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荒郊可真是有點遠了,那邊人煙稀少,都是些樹林,還有野獸出沒。齊銘明知齊傾人雖心中明白,行動也不聽大腦的,還打斷了她的腿把她丟到那種地方,看來是沒打算再讓齊傾人再回來了,想來齊傾人雙腿斷去的時候,心裏頭的痛不比身上的痛少吧?


    一向自恃美貌的齊傾人,被毀了容,被蟲子咬得體得無膚,這也算是對她最大的懲罰了。


    曾經用了那麽多毒藥害人,現在被自己養的那些蟲子毒物啖食其肉,渴飲其血,誰說這不是報應呢?老天是如此公平,你做過什麽,總有一天會報應到你身上。


    齊傾墨心底沒什麽報複的欣喜,更不會為齊傾人悲哀,她要走的路那麽長,齊傾人實在微不足道。


    看著氣鼓鼓的泠之繼,齊傾墨問她:“你在氣些什麽?”


    “我……”泠之繼答不上來,氣什麽呢,齊傾人落得這麽個下場本就是活該不是嗎?於是隻好歎息一聲:“唉,我大概在氣齊銘說一套做一套吧,之前我還真的以為他很喜歡齊傾人呢。”


    “他是喜歡沒錯啊,隻是這喜歡沒有相府的地位,將來的前程來得重要,所以舍去齊傾人就很好解釋了。”齊傾墨替泠之繼解惑。


    “齊小姐,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泠之繼難得正經,認真地看著齊傾墨。


    “問。”齊傾墨也轉過身。


    “如果有一天齊小姐你遇上了同樣的情況,對方是我們家爺,你會怎麽辦?”泠之繼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但她就是想知道。


    如果是蕭天離……齊傾墨讓泠之繼的問題問住了,如果是以前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最有利的一方吧,但為什麽此時此刻突然有點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僅僅是一刹那的失神,她便收好的情緒,看著泠之繼說道:“你想多了,三皇子不可能會讓他自己陷入這樣的絕境的。”


    “我是說如果呢?”泠之繼不依不饒。


    “沒有如果!”齊傾墨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邪火,總之被泠之繼這個問題問得心神不定,便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泠之繼默默退了出去,抬頭望望外麵的星空,也許師父莫百衍是對的,齊小姐跟自家爺從本質上來說,隻是對等的利用關係,所以今天她的問題問得何等唐突?


    是什麽時候起,對齊小姐有了期盼?明明她從來都認為,青微姑娘才是爺唯一的妻子的啊。


    “泠姑娘。”鵲應抱著一件外衣走過來,坐到泠之繼身邊的台階上,陪她看著天上的星辰。


    “鵲應,為什麽你這麽善良,卻可以跟你家小姐相處?”泠之繼很是不解,鵲應跟在齊傾墨身邊,為什麽還能保得一顆純良之心?


    “泠姑娘,你不要怪小姐,因為你沒有經曆過小姐的痛苦。齊傾人受的這些罪算什麽呢?跟我家小姐比起來什麽也不算,她是罪有應得罷了。泠姑娘,我不指望你會理解小姐,但請你相信,小姐不是濫殺無辜,也不是陷害好人的那種大惡之人。”鵲應笑起來甜甜的,細碎的小牙齒潔白幹淨,實在無害純良之極。


    “至於三皇子殿下,泠姑娘,我家小姐就算真的喜歡三皇子殿下,也不會跟他在一起的。”鵲應說這話的時候斬釘截鐵,幹脆利落,不帶半點猶豫,“因為小姐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而那些三皇子給不了,小姐隻能自己去爭,去搶,去奪,三皇子最多算盟友。”


    “鵲應你……”泠之繼突然覺得自己小看了鵲應,這個看上去小小的,柔弱的鵲應。


    “泠姑娘,夜深了快睡吧。”鵲應笑笑起身,留給泠之繼的背影隻能讓她沉默。


    同為女人,自己還是個殺手,為什麽連兩個閨閣裏長大的女子都比不上?


    齊治被一道聖旨緊急召回豐城,畢竟自家嫁女兒這種事,他這個當爹的不在,怎麽也說不過去,前廳裏隻有他們幾個對當日情況清楚的人。


    齊傾墨冷眼看齊宇將齊傾人的平白無奇地說給齊治聽,像是在說今天的青菜煮得老了些一樣平淡沒有任何負疚感,好像齊傾人隻是路邊一根雜草,如今沒用了,便能輕易除去。


    齊傾墨從來沒想過這件事可以瞞過齊治,也知道如果真的要將齊傾人換成葉月,少不了相府的掩護,所以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瞞著偷天換日,她要逼著宰相府自己把葉月送進太子府,還是八抬大轎!


    “所以,現在相府裏的這個齊傾人,其實是另一個女人?”齊治臉上看不出喜怒,他風塵仆仆到家,一身衣裳都還沒來得及換。


    “不,父親,她就是長姐。”齊宇已經全部接受了葉月代替齊傾人的事實,聲音恭敬。


    “父親。”葉月端著茶從屋外款款而入,從衣著到神情跟齊傾人毫無差別,她恭順地遞上茶,齊治目光緊緊盯著她,可她從容起身,然後站到了齊傾墨身邊。


    齊治放下茶盞,看向姚夢,姚夢臉如臘像,一言不發緊閉著嘴,看來也不準備再多說什麽了。對她而言,犧牲齊傾人保住的是她的娘家姚氏一族,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我不過不在家幾日,這裏竟然要換個天了?”齊治的語氣非喜非怒,讓人一時聽不出情緒。


    齊宇躬身:“父親,相府的天永遠是您。”


    “哼!”齊治重重的冷哼一聲,屋子裏的氣氛陡然凝固,誰也不敢大聲出氣,齊傾墨明顯感受到葉月在後麵緊緊拉住了她的衣服,目光微睨了一下。


    “父親,依女兒看來,這天一點也沒變,畢竟皇上依然是那個皇上。”齊傾墨悠然說道。


    果不其然,齊治聽了齊傾墨的話,眼神微微閃躲了一下,其實到現在齊宇也沒有看透,齊傾墨這一局裏最狠的一招,不是偷天換日,也不是請君入甕,而挾天子以令諸侯!


    這件事早已不是相府的家事,而涉及到了太子,三皇子,甚至宣搖國的國主,如今又先從皇帝那兒得了聖旨,太子和齊傾人成親的事已經沒有了半點回旋的餘地。


    齊府如果交不出齊傾人,或者讓外人知道了這個齊傾人是假冒的,那整個齊府上下沒一個人能躲過皇帝的滔天怒火。


    這些年相府日漸勢大,為了在太子那裏拿到更多的籌碼更是馬不停蹄的擴張勢力,皇帝早有察覺,隻要給皇帝一個由頭,就能好好整治一番齊府!


    如果到那時相府傷筋動骨元氣大傷了,太子隻怕也會一腳把整個宰相府踢開,那才是真正的絕境。


    齊傾墨布局好用心,每一處都想得周到細密,不留半點死角,逼得人不得不往她的局裏麵走!


    這個七女兒,將來大有作為啊。


    齊治不知道還想到了什麽,看著齊傾墨的目光竟然慢慢柔和下來,甚至麵帶笑意:“你們還站在這裏做什麽,還不下去替傾人準備婚嫁事宜?”


    “父親說得是,隻是我看母親因為長姐將要外嫁,傷心不舍,成日茶飯不思,隻怕也主持不了大局,依女兒看不如把三娘接回來,也好讓長姐嫁得風風光光的,才不丟了我相府的臉麵?”齊傾墨好心說道。


    姚夢聽了這話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一樣,從椅子上“唰”地站起來,身體筆直看著齊治:“不,老爺我很好!”


    齊治看著姚夢沒有人色的臉,莫名來得一陣厭煩,皺眉道:“傾人出嫁你這個當娘的怎麽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姚夢連忙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提了幾下裙擺慌忙說道:“老爺我沒事,就是這兩日有些累,我會打起精神來的。”


    “母親還是不要逞強了,長姐出嫁其實丟了相府的臉麵倒是小,要是丟了皇家的顏麵,可就事大了,母親可別忘了,宣搖國的國主,還是青沂國的太子都會悉數到場。”齊傾墨“好心”地勸說道。


    “齊傾墨,你不要太過份了!”姚夢大叫起來,她是真的慌了,齊傾墨要做什麽不言而喻。這些年姚家一直靠著相府有她這個大夫人的主母名分在才好過些,這也是她為什麽一定要讓齊傾人嫁入太子府的原因,姚家需要更多的支援才能重新崛起。


    隻是,姚夢所想的齊傾墨豈能不知?齊傾墨可不會讓這樣一個潛在的敵人日漸強大起來,也不會讓蕭天越身邊有越來越多的人手,所以一點點拔除姚家的依靠和勢力勢在必行。


    既然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以齊傾墨的性格,又豈有放過之理?


    “母親,要不我們問問長姐是怎麽想的?畢竟她才是要嫁入太子府的人。”齊傾墨把葉月推出來,站到姚夢麵前。


    眼前的人,跟齊傾人一模一樣的音容相貌,但屋子裏誰都知道這不是齊傾人。不過啊,為了各自的利益,誰會在意真相呢?她是齊傾人,對誰都有好處,既然這樣,那她就是齊傾人。


    姚夢臉色慘白,看著葉月膝蓋一軟竟跌坐入椅子裏,話也說不出隻能直直地望著她,葉月柔聲說道:“娘,女兒也不想母親太過操勞,不如這些瑣事就讓三娘回來打理吧,女兒也好在這段日子裏好好孝順娘親。”


    齊傾墨最擅長的就是布局之道,把一切都設成死局,看著對方的棋子一個個跳進來,彼此自相殘殺得片甲不留,逼得他們不得不丟車保帥。


    她局已布好,姚夢豈有反手之力?


    “如此,就將三夫人接回來吧,傾墨,此事你去辦。”齊治是明白人,知道一切都已經被齊傾墨掌控,再看著姚夢她們折騰也折騰不出什麽結果。而且齊傾墨有一點說得對,屆時宣搖和青沂兩國的賓客都在,齊家實在不能冒任何風險。


    總不能叫齊宇去操辦這些女人的事,叫三夫人回來是最好的選擇。


    “父親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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