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雪雁經常在紀家附近的雪樹上,看到這樣子烏鴉休憩的身影,隻是她從來沒有看過這些烏鴉的眼睛,如今終於得見,她才明白過來這些烏鴉究竟多麽可怖。


    黑漆漆的眸子中,充滿了死意與腐爛。


    無法呼吸,身體甚至要比隆冬的地麵還要冰寒。


    她明白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死是很可怕的東西,尤其是腐爛而死,對於她這樣的美人而言,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


    她淒然的閉上星眸。


    死亡即刻來臨,就在眨眼之間。


    隻是出乎她意料的,一聲清脆的“啪嗒”聲音超越了一眨眼的刹那速度,提前在耳畔響起。


    同時伴隨的,還有一聲淒厲的怨鳴聲。


    那是腳步踩在黑鴉上,壓到雨窪的聲音,她抬起眼,看到一個身穿半身紅袈裟的身影,鞋履踩著剛才那隻黑鴉,一臉平靜與和善,是個小沙彌。


    小沙彌單手豎掌,微微頷首,笑著道:“這位女施主莫慌,小僧正是來救你的。”


    柯雪雁不可思議的望著這個小沙彌,雖然不知道紀無雙手底下的人究竟多麽強大,但是以紀無雙的實力還有心性,若是真有手下,那麽這個手下的實力定然也是超乎她想象的強大。


    然而如此強大的烏鴉,竟然被這個小沙彌如此隨意一腳就踩死了。


    這個小沙彌又要強到何等地步?


    “鏡庭,沒有想到,這次玄庭竟然舍得讓你出來了。”


    沙啞的聲音傳出,透著幾分詫異,角落的陰影裏走出手握鳥杖的老者,鷹鉤鼻子,銳利的雙眼,漆黑的頭發緊貼著,仿佛其上塗了一層凝脂,看起來像是濃密的三字。


    一隻黑鴉翩飛的輕輕落在他的肩頭,冰冷的望向名為鏡庭的小沙彌。


    這個名字在神州之中已經沉寂數百年,曾經玄庭的絕世天才,他雖然隻有一個武魂,佛道武魂,但他每一個境界都是完美突破。


    聚元百脈,以八色劫雲渡煉神,凝聚一方淨土領域,緞魂更是引來了八方天魔,成就堅韌不拔的佛道之心,如今數百年未見,不曾想,已經證道真王,站在了王境的最頂尖位置。


    鏡庭抬手一點,一條金色的無形鎖鏈將他與柯雪雁連到了一起,於此同時,他的身後浮現起了十二道佛像虛影,宛若梵唱一般。


    兩人的性命在這一刻緊緊的聯係一起。


    他為命主,若旁人要殺柯雪雁,必須先殺死他才行,而加諸在柯雪雁的傷,短時間內都會被梵唱淨化。


    鏡庭說道:“慈悲為大,殺人不好。”


    黑鴉冷冷一笑,道:“我可記得你當初是如何證道緞魂的。”


    鏡庭笑而不答,抬手結印,陡然之間耀眼金光將雨巷照亮,一道道漆黑的烏鴉在虛空之中現出身形,在熾熱的金光之中焚化。


    黑鴉的算計被看穿,他並沒有露出什麽神色,隻是伸手一點,地麵上升起一道百丈的紫色法陣,無數骷髏浮現,群鴉飛舞,黑漆漆的一片,驀然之間將鏡庭包圍。


    ……


    看不見的刀光劍影還有血腥,在雨夜之中無聲進行著。


    蒼穹終於徹底碎開,露出一片無垠的黑暗。


    就在這片無限的漆黑之中,百丈的法則鎖鏈忽然被猛然拽拉而出,在天地間瑩瑩發光,照亮一切,被雪龍哢擦哢擦的咬碎吞入腹中。


    此刻神睚此刻身上的霜雪也已經碎裂大半,天道雖然重傷殘缺不齊,不過他這一戰,他已經得到了十足的好處,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大快朵頤的享用過世界法則的美味。


    天道為了自保,消耗了幾千年靜養得來的生命力,如今更是被神睚吞噬了將近三成的法則鏈條,他幾乎是一夜回到革命前,甚至要比當年重傷時的狀態還要差上幾分,若非如今有這具由惡念構成的軀體,他極有可能在這裏就身死道消。


    他死死的盯著神睚此刻不斷破碎的軀殼,心中怒火滔天。


    乍看之下是兩敗俱傷,然而這具霜雪龍體根本不是神睚的本體,壞了便壞了,神睚得到了他那麽的規則之力,也完全足夠彌補上損失。


    他好恨。


    他無數年難得一遇的大造化,幾年來的辛苦布局,在這一刻已經讓神睚毀掉大半。


    這些年來,他一直以紀無雙的善念,鎮壓自己軀體內不斷溢出的惡,他不甘心一直屈居人下,他想要恢複到巔峰,甚至超越當年的能力。


    本來這一切幾乎不可能完成,但是因為紀無雙的出現,一切都變得無限可能起來,一則是因為紀無雙確有心魔,二則他前世實力之強橫,身負因果之強大,僅僅略顯完全體的天道,三則他轉世重生,來到了不同的世界,不可思議的具備了兩個世界的因果。


    若是將這兩世的因果徹底重疊起來,不僅能夠助斬破紀無雙的心魔,使他具備這世間絕無僅有的絕世天賦,而他一直以來布下的善惡鏈接,也將在紀無雙斬滅心魔的瞬間,崩毀開來,而善惡鏈接崩碎,屆時會在紀無雙的道心中形成一道屬於他的道痕,憑借這個道痕,他之後能夠將這具完美的身體奪舍!


    這是他布下的一個大局,一個以心魔為引的局,如今成敗僅僅隻剩下一念之差,半步之遙。


    望了一眼此刻身旁神情有些恍惚的紀無雙,天道很不甘心,隻是他漆黑的身軀此刻已經虛弱到透明起來。


    待到他沉睡之後,他對紀無雙的控製力,將會降到最低。


    他不知道沒有他在旁邊掌舵,紀無雙會不會聽從他的安排,殺了柯雪雁還有柯亦夢,斬滅心魔。


    天道無比嫉恨的望了一眼此刻也逐漸消散的神睚,還有神睚上的淩雪,在紀無雙的心中說道:“若是我猜測沒錯,柯亦夢最後應該會在滄海國停留,你切莫忘了,唯獨她,需要你親手斬殺,你一定要找到她。”


    “若不這樣,將來你渡鍛魂境的天魔劫時,潛藏在你心中的心魔定然爆發,到時候兩世的因果業力交錯疊加之下,你縱使再強,也隻有煙消雲散一個下場,不要忘了你的仇恨,你的報複……”


    天道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弱,猶如夢囈一般。


    說到最後幾句話的時候,他已經開始進入到沉睡之中,不過,該說的他也已經全說了,剩下的,隻能寄托於真正看不見摸不著的氣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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