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天還未亮,齊傾墨就去了泠之繼的房間叫醒她。


    “我說齊側妃,你該不會一宿沒合眼吧?”泠之繼訝異道,看著齊傾墨青白的臉色還有眼下的烏青,心道這是做了哪門子孽,爺怎麽就能一晚上不回來呢?


    “拿著這封信去找蕭遙,我在天寶閣門口等他。”齊傾墨卻沒有回答泠之繼話,將一封包得嚴嚴實實的信交到了泠之繼手裏,然後又叮囑了一聲:“不要驚動其它人。”


    “是不是跟那件事有關?”泠之繼也清醒了過來,這些天她一直幫齊傾墨打探那處神秘的地方,看齊傾墨這麽嚴肅的樣子,下意識就想到了。


    “別的你不用管,記得一定要把這封交給他。”齊傾墨隻說道。


    “好,我馬上就去。”泠之繼三言兩語之下已經穿戴整齊,還特意檢查了一下長劍,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又轉過頭:“不告訴爺一聲嗎?”


    “不必了。”齊傾墨笑了一下,此刻蕭天離隻怕連看自己一眼都懶得看,自己又何必幹那些倒貼的事?


    泠之繼歎了一口氣,便鑽進了風雪裏,齊傾墨看著她身影消失了,戴上鬥蓬的帽子拉得極低,也往外走去。


    蕭遙昨天晚上從宮裏頭回來之後就在自己府上喝了個酩酊大醉,這會兒正蜷在被子裏與周公下棋,泠之繼牢記著齊傾墨交代的不得讓旁人知道,竟是直接翻牆而入,把蕭遙從夢鄉裏叫了起來。


    “你跟著你家側妃娘娘別的沒學會,這使喚人的本事倒是見長了。”蕭遙自然心情不爽,任誰在天不亮的大冬天裏被別人從暖和的被窩裏拽起來,都會不爽。


    “不敢不敢,平遙王爺,咱得趕緊著,你也知道我們那位側妃娘娘行事總是有些不拘小節。”泠之繼一臉訕笑著,把手裏的信遞給了蕭遙。


    蕭遙懶洋洋穿上了衣服,慢吞吞打開了信封,隻掃了幾眼,就哀歎一聲:“齊傾墨啊齊傾墨,本王爺到底欠了你什麽啊?”然後便將信紙用內力一震,碎成粉末。


    “怎麽了?”泠之繼問。


    “你家爺真他媽走了狗屎運,娶了齊傾墨這等寶貝回去,再不好生疼著老子都要打斷他兩條腿!”蕭遙罵罵咧咧取過長刀,一臉的怒氣,但步子卻加快了起來。


    泠之繼跟在後麵後脖發涼,想起自家爺昨兒可是一晚上都宿在了細雨閣,為了爺的兩條腿,這等事兒絕對不能讓平遙王爺!


    蕭遙喚了個心腹下人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就帶著泠之繼一路往天寶閣奔去。


    齊傾墨顯然已到了天寶閣有些時候了,腳下的積雪都堆了起來,一張小臉在鬥篷下凍得更加慘白,她旁邊的馬兒都有些耐不住寒,打著響鼻。


    “小祖宗啊,這等好事你怎麽就隻記得我?”蕭遙看著齊傾墨無奈歎聲。


    “自然是平遙王爺值得相信了。”齊傾墨笑說,翻身上馬,卻不知怎地想起了昨天晚上關於與蕭天離爭執的信任問題,越發覺得相信這種事情,有時候的確很難。


    “咱們這是奔哪路去啊?”蕭遙隻覺人生不太美好,遇上了齊傾墨這樣的女人實在是沒有半點反手的餘地,隻能拖長了音調問道。


    “泠之繼,帶路。”齊傾墨卻衝泠之繼說了一句,泠之繼立馬明白過來,應了一聲“好勒”就一甩馬鞭往前策馬而去,後麵二人趕緊揮鞭跟上。


    剛剛亮的天,下了一夜的雪還沒有被踐踏過,顯得潔白幹淨,不帶一絲汙垢,三匹棗紅色的大馬跑過,噠噠噠的聲音地在寧靜的清晨有節奏的響起,揚起了一些細碎的飛雪,遠遠看去,像是幾道輕煙。留在地上的痕跡很快又重新被大雪覆蓋,像是這裏一直沒有人經過。


    約莫跑出去小半個時辰,泠之繼一拉馬韁,對身後的齊傾墨說道:“就在前麵了,咱們不能再騎馬,會被發現的。”


    “好。”齊傾墨對於泠之繼的警覺性毫不懷疑,能跟著蕭天離這麽沒被趕走,她自然有她的本事。


    泠之繼把三人的馬藏起來,步行在深及小腿的雪地裏,齊傾墨的裙擺有些礙事,幹脆提了起握在手裏,蕭遙忍不住笑道:“你倒是大方得很,我這做叔叔可有些膽戰心驚了。”


    齊傾墨早已摘了頭上的帽子,一張小臉因為趕路有些緋紅,一張口說話就是一道熱氣嗬出:“平遙王爺可是那等世俗之人?”


    “這高帽子戴得,我若是再扭扭捏捏,豈不是自認俗氣了?”蕭遙樂道。


    “那便請王爺搭把手吧,這路實在不好走。”齊傾墨撿了根路邊的樹枝,另一頭送到蕭遙麵前。


    蕭遙望天,果然跟這位側妃娘娘說話要多留幾個心眼,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又跳進她的陷阱裏。


    如此這般,幾人好不容易到了一處高處的大石後麵,泠之繼指著下方對齊傾墨說道:“就是那裏。”


    下方是一塊看上去毫無異樣的雪地,要很認真才能發現一個鼓起的雪包,但旁人打那兒經過,也隻會以為是一個普通的小土包上麵積了雪,不會刻意查看。


    “確定嗎?”齊傾墨的臉色也認真起來。


    “確定,我就是看著他們把那些東西運到這裏藏起來的,說起來,那可是足足上百大箱子,一個箱子我看他們就得三四十個人才搬得動,也不知道裏麵到底是什麽。”泠之繼認真描述了一番當時看到的場景,齊傾墨聽著卻默不作聲。


    “去看看就知道了。”蕭遙喝了一口腰中的酒,嗬著熱氣說道。


    “走!”


    大雪有好處,能遮了人的痕跡去,也有壞處,比如看不見別人設的陷阱。


    幾人在雪裏前行本是寂靜無聲,不知誰一腳踩到了什麽,竟然鈴聲大作,雪地裏憑空出現了許多人,一個個手持武器身著黑衣,與這皚皚白雪一對映,更添殺氣。


    “這一回我算是讓你坑慘了。”蕭遙苦笑一聲。


    “殺出去。”齊傾墨的聲音裏沒有絲毫的慌亂,冷靜的情緒不起絲毫波瀾,來這裏之前,她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無非是被人發現而已。


    蕭遙被她逗得一樂:“你說得倒容易,你殺一個給我看看。”


    “平遙王爺武功蓋世,這等宵小豈會放在眼裏?”齊傾墨一臉的淡定,真有幾分不把眼前殺手放在眼裏的架勢。


    “我不放在眼裏我放在哪裏啊?我放在腳底心啊?我還怕他們撓我癢癢呢!”蕭遙一邊慢慢拔刀一邊跟齊傾墨貧著嘴,看他拔刀的樣子緩慢粗俗,實在……不太像高人風範。


    “我說二位主子,咱能不能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了再逗樂子?”泠之繼苦著一張臉,她就不明白了,蕭遙倒也罷了,他一身武藝整個臨瀾國沒有不拜服的,齊傾墨這位身嬌肉貴的大家閨秀那是半點拳腳也不會啊,這麽淡定是幾個意思?


    這邊聊著閑話,那邊的殺手可不會空著,早就形成了包圍圈,一步步緊逼了過來,蕭遙也收了臉上的嘻笑之色,把齊傾墨擋在身後,咳了咳喉嚨說道:“這個,殺人是要見血的,你別可惜了你這身衣裳啊。”


    “豁出去這件衣裳,還得指望平遙王爺多殺幾個。”齊傾墨雖不會功夫,可也不是那等遇事驚慌的柔弱女子,此時的她很清楚,隻要不給他們兩個添麻煩就是最大的幫助了。


    刀光劍影,鮮血橫飛。


    對方的攻勢極為強烈,泠之繼終於展露出她除了能吃之外的另一項長處,殺起人手起刀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倒是與平時那副樣子相去甚遠,肅穆的臉色有著一個殺手應有的冰冷與血腥。齊傾墨的目光放在蕭遙身上,這一位逍遙灑脫的閑散王爺,手握重兵,明明可以權傾天下,卻偏偏喜歡喝酒睡覺,不曾涉足官場半點。


    陣陣刀風卷起積雪,他的刀法與泠之繼有很大的差別,泠之繼是殺手,自然是以幹淨利落為上,而蕭遙卻是帶著陣陣鐵血殺氣,那種在戰場上磨練的血殺之意有著縱橫開闔的氣勢。


    很快,這一片幹淨純潔的白雪之地,就被鮮血染出了片片緋紅,甚至頗具美感,有的地方血多的顏色深一些,有的地方則相反顏色淺一些,甚至有些方隻是擦了一點點血跡有輕淺的紅色,交錯之下,竟是帶著死亡氣息的美麗。


    這一場血殺極為古怪,安靜無聲,沉默得像是一副畫,那些倒下的殺手不管是受傷也好死亡也好,都不曾發出半點聲音,靜默的死去。


    再高的功夫再厲害的人,也頂不住一波又一波的襲擊,對方是擺明了要用人海戰術將他們困死在這裏,蕭遙與泠之繼已經漸露疲態,連話也不再多說了,像是要留著力氣殺人。


    齊傾墨看著一群又一群悍不畏死衝上來的殺手,目光淩厲,現在她至少可以確定,這裏的確藏著極為重要的東西!不然這些人不會拚著死這麽多人的代價也要把他們留在這裏。


    當蕭遙和泠之繼終於都有些累了的時候,齊傾墨這個現在可以稱得上是累贅的人,終於被黑衣殺手人找到了破綻拿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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