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我聽到他心裏崩潰的聲音,所以一言不發起身就把他擁在懷裏,用最大的力氣,緊緊將他抱著。藍姐的電話就在無聲的此刻打進來,她說申士君的事已經解決了,回來找不到我非常著急。


    俞希也在趕往高跟鞋的路上,她讓我趕緊回去,免得徒生事端。我看著身旁憔悴的先生,狠下心編了個理由就掛斷電話,然後關機不再接聽。


    這一夜我就這樣側擁著先生,這張纏綿柔軟的床似乎完全沒有了彈力,我們就像掉到了冰冷的海底,無法呼吸。從最初的怎麽都睡不著,到最後聽到先生均勻的微微鼾聲,我知道他這段時間一定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一紙離婚書又能讓先生挽回些什麽嗎?該發生的已然發生,如果一定要算清楚究竟誰受的傷害大,那隻能是先生和蘇瑤的孩子了。我靠在床邊看著身旁熟睡卻依舊皺著眉心的先生,心裏又再次洶湧澎湃。


    曾經我無數次幻想過如果在蘇瑤之前遇到先生,我們會不會變成童話裏人人豔羨的王子公主?我恨際遇沒有降臨在我身上,讓我永遠隻能成為他影子的附屬品。如今終於如釋重負無所顧忌了,卻又真的猶豫。


    陶小幺也會在歲月的刀痕下快速老去,我也會不再憧憬浪漫不再精靈耍寶,有了孩子有了家庭,我會變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主婦,為瑣事煩擾碎碎念,那顆年輕的戀愛的心,在被快速抽幹血液變得蒼老麻木後,先生還會一如既往疼我愛我嗎?


    我自認不如蘇瑤,無論學曆背景、習慣性格還是處事能力,她都無法拴住先生的心,我一個每天都在失去籌碼的女人,又哪裏來的信心呢?


    嘭嘭嘭,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我的思緒,居然還會有人這個時間到先生辦公室來?我替先生把被子蓋好了些,難得睡著就讓他好好休息吧。我起身走出去,輕輕打開門就整個人愣住,站在門外的竟然是申士君!


    他還是流裏流氣的模樣,看到我來開門似乎也完全不驚詫,沒等我說話他就大步流星走進來,毫不客氣的在沙發上坐下,打開我的那一份冷掉的拿鐵和螃蟹包,吧唧吧唧吃起來。


    我不想吵醒先生,但也絕不希望這個家夥繼續目中無人囂張下去。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我一把將剩下的食物扔進垃圾桶,“吃飽喝足了,可以走了嗎?”他抬起眼睛看我,隨即嗬嗬笑起來,“大小姐,別趕我走啊,再怎麽說我也是薛總重金聘來的私人偵探,不是閑雜人等。”


    見我仍舊怒目瞪著,他索性順勢靠在沙發靠墊上,“我知道馬姬藍和她家人說了我不少壞話,他們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不就是嫌我沒錢嗎?我這次一口氣憋了個大的,就算買下高跟鞋那也是一揮手的事兒,你們還有什麽資格看不起我?”


    我不知道先生為什麽會找到申士君去調查蘇瑤,但我知道這件事辦成之後的報酬肯定不會低。眼看著小人得誌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心裏隻能氣得冒煙。


    “搞暗查我是很有職業道德的,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從不過問雇主的私人情況。不過大小姐,薛總確實是個非常不錯的黃金男,如今離異單身無牽無掛而且對你一往情深,你還玩哪門子矜持啊?”


    我氣得眼冒綠光,卻半個字都回不上話,他見我沒了底氣又乘勝追擊,“我知道你還在等著馬姬藍的堂弟,那個就知道揮拳頭沒腦子的二貨,要不是命好得了個多金爹,我看他連我一半都不如!”


    忍無可忍的我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領,“混蛋,你再多說俞希一句試試?”他立刻做出誇張的害怕的表情,“發脾氣?看來心疼了,不過你的這份心別人是不是真的接受,那還不一定。”說完從兜裏拿出幾張拍立得照的相片,“就當是替薛總跑腿的附贈品,不收你錢了。”


    我雙手僵硬的從申士君衣領上挪下來,不算很清晰的照片中是從不同角度拍到的俞希與另一個女孩子手挽手逛商場的畫麵,拍立得都會在成相時候印上日期和時間,這不就是俞希整天跟我說忙著工作賺錢的時期嗎?


    等等,記得還在我老家,他曾因為相處六年的女友黎黎出軌的事痛苦不堪,難道那些也是演戲和說謊話嗎?可那天他明明冒著生命危險喝了那麽多酒,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可能你沒聽他們說過這個女孩,據我調查他們在好幾個月前就訂了婚,是俞希父母欽點的兒媳婦,剛從澳洲留學歸來。看清楚吧,他們這些富二代真正會走的戀愛婚姻之路是什麽,一個普通人想進入他們的生活,就算逆流而上排除萬難在一起,最終也會被流言蜚語拆散。就像我和馬姬藍。”


    申士君的話一針一針刺在我的胸口上,此刻呼吸就像被軟木塞住,已經沒辦法喘氣。我緊緊抓著照片一步步向後退去,愛恨交織痛不欲生到再也無法忍住的淚水,就像那個毫不留戀這個世界從我身體裏泊泊流出的孩子,無法遏製,頃刻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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