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秘聞,黑湖之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也許很多人都會感到不敢相信,但這確實是真的,筆者也是以一種極為沉痛的心情寫下了這一切,盡管這也許會掀起驚天巨浪,但作為一個記者,筆者的職責就是揭露真相。”


    “……黑湖中有居住著人魚和一隻過了不知多久的巨型章魚早已不是秘密……但記者驚愕的發現……這隻是筆者無意中的一個發現,但卻越深入調查就越為之心寒……在三強爭霸賽的第二場比賽中,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水下,哈利波特到底做了什麽,到底是什麽導致了他在比賽中最後一個出現……”


    沙比尼拿到的隻是一些報道的先行版,第二天,這些攜帶著可怕消息的報紙就隨著貓頭鷹,鋪天蓋地地飛到了每一個人的手上。就連平時不看報紙的人,也很快就買到了加印版。無數家報社都不約而同地報道了相似的事,幾乎所有當天的消息都為之退步,哈利占據了所有報紙的所有版麵,隨便翻開一頁,就是他的身影他的名字。


    隻有少數幾家報社是被哈利所控製的,但他們已經盡力咯,然而願意搶奪這個勁爆報道的報社實在是太多,小報社們根本就是蜂擁而至,而最大的《預言家日報》卻被別人所徹底掌控。那篇最露骨的報道正是麗塔斯基特寫的,她之前的諸多報道已經在人們心中留下了痕跡,很多人都喜歡看她的爆料,而這次她一改之前的作風,反而變得十分沉痛,卻是字字璣珠,每一句話都深深切中要害。


    是的,最糟糕的就是,麗塔斯基特說的都是真的。這次她沒有編造謊言,她說出了“事實”,甚至有確鑿的證據。


    哈利之所以在比賽最後才浮出水麵,是因為他在湖中停留,殺害了無數生命。


    哈利殺死了那隻巨大的章魚,殺死了無數人魚。


    那些動態的照片中,陰森森的黑湖底下,雖然渾濁黑暗,但也足夠看清哈利正徒手把一隻人魚一分為二,人魚從中間裂開了,內髒和腸子都飄散出來,墨綠色的血像煙霧一般包圍著哈利,而哈利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人魚緩緩沉入水草之間,那雙翠綠色的眼睛在湖水的倒映下仿佛彌漫著深邃的黑,令人不寒而栗。


    看了徒手撕人魚,下一張,就是哈利把手從人魚的胸膛上抽回來,留下一個不斷噴湧出墨綠色血液的空洞。


    這些照片太可怕了,很多人都被嚇壞了,甚至當場嘔吐出來,血腥到應該被限製分級,禁止兒童看到。


    而配上那些文字,報道中一一細數著哈利所做過的事,包括曾經把學生砸進牆裏,威脅所有人不許說出去,在學院中進行校園暴力,活生生地放火燒反對他的女孩,直到女孩不得不休學一年等等,就連哈利在魁地奇世界杯那晚的英勇事跡也被重新拿了出來,不過這次不是誇讚,而是從另一個令人恐慌的角度剖析——那些狼人,不也是死於哈利·波特之手嗎?


    哈利他們一直以來擔心的事終於變成了事實。


    當初哈利在世界杯中的表現太輝煌了,盡管他們已經在努力壓製,但在報社和魔法部的聯合安排下,大肆宣揚著哈利的事跡,那原本就已經有些過火了。而現在,哈利立下的形象被徹底推翻,人們對他那股莫名狂熱的信仰崩塌了,現在便會極為瘋狂,十倍百倍地返還回來。人們甚至會憎恨哈利,把他徹底推到對立的一麵。


    當初有多麽喜歡他,現在就有多麽厭惡他。如果說當初有十個人給哈利寄了鮮花,那麽現在就會有成千上萬的人願意給哈利寄化膿水,恨不得他滿身都長滿了膿包才好。


    哈利平靜地走去禮堂吃早餐,德拉科和沙比尼緊隨在他左右。


    禮堂已經炸開了鍋,報紙雜亂地扔在桌子上,沒有人注意餐桌上出現的早餐。皺皺巴巴的報紙一角泡在奶油湯裏,油汪汪的煎蛋幾乎滲透了報紙,在密密麻麻的報道上印出一團深色的印記。


    有人在嘔吐,有人在咒罵,有人不可置信地大聲吼叫,有人在尖叫,有人幹脆痛哭流涕。


    但當哈利出現的那一刻,就仿佛按下了一個靜止開關,所有的尖叫嘔吐大喊戛然而止,所有瘋狂的舉動都停滯在半空中,無論是相互爭吵的,交頭接耳的,都轉過頭來,呆呆地望著哈利。


    一張報紙從死寂的半空中飄落下來,把它扔上半空的人已經忘了去拿它。照片裏哈利的小人掉進南瓜汁裏,那個小人正把沾滿了血液的手從人魚胸膛中抽出,然後很快就被霍格沃茲的特色飲料所吞沒。


    哈利靜靜地望著禮堂裏的學生,他的同學。


    那些麵孔仿佛化為了無數張抽象畫,朝向哈利,空洞的,滑稽地扭曲著。那一瞬間,來自無數人的目光仿佛都是一樣的,恐慌,驚懼,厭惡,冰冷,就像是鋒利的釘子,深深穿透哈利的身體,將他牢牢釘在地上,然後變成牢籠,把他關在人群之外。原本聚集在哈利身邊的人如同潮水一般退開了,連帶著也抽走了空氣,隻留下一個令人窒息的真空世界。


    那是一種哈利所熟悉的目光,那些麵孔,也是哈利所熟悉的感覺。


    恍惚中,哈利好像聽到了一聲冷笑,那聲笑是那麽清晰,仿佛那人就站在他身後一樣。那人的聲音還是那麽華麗,簡單的音節就讓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隨著聲調起伏。笑聲中諷刺的意味是那麽明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


    禮堂一直是寂靜的,哈利仿佛沒有看到眾人蒼白的好像見了鬼一樣的神色,隻是像平常一樣坐在斯萊特林長桌之前,屬於首席的位置上,吃著他的早餐。


    眾人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哈利,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殺人狂魔的影子,又或者,希望見到他下一秒就變身成為史前怪獸,摧毀霍格沃茲。


    □□靜了,比黑湖底下還要安靜,至少那還有耳邊轟隆隆的水聲。


    隻有刀叉偶爾碰在白瓷盤子上才發出細碎的聲響。


    這沒什麽。


    哈利在心裏對自己說。


    吃完早餐,哈利在眾目睽睽中起身離開,德拉科和沙比尼連忙追上。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走廊中,禮堂才爆發出一陣更加嘈雜的響動。


    “該死!”


    走到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德拉科終於忍不住了,一拳砸向牆壁。古老的牆壁本就凹凸不平,再加上了他這麽用力一砸,手背的皮立刻就擦破了,露出紅豔豔的帶著血絲的肉。但他根本就沒在意,臉色冷得可怕,原本就白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灰藍色的眸子泛著冷光,好像地獄裏的惡鬼。


    明明之前就已經察覺到不對了,明明之前那種狂熱的哈利·波特熱潮就像是有人在推動一樣。但德拉科怎麽也沒想到,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如今這個局麵所準備的。


    世界杯上的狼人不是為了趁亂殺死哈利,也不僅僅是為了造成恐慌給魔法部添亂,那些狼人屍體堆積成山的照片之前沒有一絲消息,現在卻突然爆了出來。黑湖之下的人魚叛亂也不足以殺死哈利,但在那樣混亂昏暗的水下,一張張照片卻無比清晰。這些無非是證明了,那一切行動的目的,都隻不過是為了留下照片作為證據——為了向所有人揭示哈利殘酷血腥的一麵。


    這一切早就開始謀劃了,麗塔斯基特總是編造緋聞,跟蹤報道三強爭霸賽,就是為了讓人們一步步接受她的文章,從而使現在的驚天爆料不是那麽突兀。


    之前世界杯也有一些關於哈利的□□,但都被壓了下去。而此時,那些被強行壓製的負麵情緒醞釀已久,將會爆發得更加慘烈。而人們會說,看吧,其實哈利一直都是那樣的魔鬼,隻不過人們被蒙騙了,現在才發現他的真麵目而已。


    “那些照片……”德拉科緊緊捏著手,幾乎像是把這幾個音節咬碎在牙齒之間。


    就連哈利把人砸進牆裏的照片都有,那時候誰都不可能想到哈利這樣的舉動,更不可能有人拍照。怎麽可能留下照片?


    甚至還有哈利用火燒勞倫小姐的,照片裏女孩被燒得滿地打滾,苦苦哀求,幾乎要化為焦黑,而哈利卻無動於衷。可是當時哈利放的火隻是一種幻覺,根本不可能把那個女孩燒成那樣。


    那些照片是假的……但現在是真是假還有意義嗎?死去的狼人和人魚證據確鑿,無法辯駁,剩下的隻是一點點讓哈利背負上更重的罪孽。


    隻要有那些聲淚俱下,瑟瑟發抖的當事人學生來當小可憐,就沒有人會不相信他們的話。


    沒有人會在意哈利為什麽會這樣做,沒有人還記得哈利是為了救人才殺死了那些狼人,而他們甚至不知道,哈利是怎樣浸泡在冰冷的湖水中一遍遍搜尋,與人魚和巨型章魚搏鬥,隻是為了阻止它們來到湖麵上傷害到更多的人。也沒有人知道,哈利在生死之間徘徊才換來了霍格沃茲的安靜祥和,換來了比賽的順利進行。


    但對於大家來說,那些令人發指的照片和斑斑劣跡難道還不夠嗎?要怎樣才能接受一個麵不改色徒手撕碎生命的救世主呢?


    也許哈利·波特根本就不是想救人,他隻是弑殺而已,隻是享受殺戮的樂趣。他在黑湖之下狂性大發殺害了那麽多無辜的生命,又怎麽能保證他不會隨便對身邊的人出手呢?


    一直以來出現在眾人麵前的哈利都是溫和謙虛的,但現在鋪天而來的報道中卻是截然不同的模樣。


    那樣的哈利太可怕了,無論是他立在昏暗的湖水中身邊縈繞著血液,還是尚且稚嫩的他用魔杖點燃火焰燒得女孩滿地打滾不斷求饒,他的眼底毫無波瀾,仿佛在那一刻化身成為了死神。


    ——那是尋常人所沒有的,經曆過無數殺戮才凝練出來的氣質。隻是看著模糊的照片,就能感到那股冰冷的殺意撲麵而來。


    被那種駭人的殺氣所震撼過,不會有人還相信他們的救世主純潔善良。相反,當他們翻開往日的報道照片時,就會發現,原來哈利總是表情很少,翠綠的眼眸中透出一股異樣的平靜,顯得愈發冷酷。


    如果說在禮堂中還能勉強保持平靜的話,那麽來到了無人的地方,德拉科幾乎氣得要顫抖了。


    這該是怎樣的心情呢?救了所有人,卻被那些人反過來罵做魔鬼。那些人在麵對狼人利爪時隻會縮成一團,卻在狼人被殺死後指責救了他的人太過冷酷。他們知道叛亂的人魚浮上水麵後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嗎?他們知道那條被催化的巨型章魚到底有多麽可怕嗎?竟然還在不斷渲染著它們的可憐與無辜。


    哈利默默抓過德拉科的手,用魔杖為他治愈手上的傷口。手心被指甲掐出來的月牙形血痕和手側迸裂的傷口微微發熱,然後很快愈合成淺白色的新皮。


    “哈利,你……”德拉科看著哈利,這個本該最委屈最難過的人卻好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什麽話都不說,好像不曾受到傷害。


    哈利抬起眼睛,認真地看著德拉科,平靜地說:“他們說的沒錯,德拉科。”


    德拉科的喉嚨驀然一哽,好像被什麽噎住了。一直熊熊燃燒的怒氣好像沉寂下去,但那並不代表著它們消散了,相反,怒火凝固成一團冰冷酸澀的東西,堵在他心裏。這一團仿佛堵住了所有的血流和氧氣,德拉科隻覺得胸膛中傳來尖銳的疼痛,那種又苦又痛的感覺反複撕扯著他。


    為什麽會有人覺得哈利是個冷酷無情的死神呢?


    德拉科望著哈利那雙綠色的眼睛,覺得從未有哪一刻能像現在這樣清晰地看到哈利內心的柔軟。


    被說是“魔鬼”“死神”,被紛紛揚揚的報道咒罵,被整個學校的人用冰冷異樣的目光注視,卻依然認為“他們說的沒錯”嗎?


    為什麽……還是那麽卑微。


    仿佛低賤到泥土裏,照到一點陽光就感覺擁有了整個世界,被人肆意踐踏也覺得理所應當,好像生來就應該活在黑暗中,哪怕他救了所有人,也依然不應該得到任何一點讚揚和認可。


    莫名的,德拉科想到了他們來到霍格沃茲的第一個夜晚。


    哈利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寢室外走廊的盡頭,對著漆黑一片的窗戶向外張望。


    那時候的哈利還很瘦小,那時候的德拉科光鮮亮麗,高傲得如同一隻孔雀。


    德拉科看不見窗戶外黑湖中遊曳的魚群,隻看見了火光閃爍的玻璃倒映出的哈利和自己,哈利驚奇地扒在玻璃上,眼睛裏是細碎微小的光亮,那種傻乎乎的純粹和懵懂,有一瞬間,讓德拉科以為自己回到了三歲。


    隻有三歲的孩子蹲在地上數螞蟻時,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而那時候的哈利,在德拉科看來,和三歲孩童沒有什麽區別。


    直到現在,德拉科依然是這樣認為的。


    好像哈利的時間永遠停留在了三歲,他小心翼翼地向這個世界伸出手,而無論這個世界給予他什麽,他都會接受。


    如果他能再長大一點就好了。


    ——至少到了五歲的時候,德拉科已經學會如何向父親爭取更多的娛樂時間。


    哈利,明明可以更任性一點,向這個世界要求更多。


    “哈利。”德拉科忽然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哈利,他眼中的怒火化為了一種奇異的堅定和執著,這讓他灰藍色的眼睛閃閃發亮,透出不可思議的光彩來。


    “我們一定會贏。”這位馬爾福家的大少爺如此說。


    也許當年黑魔王鼎盛的時期,盧修斯·馬爾福也是這樣跪倒在魔頭麵前宣誓的,他堅信著己方一定會勝利,仿佛會為此獻出一切。


    我們一定會贏。


    哪怕我們的對手是至今仍然威名赫赫的伏地魔。


    德拉科想,他必須贏,為了哈利和馬爾福家的未來。因為他相信,他的眼光比他父親要好得多,如果當年他父親能跟隨伏地魔創造出長達十年的輝煌統治,那麽他和哈利一定能做得更好。


    ……其實我不介意。


    哈利想這樣說,但他好像和上一任黑魔王一樣,被這雙灰藍色的眼睛所蠱惑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哈利不介意人們怎麽看待他,笨蛋有笨蛋的辦法,就算所有人都認為他是殺人狂魔又怎樣,隻要他能殺掉伏地魔,取代鄧布利多校長,那麽他就是魔法界的無冕之王。


    哈利本來是那麽想的。


    但直到德拉科說出那句話,看著德拉科的神情,哈利忽然發現,那塊冷冰冰壓在胃裏的東西,好像變得暖和一點了。


    ——原來,他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不在意。


    其實,被那樣的指責,真的好難受啊。


    他不想當殺人鬼,即使他明知道自己就是一個惡心的怪物,卻也在心中的某個角落,恬不知恥地乞求著人們給予他一點微弱的關懷和尊重。


    還好。


    還有人仍然站在他身邊。


    哈利閉了閉眼睛,一直藏在袖子裏緊緊捏著的左手鬆開了,掌心掐爛的皮肉悄然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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