怎麽了?”


    迎著對方投來的目光,他思索著說道:“為防萬一我先問一下,這個本子你一定要入手嗎?”


    英梨梨對此毫不猶豫地回應道:“那當然咯,要知道嵯峨野文雄的本子總是印得少又不委托店家寄賣,在二手店往往都是擺在玻璃櫃裏展示的,如果錯過現在的話之後就很難入手了。”


    “——這樣麽……”


    加藤悠介像理解般地微微頷首,接著又換上一副叮囑的口吻開口說道:“那麽等下我會盡力幫你,如果發生什麽狀況的話記得要跟好我。”


    “咦……?那是什麽意思?”


    “總之先跟著排隊看看再說吧。”


    恰好人們也在此時恢複了過來。


    即便攤位上沒了社團代表,眾人還是依次把付款和買本子的流程繼續默默進行了下去。


    隨著隊伍的逐漸前行,攤位上的景象也是映入了了兩人眼中。


    “嗯……應該能買得到!”數了一下桌上本子剩餘數量的英梨梨輕輕握拳道,心情變得放鬆下來。


    正在這時,前麵又忽然起了爭執。


    “喂,你拿太多了吧!不是寫了每人限購兩本的嗎??”


    “囉嗦,反正攤主現在人又不在,我隻要好好付過錢就行了,再說誰叫他們不委托書店寄售的,這些東西隻要轉手一賣就是一大筆錢了!”


    語畢,一名男子就抱著十數本以上的本子大搖大擺地走了,但其造成的傷害卻不止於此。


    人類向來是一種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生物,如果大家都能規規矩矩的遵守秩序,那麽最後就算有人買不到本子也不會多說什麽。


    可是當秩序被打破、自己的利益受到損害時,就鮮少有人能夠無動於衷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


    “可惡,這樣的話我也要……!”就連原本出言阻止先前那名男子的青年亦是直接買了4本。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6本,8本,10本……隨著桌麵上的本子在飛速減少。


    緊接著——


    “怎麽能被你們全部搶走呢!?”


    一道身影猛地從後麵竄出,並一下子衝到了隊伍前方。


    猶如是按下了某種開關。


    人群先是一愣,繼而“哄”的一下子……


    “給我一本!”


    “我也要!”


    “你們這群貪心的混賬適可而止啊!”


    “喂!別擠啊——!!”


    也不顧什麽隊伍不隊伍了,人們紛紛高喊著加入了搶奪之中,並一瞬間就越過了兩人。


    場麵由此正式宣告失控。


    推搡、擁擠、爭搶……大量的肢體碰撞開始上演。


    “悠、悠介……!”


    身前的少女轉過身來,“怎、怎麽辦……?”


    一隻手不自覺地捏住了他的衣角,輕細的嗓音在微微顫抖。


    「那大概是同時包含了害怕、不安、厭惡以及微弱企盼的目光。」——看著對方眼睛的加藤悠介這樣想道。


    “沒關係,我會幫你的。”他如此說著,嗓音溫和而堅定,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但、但是要怎麽辦……!”看著那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攤位,英梨梨忐忑道。


    “你站後麵一點等我就行了,東西先拿一下。”


    放下購物袋的少年邁步向前走去,中間又似想起什麽的回頭問了一句:“那個嵯峨野文雄的本子你想要幾本?”


    語氣平常得就像是無論多少本都能買來一樣,讓英梨梨忍不住想要開口數落兩句,不過最後又用力吸了一口氣道。


    “隻要一本……就好了!”


    “——了解。”少年微笑著點點頭,給出一個「OK」的手勢。


    忐忑不安的情緒被溫柔的強風吹走,飛到了遙遠的大海。


    在她的注視之中,就見仿佛是沒有人能夠阻攔那道身影一樣。由人群所組成的堅實壁壘在少年手上好似化為了輕盈的水幕,隻是被其輕輕一撥,一條通往中心的道路就出現在了腳下。


    直到他通過之後才又恢複成了原狀。


    人群中傳來一陣「唔哇」、「等下」、「別推了」的騷亂動靜,並像是氣球那樣的向外漲了一圈,接著又迅速縮緊。


    過了一會兒。


    當加藤悠介再度出現在眼中的時候,他的手上已是多了一本繪有可愛花朵裙美少女封麵的本子。


    頎長的身影逆著光從擁擠的人群中穿梭而來,並漸漸與太陽重疊在了一起,照亮了少女那張笑逐言開的精致麵容。


    猶如在湛藍大海上升起的,那輪閃耀的太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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